摘要:張守仁作爲《十月》的創始人及任職時間最長的編輯,他參與並見證了無數名家名作的誕生,而這一連串璀璨的數字真的是堪爲一部文學簡史——這無數的佳作真的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好稿多到用不完的程度,而每每有佳作發表,多引來好評如潮,作家們和編輯部會收到許多讀者來信,多到要用麻袋來裝。張守仁先生出版的《名作家記》全面呈現了編輯在與作家作品的互動中,應該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纔有利於經典作品的出爐。

  經典文學作品的出爐絕不是和事件同一時間發佈的,他需要作家們有足夠的耐心。同時,還有一個羣體的作用不能忽視,那就是文學編輯在經典作品寫作前後的參與——從約稿、改稿直至出版,編輯的作用從來都是不可或缺。張守仁先生出版的《名作家記》全面呈現了編輯在與作家作品的互動中,應該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纔有利於經典作品的出爐。

  做足功課,瞭解你的作者

  張守仁的《名作家記》一書記述了四十餘位作家,他在記述每位作家時候,明顯可以看出他做足了功課。他能不知不覺中梳理出衆位作家歷年發表的篇目及其所在刊物,並且還簡明扼要地指出這些作品的優劣及發表後的影響。這實在是如同作家們的創作年表一樣寶貴的梳理,讀者們可以沿着這份表單迅速瞭解作家們的創作軌跡,乃至去重讀這些經典篇章。

  張守仁經常和他們通宵達旦地暢談,國情民情、人生經歷、創作甘苦等無不涉及。熟悉了,成了摯友和知音,就向他們約寫最使他們激動、最難忘、最擅長、最拿手的題材。因而,寫作者常能創作出超水平的小說。張守仁作爲《十月》的創始人及任職時間最長的編輯,他參與並見證了無數名家名作的誕生,而這一連串璀璨的數字真的是堪爲一部文學簡史——這無數的佳作真的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好稿多到用不完的程度,而每每有佳作發表,多引來好評如潮,作家們和編輯部會收到許多讀者來信,多到要用麻袋來裝。

  這麼多優秀作品能夠彙集到《十月》,特別是經手張守仁發表,這肯定是源於張守仁的約稿組稿的能力,而且他的確很有自己的約稿特點,王蒙概述得就非常準確:“對於我們大多數作者,他是一位和善而又頑強的編輯。他用他的學問、熱心和蔫蔫的堅持性徵服了作者,使你一見到他就覺得還欠着《十月》的文債。他不吵鬧,不神吹冒泡,也不是萬事通、見面熟式的活動家,但他自有他的無堅不摧的活動能力……”王蒙對其約稿特點的評價顯然是極其精準的,也是得到了許多人一致贊同的點評。

  張守仁

  面對王蒙的高度讚賞,張守仁時常覺得受之有愧,他只是覺得自己取得了點成績,是勤奮認真所致。張守仁的編輯成績有目共睹,被譽爲“京城四大名編”之一,顯然,他能夠編髮出衆多優秀稿件,自然有他相應的祕訣。可以想到,這些名家面對的是幾十上百家報刊的約稿,常常是供不應求的,很多時候,好的作品是要靠“搶”來的。那麼如何能夠約到獨家的、名家的稿件呢?首先在他看來,非常重要的自身學養必須深厚——打鐵還需自身硬。要想成爲一名編輯家,自身要有很高的文學素養,要熟悉古今中外各種作品,還要有所研究,這樣才能和作家對上話。

  “你的知識豐富、看法獨到,這些名作家會主動找你聊天,你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把你當成交流的對手、談話的知音。”而這就需要對衆位作家作品先要做功課了,必須熟悉他們的作品,瞭解他們的身世、愛好、性格特點、寫作習慣和交友範圍,知道什麼是他們最想寫的素材、什麼是他們最難忘的,這樣作家們便會提供出最好的作品。

  傾心對談,碰撞思維火花

  張守仁與衆位作家的傾心對談往往會碰撞出諸多閃光的思想火花,並且這種不含任何功利的對談往往最富於真知灼見,所以令一衆青年作家在與張守仁的對談交流中大獲裨益。

  難能可貴的是,張守仁在書中如實再現了當時的談話實錄,所有讀到這些思想集萃的讀者們自然也跟着受益。張守仁雖然是文壇前輩,但恰如韓愈所說,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師不必賢於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師。張守仁是名刊名編,也是散文寫作高手。但他在諸多作家面前依然肯於討教與交流,姿態與態度都是令人稱道的,唯如此,作家們才肯樂於與其交流,他也才能一直處於不斷成長中。

  比如面對賈平凹,他們二者之間關於散文寫作經驗的交流真可謂精彩紛呈。賈平凹說:“我寫散文主要寫自己的情緒。必須有自己的發現、識見,哪怕一點點發現、識見,但必須是自己的,否則難寫。散文必須真誠,不擺架子,不唱高調。要放低姿態,無情地剖析自己,袒露自己的靈魂。我學習中國的山水畫、民間戲曲,從中汲取藝術方法、欣賞習慣、哲學思想、時空處理。我比較過中國的山水畫和西洋的油畫。中國的山水畫,一座山、一條小溪從亂石中曲折流下來,旁立一座亭子,點綴幾間草房,添上三幾個人,又架上一座小橋,橋上走來一牛。溪水一直流到你身邊,整體感強,視野開闊,不像油畫侷限於面前所表現的那個情節、那個場面。寫散文不要拘泥於老套子。”賈平凹的這段論述無疑是散文創作談典範,真可謂深入淺出地講出了寫散文的要領。賈平凹作爲我國當代文壇數十年來的常青樹,其寫作題材之廣、下筆之快、產量之豐被人們廣爲熟知。年少時期,家門不幸的賈平凹苦讀父親留在家裏的幾捆書,打下了堅實的寫作基礎。上世紀80年代以來,雖說其發表了無數長中短篇小說,並屢獲海內外大獎,但人們最爲喜愛、最打動人心的依然還是其佳作不斷的散文。諸如《紡車聲聲》《我的小學》《靜虛村記》《定西筆記》“商州系列”,每每讀之,依然令人感喟不已,真切體現了他一直倡導的散文創作觀。

  賈平凹

  而在張守仁與賈平凹的交流中,又呈現出了一篇頗爲難得的創作談,是兩位散文高手的巔峯筆會,二者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過招令讀者們大呼過癮。張守仁對賈平凹談論的回應,下面這點最爲可取:“散文要破除種種束縛,應放開手腳,讓百花齊放,千卉共綻。散文需要衝破藩籬,博採衆長,向小說、戲劇、詩歌、音樂、繪畫借鑑,豐富表現手法。散文可以像小說那樣描繪人物,可以像戲劇那樣展開對話,可以像詩歌、音樂那樣,蘊含內在的韻律和節奏,更可以像繪畫、雕塑那樣突出視覺形象。散文應廣納姊妹藝術的長處,打破界限,拓寬紋路,別開生面。雜交在生物學上可使新品種富有生命力,在文學藝術領域,雜交也可使作品呈現嶄新的活力和蓬勃的生機。”兩位名家的交流是惺惺相惜的,並且二者還一致同意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作家要深入生活,去接地氣。

  無數名家名作告訴我們,底層老百姓的喜怒哀樂纔是最有生命力最感人的,就像賈平凹的“商州系列”是這樣,張守仁與衆位作家深入民間採寫的動人故事也是這樣,大量的基層人物故事的書寫更是這樣。

  火眼金睛,直指作品謬誤

  張守仁在編稿過程中當然不會是一味肯定的,那是絕對稱不上編輯家的,而是能夠如火眼金睛般發現作品的問題,並且直陳其優劣,說到關鍵處,令作者讀者心悅誠服。

  比如在批評張弦作品《情網》時,闡述出的關於小說與影視劇本的差別就特別有價值:“我當文學編輯多年,只看作品質量,決不顧及作者知名度和親疏關係。我直截了當地表示自己看法:寫小說的作家觸‘電’之後,改編影視劇本時間長了再寫小說,他的文筆就粗了,語言沒有以前那樣細密、精緻了。這是因爲小說語言和影視劇本語言,有雅俗之分,細粗之別。小說的魅力在語言,而影視劇本的語言允許簡略。比如寫‘黃昏’,作家在小說中要用幾百字甚至幾千字卓爾不羣地、細緻入微地描寫黃昏的色彩、光影、氛圍;但劇作家寫影視劇時,只要短短几行或只寫‘黃昏’兩字就夠了。到底是什麼樣的黃昏,則由導演、攝影師到野外尋找、選景,使之形象化、視覺化。劇本的文字是草圖,而小說語言要求細密性、精緻性、唯一性。《情網》最大缺陷,就是語言粗糙。我建議他有了充裕時間,慢慢細改。”這是一段堪爲比較文學的精彩論述,如此有理有據的論述過後,任何作家都得是心悅誠服。的確,張弦聽了很是慚愧,他對張守仁能夠力陳出自己作品的優劣感到醍醐灌頂。而通過張守仁的梳理,完全可以說這是一堂精彩簡短的文學課。也切實體現了他的承諾:“好好活着,珍惜點點滴滴時間,把我獨有的、不可替代的閱歷,用文字記錄下來,作爲當代文學史的資料留給後人,這也許是我這八旬老翁應盡的綿薄責任。”這句責任之言何其正確,並且確實是本書寫作的目的。

  而且,通讀全書可以發現,張守仁編髮瞭如此衆多佳作也是有回報的,比如他通過對衆多軍事題材稿件的編髮,觀察出當前軍事題材的創作前景,爲這領域的作者指明瞭前進的創作方向:“我認爲:凡在思想、藝術上取得較大成就的軍事題材作品,大都跳出了戰術、戰役的狹隘圈子,由軍營、戰壕、前線邁向社會,引入後方,展現特定時代政治的、經濟的、思想的以及民心民風民俗民情的廣闊背景。”這種提法無疑是高屋建瓴的,而實際上他的這種創作指導思想在當前得到了一一印證,比如徐懷中的《牽風記》、鄧一光的《人,或所有的士兵》、徐貴祥的《伏擊》等,他們以不同的文本紛紛實現了戰爭文學全新的創作方式與文本高度。

  可以說,一部經典作品的誕生,需要編輯的大量工作——需要他們參與打磨潤色提升,恰如李國文對編輯的功績大加肯定,讀來頗爲令人動容,他說:“編輯的勞動,是一種付出代價但成果卻並不屬於自己的勞動。正是由於編輯的勞動,才得以保證作家的勞動,不致付諸東流……一部文學史,上面刻滿了作家的名字、文學評論家的名字、領導文藝運動者的名字,獨獨沒有編輯——爲我們擺渡過河的人的名字,這當然是不公平的。”而李國文對編輯的感恩和巴金老人何其相似,巴老在《十月》雜誌創刊三週年之際發表的《致〈十月〉》中說:“作品是刊物的生命。編輯是作家與讀者之間的橋樑。作家無法把作品直接送到讀者的手裏,要靠編輯的介紹與推薦。沒有這個助力,作家不一定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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