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軍國主義

公元前361年,秦孝公發佈《求賢令》,用優厚的待遇,號召各諸侯國的優秀人才到秦國工作。

其中有這麼一句話:“賓客羣臣有能出奇計強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

意思就是,只要能讓秦國富強,不僅可以做高官,還有股票分紅可以拿。

這應該是最原始的股權激勵了。

《求賢令》傳到關東六國之後,很多優秀人才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感覺還不錯,就收拾行李西行,準備去秦國奮鬥。

其中一個人是魏國臣子衛鞅。

衛鞅剛到秦國就走後門,通過寵臣景監見到秦孝公,經過三番五次地試探性聊天,他終於明白秦孝公要的是國家霸業。

對於法家學子衛鞅來說,簡直是專業對口,可以和工作崗位無縫銜接,隨後幾年,秦孝公和衛鞅聯手發起變法。

衆所周知,變法讓秦國走上富強之路。

比如廢井田開阡陌、廢除世卿世祿、啓動軍功爵等等,正是這些調動人民積極性的政策,凝聚起強大的秦國國力。

但我們說歷史不會滿足於表面上的東西,而是要通過表面上的東西,瞭解歷史變化的邏輯和根源。畢竟古今中外都是一樣的。

徹底變法的秦國和六國相比,最大不同是家庭關係。大家不要笑,這個真的很重要,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百年後的歷史走向。

在生產力不發達的夏商周時代,維繫社會運轉的是大家族,畢竟城外野獸多土地畝產不高,想要生存就要抱團取暖,而大家最信任的關係就是血緣。

當時遍地都是一坨一坨的家族,一般來說,某塊土地上生活的都是本家親戚。如果看到不認識的陌生人,肯定是走街串巷的盲流子。

這些家族爲了更好的生存,便會互相聯姻,用婚姻的方式築起家族的護城河,在爭奪土地、水源、奴隸等事情上共同進退。

於是,家族聯盟誕生了。

那時候的人想要發展,一定要有家族背景。只有家族支持你做什麼事情,你纔有可能做成,一旦家族放棄你,那就只能是孤魂野鬼。

所以人們很看重家族血緣關係,甚至願意爲了家族放棄自己的生命。有這樣的社會基礎,復仇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某人的長輩親戚被殺害,他去復仇殺人是不犯法的,反而會受到官府表彰,甚至民間輿論也會給予極大的讚美。

這其實是一種自保的手段,畢竟幫別人就是幫自己嘛。萬一自己哪天被人殺掉,子孫還能通過復仇討說法。

而且復仇和爭奪,一定會製造很多家族之間的矛盾,那麼家族私鬥也就不可避免。

我國在30年前還有私鬥,幾個村的人扛着鋤頭鐵鍬打羣架,打到最後頭破血流,起因就是爭奪土地、水源和礦。

家族、血緣、私鬥、復仇是夏商周的主題,直到春秋戰國依然如此。

王朝想要統治天下,首先要做的是籠絡各地家族,方法就是宗法和分封。

比如姬家建立周朝成爲第一家庭,把數十個同族親戚和功臣封到各地,讓他們建立國家統治一片土地。

這批國家就是諸侯國。

諸侯國成立以後,還要繼續向下封,不過是封給本地家族了。比如隔壁老王家族得到50裏土地,張三家族得到30裏土地......他們屬於諸侯國的卿大夫。

隔壁老王在自己的土地上,還得繼續向下封,叔叔劃5裏,伯伯分8裏,兒子女婿各封10裏等等。這些叔叔伯伯兒子女婿叫做士。

從周天子到士,江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而分封的基礎就是家族血緣。

所謂變法不徹底的關東六國,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家族封地,而徹底變法的秦國則是把家族都打破了。

秦國變法的重要內容,就把那些幾百口人的大家族,拆分成只有幾口人的小門小戶。

也就是說,大平層改成小戶型了。

變法之後,子女一旦成年就要離開父母,然後結婚生子單獨成立家庭,夫妻倆經營3到5口之家。

秦國不是廢井田開阡陌嘛,政府積累了數量龐大的國有土地,政府會把一定數量的土地分配給小家庭,讓夫妻倆努力種田織布。

耕和織,便是小家庭的主要任務。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政府管理的都是3到5口之家,是不是戶籍人口就清楚了?是不是每戶的土地數量就清楚了?是不是政府的權威提高了?

只要人口和土地數量弄明白,緊接着就是人口動員力度的空前強大,以及賦稅收取能力的簡潔高效。

這是一種大政府小戶口的社會結構,徹底顛覆了幾千年來的宗法家族社會。

秦國又在小戶口的基礎上,配套了軍功爵。

軍功爵不是單純的軍隊頭銜,而是政府開放的晉升通道,包括社會地位、官職、財富等等。

一個士兵只要在戰場上砍下敵人的頭顱帶回來,就能得到爵位,還有一頃田地9畝宅基地的獎勵。下次作戰再打贏,還能在原有的基礎上繼續得到獎勵。

換句話說,土地和宅基地是可以疊加的,而且上不封頂。

秦國士兵只要能在戰場上打贏,理論上爵位可以無限升級,政府獎勵土地也是一路增高,直到封爲徹侯有戶口租稅爲止。

而且秦國爵位和政府職位掛鉤。

什麼戰功得到什麼爵位,什麼爵位做什麼級別的官職,都有明確法令,你只要努力殺人就完了,別的不用管,政府給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但是軍功爵不能傳給子孫,一旦有爵位的人死了,只能把分配的土地留給兒子,想要爵位還得自己去掙,哪怕皇親國戚也一樣。

於是軍功爵通過合法途徑,擠走老貴族扶持新貴族,除了君主沒有人能長久站在舞臺中間。

這就形成社會階層的新陳代謝。

很多人說秦始皇不殺功臣是寬宏大量,其實主要原因是沒必要,功臣去世自然沒有威脅皇位的功臣了。完全沒必要和朱元璋一樣,費盡心機殺幾萬人,最後搞得罵名滾滾。

除此之外,變法後的秦國還重農抑商。

這裏要說點常識,很多人覺得重農抑商就是不發展商業,根本不是這樣的。我們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任何社會都需要貨物流通,不可能缺少商業的。沒有商業簡直要退回到原始社會了。

所謂重農抑商,主要是不給商人政治地位。

秦國法律規定,耕織致富的可以免除徭役,經商致貧者的老婆兒子抓去做奴婢,乍一看貌似種田好經商不好,但問題在於,種田致富的是少數,經商致貧的更是少數。

這麼一對比,還是大部分農民很窮,大部分商人很富。

唯一的區別在於,農民很窮但可以當兵做官,商人很富但除了喫喝玩樂再沒什麼卵用。

換句話說就是,窮農民的政治地位高,富商人的政治地位低。

類似於地攤大媽月入5萬,可是在很多人眼中,依然不如月入5千的事業編制有含金量。

這纔是重農抑商的本質。

說到這裏,秦國變法就很明白了。

秦國的拆分家族和授予土地,培養了龐大的自耕農階層,這羣自耕農可以提供豐厚賦稅和海量兵員,極大擴充了國家的執政基礎。

做爲回報,秦國用軍功爵開放上升通道,不僅調動起人民爲國征戰的積極性,還得到源源不斷的人才儲備。

除此之外,秦國堵死其他上升通道,只有種田能得到政治地位,只有立軍功能實現階層躍升,把全部人口綁架到種田和作戰中來。

我們之前說的力出一孔,就是這個意思。

於是,秦國把“小農經濟”打造成完整的閉環,國家、社會、家庭、階層、經濟、軍事都在其中了。

所有的生產力通過閉環向朝廷匯聚,然後通過戰爭向關東六國輸出,戰鬥力強大的一塌糊塗。

如果不考慮技術代差的話,秦國類似於斯大林時代的蘇聯,關東六國類似於大蕭條之前的歐美。

正面作戰交鋒,社會相對自由的關東六國,在秦國這種戰爭機器面前毫無勝算,百年間逐漸被秦國攻破。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一統天下。

貳·無處安放的生產力

我們經常說,秦國的功業是統一,但是回頭來看,統一同樣毀了秦國。

秦國的內核驅動是耕戰。

只有不停的種田,人民纔有政治地位,只有不停的作戰,農民轉化而來的士兵才能實現階層躍升。

秦國只有一直走在擴張的路上,人民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在秦國根本沒有大國富強和小民尊嚴的區別,它們是綁定在一起的。

一旦天下太平不打仗,首先面臨的是士兵得不到軍功,那麼授田沒了、爵位不升了、不能愉快的轉型做官了。

做爲成就秦國的中流砥柱,軍功爵已經不起作用了。

生產力依然在閉環裏匯聚,但是找不對輸出的目標了。

說到這裏,我們不妨開個腦洞:如果沒有六國復辟,或者秦國軍隊剿滅了劉邦項羽,秦國的未來是怎樣的?

可以肯定,耕戰依然是秦國的內核驅動。

但是秦國疆域已經北至長城南到大海,由於人口和生產力的限制,秦國很難奪取草原和西域,也就是說擴張已經到達邊界了。

而秦國沒有科舉、沒有工業、不鼓勵商業,更加堵死國內的階層流通。隨着時間推移,農民只能鎖死在土地裏,軍隊士兵沒有晉升空間,他們都是看不到希望的。

既然向外出路堵死,那麼秦國君民只能在國內折騰。

要麼是朝堂掀起腥風血雨的權力鬥爭,各級官員被迫選擇站隊,朝堂大佬倒下以後,猢猻也被一擼到底,空下的位置迅速由其他人填補。

這樣一輪又一輪,直到君臣的精力都耗盡了,才能得到暫時的休養生息。

要麼爆發內戰。軍隊幹部爲了前程,煽動參與政治鬥爭的大佬動用武力,他們在內戰中重新獲取榮耀和軍功,就像西晉的八王之亂一樣。

最後留下一片廢墟江山。

不管怎麼選,秦國都不可能長久。

體制決定秦國是打天下的創業型國家,除非秦二世是雄才大略的人物,能夠大刀闊斧對內改革,廢除軍事管制,放開工商等其他利益渠道,把匯聚到朝廷的生產力緩緩流向基層,讓秦國人民可以享受到天下太平的紅利。

可是秦國沒有等到那一天,甚至可以說,秦國根本沒有改革的意識。

畢竟改革是修正主義路線,在秦國屬於政治不正確,一旦改革秦國的合法性就不存在了。

問題是,不改革更沒有出路。

秦始皇在的時候,對現實困境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知道敵國已經滅亡了,但是一定要不停的找敵人,讓精力過剩的人民和軍隊有奮鬥的目標,進一步釋放匯聚起來的生產力。

先是一句“亡秦者胡”,秦始皇派蒙恬帶兵驅逐匈奴七百里。然後派任囂和趙佗帶兵南下攻取百越,一路打到南海岸邊。

最後是築長城、挖靈渠、修陵墓、修宮殿......反正是沒事也得找點事做。

倒不是說秦始皇瞎折騰。

從國家長久來說,不論築長城、逐匈奴還是開百越,他把秦國龐大的生產力都釋放出來,用一代人做了三代人的事情。他做的事情都對。

但秦始皇在釋放生產力的同時,順便也透支了國力。

人不可能永遠在宏大敘事中,激情澎湃的唱着戰歌,人需要有一點自己的小生活。

雖然軍功爵和耕戰給秦國人上升通道,但百年時間走過來,秦國人也累啊。

每個小戶家庭得到田地,正準備好好經營生活,還沒開心多久就要打仗了,家裏的男人做爲士兵上戰場,田地只能由女人來經營。

而女人身嬌體弱能種多少地?

於是,分配給小戶家庭的土地,不可避免的大面積拋荒。

表面上看,秦國讓每個家庭都得到很多土地,可生產力的限制,讓這些田地基本發揮不了作用,都是賬本數字而已。

再加上各種嚴刑峻法,其實秦國人民很苦的。

劉邦進入咸陽以後,廢除嚴刑峻法和關中父老約法三章,結果是“大悅”,直接讓劉邦站在道德巔峯。

秦國人民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六國遺民。

叄·六國

六國遺民在舊制度裏生活的太久了。

早已被秦國消滅的大家族,在六國依然遍地都是,人民依附於家族生活,找工作也得家族打招呼,個人和家族的聯繫很緊密。

爲了回報家族的支持,個人必須參與家族的復仇和私鬥,升官發財以後,也要儘量爲家族謀利。

六國不是國家統治家族,而是家族拼湊成國家。

整個國家的結構相對來說有點鬆散,但是對於人民來說,生活也相對自由。

這種事就是零和博弈。

國家想要強大就要弱民,人民想要自由就要弱國,走到任何一個極端都是藥丸的死路。

能夠長久富強的國家,都是在國與民之間找到平衡點,雙方都不越界。

這種默契,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培養出來。

秦國統一之後,根本沒有想給六國遺民讓利,而是把六國當作殖民地,以一種征服者的姿態踏上六國土地。

秦國的制度迅速在六國故地鋪開,殘存的大家族被拆分,原先的大部分官吏被罷免,各級主官換成來自秦國的幹吏和軍人。

一句話,聽命令就行了。

六國遺民都懵了:“我們生活的挺好,秦國憑什麼亂來啊。”

他們早已習慣家族互幫互助,習慣先家族後國家,習慣來去自由無拘無束的生活,習慣爲父母復仇和私鬥殺人。

秦國來了以後,以前的事情都不讓做了,唯一要做的就是種田和服勞役。

就算種田,他們也不習慣。

原先他們想種多少田就種多少田,不用國家強制約束,量力而爲就行。

結果秦國來了以後,明確告訴他們,種多少田交多少糧服多少役,都是有明確數字的,千萬別偷懶啊。

怒了。

這哪裏是人過的日子,根本就是把人當畜生嘛。

而且秦始皇把六國的史書和諸子都燒掉了,就留下一些《養豬指南》、《果樹嫁接技術》等實用工具書。

對於秦始皇來說,這是大一統必須要做的,可對於六國遺民來說,他們也有自己的物質和精神生活。

慢慢的,六國遺民不認爲自己是國家的子民,充其量只是秦國的奴隸。

歸根到底,這就是兩種制度的衝突。

秦國人民過的苦逼,但是經過百年浸潤已經習慣了,他們願意把個人和國家綁定在一起,爲了國家富強而奮鬥。

六國遺民沒有這樣的傳統,讓他們爲國家富強奮鬥,就覺得是壓榨奴役。

秦國沒有認識到這種區別,像鋼鐵直男一樣直接壓上去:“服不服,不服的話我接着打,到底服不服?”

六國遺民被按在地上摩擦,口中還在嘟囔:“我不服,不服。”

硬剛可以把敵人打趴下,但絕對不可能打服。

秦國強大的時候沒什麼,天下人都在秦始皇的腳下顫抖,可只要有一點機會,六國遺民就會起來,反抗他們認爲的暴政。

而且六國遺民對故國有很強的認同感,他們不覺得秦國統一有什麼好處,反而特別懷念齊楚燕韓等國號。

他們不在乎君主是誰,但很在乎國號是不是能存在。如果沒有這個國號來證明身份,他們總感覺自己是亡國奴。

制度和國號,成爲六國遺民心中的刺。

當陳勝在大澤鄉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時候,六國遺民紛紛揭竿而起,不僅要推翻壓迫他們的暴政,還要恢復古老的國號。

三年後劉邦入咸陽,項羽分封諸侯。

秦國亡。

肆·一國兩制

公元前202年,劉邦在定陶稱帝。

由於戰爭年代的利益置換,劉邦把關東六國故地封給功臣,讓他們重新樹起齊楚燕韓的國號,統治六國遺民。

具體怎麼統治,就由你們自己商量着辦吧,朝廷不怎麼管。

而劉邦的漢朝統治秦國故地,依然用的是秦國制度,只是廢除了很多嚴刑峻法,讓人民能喘口氣。

平心而論,劉邦未必願意這麼做。

秦始皇的大一統多牛逼啊,皇帝高高在上,朝廷擁有無與倫比的權位,那種睥睨衆生的感覺多香啊。如果有的選,恐怕沒有人願意放棄。

但劉邦的實力不足,不能完全模仿秦始皇,他只能學習到一部分。

誤打誤撞,漢朝的國與民找到一個平衡點。

漢朝重建了秦國的制度,包括三公九卿、郡縣、軍功爵等等都繼承下來,卻不像秦國一樣強硬要求人民服從。

漢朝只要求人民按時交稅、按時服兵役,有功勞也給你算爵位,但其他時間人民可以自由支配,種地可以,經商不攔着,想讀書也沒問題。

在國與民的零和博弈中,局勢逼朝廷削減了權力,逐漸過渡給人民,雙方力量達到5:5的比例,而不像秦國一樣是9:1。

而對於六國遺民來說,也挺滿意。

漢朝恢復了六國的國號,遺民們又一次找到身份歸屬,即便統治者是漢朝,他們也不認爲自己是亡國奴了。

至於國王是誰完全無所謂,六國王室能成批覆國,只不過擁有先發優勢而已。

後來劉邦滅掉韓信、彭越、英布等異姓王,把關東封國基本換成同姓王,六國遺民也無所謂。

現在秦國嚴苛的制度沒有了,國號也回來了,六國遺民再也沒有不滿意的,他們以爲又要繼續自古以來的美好生活。

這就是漢朝的一國兩制。

關西是秦制,關東是六國舊制,不僅保留了各自的特色,還對秦國的高壓統治安裝了減壓閥,又在國家層面實現了相對平衡。

漢朝人民嘴裏說着不同的語言,卻一起站在漢朝的紅旗下,做着各自的事情。

這些都是八年楚漢戰爭的成果啊。

都說漢承秦制,其實漢朝是秦國的修正主義,不是原汁原味的秦國制度。但正是秦國政治不正確的修正主義,挽救了秦國的制度。

如果不是劉邦變通,恐怕真的要退回春秋戰國時代了。

九泉之下,秦始皇見了劉邦恐怕不知道該說什麼。

誇獎做的好吧,可劉邦真的滅了秦國,讓秦始皇一生心血付之東流,抄起大寶劍砍死劉邦的心都有。

但要說恨吧,恐怕也恨不起來。因爲劉邦真的繼承了秦始皇的事業,把大一統和郡縣制延續下去了。

秦始皇唯一可惜的,應該是法家思想和焚書坑儒,劉邦非但沒有繼承下去,反而起用儒生制定禮儀。

這個心情,難搞哦。

伍·大鍋飯

秦國統一六國很容易,大兵壓境四方臣服,短短十年就完成統一大業。

統一之後,秦國的內核驅動卻停不下來,短短13年又把自己憋死。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秦國做爲擴張型國家,天然使命就是戰爭和統一,等到六國滅亡,做爲同樣從周朝走過來的國家,秦國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對秦國的定位應該是:誰不尊重秦國是沒有良心,誰想回到秦國是沒有腦子。

而在秦國廢墟上建立起來的漢朝,吸取了秦國和六國的優點,又摒棄了他們的缺點,國與民基本融合在一起。

所以說,哪有什麼原汁原味的國家和制度,都是在運行過程中不斷試錯調整,最終形成一種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

劉邦用妥協的方式,把七國故地的遺民重新拉回一個飯桌上,雖然開始的時候心有芥蒂,但好歹在一個桌子上喫飯了。

你喫羊肉泡饃、他喫燴麪條、還有人喫魚肉米飯,他們都覺得自己的飯最好喫,其他人喫的都是豬食。

隨着時間流逝,有的人喫膩同一樣食物,便轉頭看向旁邊的人,恰好,此人也喫膩了想換換口味。

於是,大家開始交換食物,嘗試之後才覺得“臥槽,不錯啊”,原來以爲很難喫的東西居然是人間美味。

最後上菜的時候,大家決定,乾脆不用分人頭了,直接擺在桌子上互相喫吧。

秦始皇用強迫方式,沒有讓大家喫下去的飯,被劉邦妥協引導,大家都願意主動喫下去。

後來漢朝穩定下來決定休養生息,不再爭論“儒家好還是法家好”,朝廷和人民一起埋頭髮展經濟。

大家都知道,不管儒家和法家說什麼,喫不飽飯的都不好。

經過文景兩代帝王的治理,漢朝國力蒸蒸日上,只要勤勞苦幹,基本都能喫飽穿暖,漢朝人民終於有了一個共同的名字:

漢人。

不久的將來,他們會站在漢武帝的紅旗下,向北方強大的匈奴發起衝鋒。

那裏有大國崛起。

那裏有小民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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