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20年3月27日,湖北,断崖式降温。

刚刚解封的湖北人一边戴着口罩忙碌生活,一边瑟瑟发抖。

是的,这波低温来得猝不及防。我们刚走出家门,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迟到的春天呢。

比降温更让人感觉寒冷的,是人心。

在鄂东南小城黄梅县小池镇与江西省九江市交界的九江长江大桥上,发生了一起令人诧异的聚集性事件——黄梅人欲通过长江大桥到九江市,或就地务工,或乘坐火车外出谋生,却遭到了驻守长江大桥的相关人士的阻拦,进而发生冲突。

微信群沦陷,朋友圈沦陷。“九江”“黄梅”迅速蹿升为为关键字眼。

气愤。失望。无奈。

2

现场被掀翻的带着特殊标志的汽车,诉说了人们心中的愤懑,更有不解。江西九江和湖北黄梅隔江相望,自古交往频密。

以前坐船,长江大桥修通后,公交车来往,更为方便。

大批黄梅人去九江淘金,“一个九江城,半城黄梅人”。

九江人也离不开黄梅人。在九江的菜市场上,来自黄梅的蔬菜供应量占比超过六成。中有我,我中有你,本不应互相排斥,理当彼此包容。

然而,现实却给了我们狠狠一巴掌。

九江长江大桥上的这番操作,让人痛心。尤其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其中有大量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他们本应是防控疫情的中坚力量,本应是正确价值观的守护神,本应是群众的希望。

可是,他们拳打脚踢的画面令人生畏,让群众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3

1月24日,黄冈市封城。次日,隶属于黄冈的黄梅全县被封。

为了阻止病毒的扩散,湖北人居家隔离了60余天,做出了重大牺牲,这自然包括黄梅人。

3月24日,湖北省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通告,从3月25日起,开始有序解除离鄂管控通道卡点。3月27日0时,武汉市以外地区所有通道卡点全部撤除完毕。

湖北人可以外出工作了。

4

“可以外出”,这几个字对于外地人而言,可能认为只是“复工复产”几个简单的大字,或者一张张乘坐火车的照片。

但是,对于湖北人而言,意义非凡。几个月没收入,关在家里吃高价菜,出去自费隔离。而且,还担心各地出现不同政策,尤其担心需要自己掏钱。

我们没钱了。真的没了。

坐吃山空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看不到希望,还时刻被歧视。

“本店招聘,湖北人除外。”“不好意思,我们酒店不接待湖北人。”“湖北籍员工暂时不要返回,等待公司通知。”

多辆湖北复工大巴被劝返,遭遇无法进入上海市囧境。有的湖北籍劳动者因为身份证“42”开头就被公司无理解雇,有的因为近期在湖北工作过被公司拒之门外;有些企业招工信息中直言“湖北人已满,请勿报名”,有的不准湖北籍员工返岗复工,连疫情期间没去过湖北的也“打入另册”。

2020年, 对湖北人来说,是极其艰难的一年。封城几个月的悲与苦,在外人面前看上去不过是一张张图片。可城内的人,除了眼泪,就是叹息。

短短两个月,有人失去了亲人,家庭支离破碎,有人贷款逾期,有人连买菜的钱都没有,我们承受着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湖北解封,我们急切地想出去,并不是为了花天酒地,而只是寻找一片足以生存的土壤,给家人以希望。

我们想继续活着。仅此而已。

5

出门之前,我们时刻关注着外面的消息。我们也时刻被温暖着。

3月19日晚7时45分许,搭载着551名湖北籍务工人员的G4368次“荆州至广州南”列车稳稳地停靠在广州南站。在出站口,中山市委书记赖泽华第一时间向大家致以热烈欢迎和诚挚问候。“湖北、荆州的父老乡亲、朋友们,大家晚上好!中山市委、市政府和全市人民热烈欢迎大家!我们终于把你们盼回来了!”

赖泽华说,在疫情最吃紧的时候,广大湖北的父老乡亲,听从总书记、党中央的指挥,舍小我、顾大局,足不出户两个多月,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作出了很大的牺牲,为全国人民打赢疫情阻击战争取了时间和空间,换来了广东和全国绝大多数地方的安全。“你们是我们的英雄,是我们最可爱的人。我们衷心地对你们道一声感谢!”

这段话被湖北人刷屏。有人直言,这是这个三月最温暖人心的话语,它消除了我们内心所有的疲惫和压力,“能够被理解,特别想哭。”

3月18日19点34分,首趟接返547名湖北恩施籍务工人员的D658次就业专列缓缓驶入绍兴北站。绍兴市委副书记、市长盛阅春,绍兴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徐国龙等市领导在车站迎接,欢迎湖北籍务工者返绍。

这些温暖,湖北人民铭记在心。

湖北人民懂得感恩。犹记得,山东省援助黄冈医疗队返程时,黄冈人民跪地谢恩。有网友评价,认为黄冈人民流于形式,跪谢的画面太过沉重。

可是,不在湖北,你怎么能体会那种救命之恩无以回报的心情呢?只要我们能做的,怎么样都行,怎么样都不为过。

敲敲键盘的事,谁都会。在深处疫区,还能如此轻描淡写,那才是能力。

我们需要活着。我们期盼理解。我们奢求像其他人一样被同等对待。

6

九江和黄梅事件,无论孰是孰非,但逃不掉的客观事实是:湖北人出行受阻,且是被一衣带水的邻居阻隔,甚至动粗。

根据国家的有关政策,阻隔湖北人属于错误,动粗属于错上加错。

官方不会观望,自然会调查,也会公布调查结果,甚至会解释来龙去脉,包括其中的一些细节。

可是,引用民间的一句非官方论调:如果不是上层指示或暗示,下面敢这样贸然行动吗?

我们很脆弱,脆弱到某些地方的通知上面出现了一句“要充分理解滞留湖北人员”,都足以令我们泪奔。

理解,对我们太重要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现在很脆弱,但不代表我们没有能力,不要走到自己后悔的程度。

九江,抱歉,湖北人不需要解释,请直接道歉。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