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的《史記》文采飛揚,寫得最好的,最吸引人的,是其中帶有悲劇性的歷史故事。

咱們今天就來聊聊,《史記》中感人至深的悲劇性從何而來。

作者是作品的創造者。在分析任何作品前,都有必要先了解一下作者的生平。孟子說“知人論世”,瞭解司馬遷的生平,能對我們理解《史記》有所啓發。

司馬遷的家族有着優秀的修史傳統,司馬遷從小耳濡目染。父親司馬談就是優秀的史官,司馬遷從小就接受父親 “世典周史”的思想。父親的臨終遺願,也是希望司馬遷能繼承本家族修史的良好傳統。實際上,《史記》的撰寫,也可以追溯到父親司馬談。

司馬談最早萌生了寫一部紀傳體通史的想法,但沒有完成就去世了。父親去世時,司馬遷35歲,正是想成就一番事業的時候,於是他接下了父親的接力棒。

司馬遷創作《史記》

肩負起修史使命的司馬遷,一向敬佩先秦史官的優良傳統。因此,《史記》中體現的“其言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的特點,也是他對先秦修史傳統的繼承。

司馬遷的個人際遇是大家聊得比較多的話題。“李陵事件”是司馬遷仕途的重大轉折,也是他人生中的一次極大打擊。

生活中發生不幸,思想上也會相應產生變化。這一變化,使得《史記》濃郁悲劇色彩的形成成爲必然。在蒙冤入獄,遭受非人對待後,司馬遷憑藉頑強的毅力,發憤完成《史記》,將貫徹了“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願望的《史記》當作自己諸多思緒和情感的寄託。

遭受大難後,司馬遷對人生價值、生命存在與消亡,等重大人生問題的看法產生了變化,變得更加通透。正如魯迅先生所講:

(司馬遷)發憤著書,意旨自激……故不失爲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矣。

遭受巨大痛苦的司馬遷並沒有放棄自己的理想,而是以超凡的毅力繼續書寫《史記》,完成父親的囑託,完成繼承前代修史傳統的偉大理想。所以在遭受這個重大的人生災難後,《史記》的書寫傾向發生了變化,這一傾向與之前是不一樣的。這一點在他的《報任少卿書》中有着鮮明地反映:

要之死日,然後是非乃定。書不能悉意,故略陳固陋……

司馬遷將創作《史記》看作是自身人生價值的實現,看作是對過去修史傳統的繼承,看作是自己存活於世間的目的所在,看作是自己對逝去先人的交代,看作是可以流於後世的憑證。

“成一家之言”是他對自己修史目標的闡明,意爲創造出有異於從前各家著名學說的、創新的看法、思想。司馬遷做到了,他的主張對後世修史也產生了重大影響。

司馬遷在身體上和精神上遭受打擊後,對《史記》,尤其是其中的悲劇人物有了更深的理解,記述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可以更好的表現悲劇人物積極進取、與命運不斷抗爭,“雖九死其猶未悔”的英雄氣概,成功地塑造悲劇英雄的形象。進而使得《史記》的悲劇性更爲突出。這是司馬遷個人因素對《史記》創作悲劇性的影響。

此外,西漢當時的社會歷史風貌也促成了《史記》悲劇性的形成。

作爲一部史書,《史記》如實地記述歷史,這就決定了它不得不充斥着滿滿的悲劇。因爲歷史總是在曲折地前進,而前進過程中不會一帆風順,必然會充斥着許多沉重的色彩。大到王朝更迭,政權交接,變法改革;小到個人生存,前途發展,實現抱負,都不會太過平順。

《史記》中的衆多英雄人物,都以身爲個體的人的存在,在滾滾而來又勢不可擋的歷史潮流面前,英雄們顯得微乎其微。他們的追求,一旦與大勢相左突就很難實現,自然而然也會表現出悲劇性。

作爲四大文明古國之一,我國的歷史十分悠久,漫長的歷史,經歷了不可勝數的變革,然而,變革不會是平靜無波的,必然充斥着流血與犧牲,歷史也不是快速前進的,而是在衆多亂象中艱難地向前。歷史由人書寫,這就註定了歷史的進步必然是悲劇色彩濃郁的。《史記》作爲一部通史,記載了黃帝至漢武帝時期3000年波瀾壯闊的歷史風雲,之中必定包含強烈的悲劇性。

司馬遷所處的西漢王朝的風貌影響和塑造了他的思想,進而對《史記》的創作產生了重要影響。司馬遷所處的時代,當時的西漢王朝無比強大,在繼休養生息之後出現了我國古代著名的治世——“文景之治”。等到漢武執政,國富民強,西漢王朝走向鼎盛。身爲作者的司馬遷對先秦時代的學術環境、君臣關係等十分嚮往。但是西漢不是春秋,作爲一個大一統的帝國,高度的中央集權使得思想上的控制更爲嚴重。司馬遷的個人理想與現實是格格不入的,這也就使得他無可奈何地遇到了“李陵事件”。但是,從另一方面看,這個巨大挫折,也有益處,它成就了司馬遷的《史記》,使得他認清現實,使《史記》具有了無與倫比的文學和美學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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