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我們都曾憧憬過這樣的詩意生活,遠離都市的喧囂,沒有車水馬龍,沒有燈紅酒綠。臨水耕耘,臨山而居,一處籬笆小院,坐觀溪水戲石,花香四溢,翰墨芬芳。如果真給你這麼一個地方,條件是讓你放棄自己擁有的一切,你同意嗎?

而在明朝,就有這麼一個人物,一心鑽研詩詞書畫,根本不講什麼科舉考試。有人舉薦他做官,他都拒絕了。也許,你已經猜到了,沈周是也。

關於沈周的處事態度,筆者認爲,不只是因爲他厭惡仕途。還在於封建社會下,一個人認知的問題。沈周對《周易》十分有研究,曾爲自己占卜,得到了“遁”卦的第九五爻。什麼意思呢?九五:嘉遁,貞吉。意思是能夠隱忍避讓,堅守正道,才能獲得吉祥。卦像是好的,卻終結了一個人一生的仕途命運,一個冉冉升起的藝術明星,開啓了劃時代的書畫變革。

因爲沈周的“正道”,就是修學問、搞藝術。

他的文人畫藝術成就,是不容置疑的。從元明以後,文人畫的創作,面臨着傳統畫風的束縛,新的東西很難以找到大的方向,突破創作的瓶頸。不問世事的沈周,自然不會安於現狀。在寫實山水上,如何開啓新的篇章,又不脫離傳統,給予文人畫領域輸送更多的營養,成了他開闢吳門畫風的重要歷程。

在他的傳世作品《廬山高圖》、《秋林話舊圖》、《滄州趣圖》等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他的作品立意更爲明確,南派清秀山水的藝術技法上,不僅吸收了黃公望、王蒙、吳鎮等宋、元諸家之大成,更是在繼承優秀傳統畫風的基礎上,又有了新的藝術形式。他注重師法自然,注重從客觀現實中,提煉每一處筆墨,凝練書畫的氣韻。比如《東莊圖冊》就是非常優秀的寫實性山水,把其精煉的技法,展現的淋淋盡致,絢麗多姿。在景與境的構造中,有的曠達明闊,有的靜謐清幽,墨色濃潤有度,線條圓潤和美,且寸勁不讓。筆線粗細於一體,別具特色。更是在畫法上嚴謹精到,精益求精,以厚潤的筆觸,設色清新奪麗,美不勝收,不僅給我們展現了東莊別墅的魅力景緻,更是創造了一個令人神往的境界。

沈周,就是這麼一個狂熱的文人山水畫家,從臨摹百家中汲取養分,而又賦予文人畫更豐富的內容,體現出來的包容和雍容,給予他的作品更加貼近現實的一面。而這一切,都源於沈周開創的吳門畫風。與他一心鑽研、全面修養、無所欲求的處世心態,有着很大的關係。

正如在他的作品中,我們看到遠景的勾勒和渲染,都力求表達出“遠的自然,闊的豁達”,或者這也是畫家的心態和品行的展露。祝枝山在《記石田先生畫》中說:“沈先生周,當世之望,乞畫者或一乞累數紙,殊可厭惡,而先生處之泰然。”大概的意思是明瞭的,沈周的畫,只要去求他賞要的,他都會讓你滿意而歸的。在這一點上,尤爲值得我們深思。也讓我們明白藝術的高雅,是從平易的生活中汲取而來,是要融入自然、生活之中去。而這些在歷史長河中,留下青名的大藝術家,哪個不是如沈周一般,品德在先呢?不像當今的一些書畫家,身段高高在上,掛着“德藝雙馨”的旗號,關起門來自己造“車”,脫離人民羣衆、脫離現實生活,又何談藝術創作的價值呢?

也許,這就是幾百年來,人們對沈周及其藝術作品高度關注的原因吧。他的作品,其價值意義,無論是在藝術上,還是在文化上,或者在人文精神層面上,對於傳統繪畫的精神傳承和時代發展,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涵義。生活在今天的我們,或許可以試想一下,當你懷着對某個領域的熱愛,如同浮萍一般飄遊在這個社會里,有人過來告訴你:來當官吧。我們是否可以如沈周一般,從容灑脫地揮一揮袖子:算了吧,我要搞我的詩詞書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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