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波老師在講解蘇軾《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樓醉書》時候,臨時作的一首詩:

全世界的黑暗,都不足以影響一枝蠟燭的光輝,

全世界的喧囂,也不足以影響一段生命的寧靜。

我願是荒野裏的獨木,在喧囂的塵世中靜享生命的安寧。

這首詩中最貼切的描述,應該就是那個臨終之際淡淡地道出一句——“我心光明,亦復何言”的王陽明瞭。也許我們不禁好奇,王陽明究竟何許人也,竟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而尋找問題的答案,最好的方法就是走進一個人。

良知

我們也許要問:良知究竟是什麼?

王陽明說:“天理在人心,亙古亙今,無有終始。天理即是良知。”如果不太明白,不妨來看他舉的一個例子。

先生於廬陵做縣令時,抓捕一盜賊。這賊人從惡久矣,死性不改。按理應當問斬。王陽明卻說:“此人亦有良知於胸中。”這可奇了。此等殺人放火的盜賊也具備了良知不成?

王陽明說:“良知人人皆有,或有不願面對罷了。”衆人便欲看他如何證實。陽明先生說:“天氣這般炎熱,你不妨將外衣脫了罷。”這賊人毫不猶豫脫了。

王陽明又說:“將內衣也脫罷,更涼爽了。”這賊人依言脫了。過會兒,王陽明又說:“天地實如蒸籠,不如將內褲也脫了罷。”賊人這下慌了,忙說不可,請求大人快快處罰他。

王陽明說:“爾亦有良知矣。”可見,就算是十惡不赦的盜賊,他也有羞恥之心,而這羞恥之心,便來自他心中良知的一部分。所以說,人人皆有良知。而他維護羞恥的這個過程,便是我們接下來要說的——致良知。

致良知

良知兩個字,最早是由孟子說出的,孟子云:“人之所不學而知者其良知也”。後來根據《大學》中提到的“致知在格物”,王陽明把這兩句話放在一起,便有了“致良知”的說法。這也的確是他致良知思想的字面來源。

然而,任何一段思想的形成都有個現實經過,致良知的經過還得從龍場悟道說起。

三十多歲時,王陽明因得罪了劉瑾,而被貶謫到貴州龍場這一塊兒作驛丞。剛來時沒地方住,又不通少數民族語言。陽明遂帶領僕人們住在石洞裏。這便是後來有名的陽明洞。

陽明洞這地方,史料記載:其間地勢平坦,空間開闊,不足之處在於環境陰溼。搬進去不久,僕人們相繼病倒。陽明一邊照顧僕人,一邊燒水煮粥,作歌鼓舞,講幽默笑話。靜中常常沉思:“若令聖人處我境,更有何道?”忽然一晚,中夜大悟,不覺呼躍而起。自是始倡言“良知”之學,時年三十七歲。

這是最早產生“致良知”的萌芽階段。到了四十二歲在滁州時,向陽明求學的人已然衆多。一日,陽明與衆學子們相遊瀼泉。

晚上月亮出來,衆人圍着泉水坐下。大家有談笑的,有唱歌的,有拍板的,一時樂在其中。這時孟源便問:“靜坐中思慮紛雜,不能強禁絕。”他回答道:“紛雜思慮,亦強禁絕不得。只就思慮萌動處,省察克治。到天理精明後,有個物各付物的意思,自然精專無紛雜之念。”次年,其學子中多有空談怪論者,陽明始以“致良知”教育。

從自悟到授人,王陽明從一個落難官員開始走向了大師之路。

知行合一

關於什麼是知行合一?陽明的學生也曾問過這個問題。

先生說:“此須識我立言宗旨。今人學問,只因知、行分作兩件,故有一念發動,雖是不善,然卻未嘗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說個“知行合一”,正要人曉得一念發動處便即是行了。發動處有不善,就將這不善的念克倒了。須要徹根徹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潛伏胸中,此是我立言宗旨。”

可見,他所說的知行合一,歸根結底還是致知的部分。一旦發現心中有不良慾望的萌芽,便將其及時翦除。

不過,任何高端的學說一開始都很難叫人理解。哪怕是悟性極高的大弟子徐愛,也多次請教。《傳習錄》記載:

愛與宗賢、惟賢往復辯論未能決,以問。先生曰:“試舉看。”愛曰:“如今人,盡有知得父當孝,兄當弟,卻不能孝,不能弟,知與行分明是兩件。”先生曰:“此已被私慾隔斷,不是知行本體了。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聖賢教人知行,正是要復那本體……就如稱某人知孝知弟,必是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稱他知孝知弟。不成只是曉得說些孝弟的話,便可稱爲知孝弟。又如知痛,必已自痛了才知痛。知寒,必已自寒了;知飢,必已自飢了。知行如何分得開?此便是知行本體,不曾有私意隔斷的。聖人教人必要是如此,方可謂之知。不然,只是不曾知。”

陽明的這論證有些高端,聽起來頗爲費解。但這正是他知行合一的大意。除了突出人對萬事萬物的認識全來自於心上,也充分肯定了人的主觀能動性。

此心光明,亦復何求

明世宗嘉靖八年(1529年),在就任廣西巡撫路上,足肺疾一併發作,裨益於天下的陽明先生終於病倒。

此番生病,他已深感來日無多。於是寫信給皇帝上奏,請求歸鄉養病。然而未等來回復,便於十一月病逝。廿九日早晨,當海上的日出拂在臉上,他微微地睜開了眼,喚周積進來說話。陽明道:“吾將去矣。”周積泣不成聲,問他:“可有遺言?”陽明微微一笑:“此心光明,亦復何言?”說罷闔目而逝。時年五十七歲!此後的幾十年,心學十分鼎盛,追尋者甚多,還因爲講學之風的流行,傳播到日本,大受推崇。

當一個人於黑夜中獨行,心理的作用就顯得尤爲重要。若他戰戰兢兢,自生恐懼,不免亂了陣腳。若平心靜氣,很快就能穿過黑暗。所以,我願是荒野裏的獨木,在喧囂的塵世中靜享生命的安寧。這樣的話,透露出的——是一顆靈魂永遠的純潔與不朽!

作者:黛珂,原名孔堯。熱愛生命,熱愛文學,熱愛詩詞。一個清純樸素的文藝青年;一個難以自拔的紅迷;一個性空靈的古詩詞作者!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