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午休,去公司旁邊的理髮店洗頭。理髮店裏有個年輕的女學徒,和她說話她會臉紅,怯生生的模樣惹人生憐。

去的次數多了,那個小姑娘和我慢慢熟了,膽子大了起來,我問她話,她也會回答我。

有一回,我問她,多大了?

16歲。

這麼小,爲什麼不讀書?我問她。

她沒回答我,假裝沒聽到。

後來我偶然得知,她是家裏的老大,底下還有個弟弟,父母覺得女孩子讀書沒用,反正遲早要嫁人,還不如學門手藝,早點養家餬口。

那個小姑娘家並不窮。

我在理髮店見過小姑娘的弟弟,七八歲,小小年紀一身名牌,他來他姐姐這理髮,一邊理髮一邊玩手機,手機用的比我的更高檔。

彼時,理髮店的老闆娘毫不避諱,當着姐弟倆說小姑娘的父母重男輕女,數落小姑娘父母“偏心”的種種罪狀。

印象最深的是,小姑娘母親來接她弟弟,帶了一個漢堡包,笑吟吟地遞給兒子,轉頭非常嚴肅對老闆娘說:我家這死丫頭,要不聽話,你教訓她。

要不是小姑娘長得特別像她母親,我差點以爲那是她後媽。難怪這個小姑娘,小小年紀滿面愁容,她缺乏關懷。

這次去洗頭,我沒見那個小姑娘,於是問老闆娘:你們店裏那個小女孩呢。

“跟人跑了。來我店裏有個客人,給她買了杯奶茶,加了她的微信,沒過幾天她就和那個人跑了。”

老闆娘在陳述這件事時,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好像早就預料到了似的。

“現在找到了嗎?”我問。

“誰去找,她父母本來就覺得她多餘。”

突然難受,這要多缺愛,才心甘情願因爲一杯奶茶的溫暖賭上自己的未來。

不被父母疼愛的女孩,一生都在流浪。

被譽爲"20世紀30年代的文學洛神"的蕭紅,出生於農歷五月初五,她是父母的第一個孩子,按理說應該被奉爲掌上明珠,但事實不是這樣。

當時民間認爲農曆五月是惡月,是猛獸毒蟲最活躍的一個月,五月初五端午那天是惡日,是一年中毒氣最盛的一天,古人認爲這天出生的小孩會克父母。

所以,童年的蕭紅沒有得到精心的呵護和教養,祖母的嚴苛,父親的冷漠和拳打腳踢,母親的惡言惡語。

在這個缺乏愛的家庭裏,她倔強地、野蠻地長大之後,一生都在尋求愛,她在多個男人之間輾轉,汪恩甲、蕭軍、端木蕻良,最終還是沒能找到真正的歸宿。

那個一次次歡欣雀躍奔向通往愛情的水晶鞋的女孩,一次次被辜負,承受着一個又一個幻滅,終其一生,都沒有追到愛、擁有愛。

她的生命,定格在31歲。

一株幼苗沒有得到過陽光的撫慰,沒有得到過雨露的滋潤,它的一生,是多麼渴望被一次充足的、酣暢淋漓的愛的滋養啊!

有句話說:人終究會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擾一生。這恐怕就是她們一生追逐愛、渴望愛的根源。

父母不愛我們,原生家庭帶給我們很多傷害,我們可以恨他們嗎?

你可以不原諒,但不要去恨任何人,恨是雙刃劍,傷人傷己,自己治癒自己是唯一出路。

這世間的親情,對不被愛的孩子來說是心中的結,並不是都能帶給她們能量和力量,反而會是一些經年難散的疼痛。

但這疼痛,也一定教會她們一些什麼,或堅強、或執着,或感恩。

做爲孩子,我們沒法選擇誰做自己的父母,沒法選擇自己的成長環境,我們也無法擺脫原生家庭的成長痕跡,我們要做的,是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選擇自己治癒自己,不要讓小時候的不被愛,變成長大後的不幸福。

我懷着善意,希望那個出走的小姑娘,在某一天明白,所有的疼痛都會過去,那些經歷最終會變成保護自己的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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