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1年,愛新覺羅·玄燁即皇帝位,這是清朝定都北京後的第二位皇帝,也即是康熙帝。

康熙即位時只有6歲,他也並非長子,在他之上尚有兩位哥哥。雖說清朝並不講究嫡長子繼承製,康熙能以沖齡踐祚,除了他本人出過天花得以免疫這種對入關後八旗威脅最大的疾病,還在於他兩位哥哥並無力威脅帝位。

玄燁的二哥福全,生性淡泊,無意皇位。順治曾問其志向,福全回答:“願爲賢王。”

玄燁還有個大哥——愛新覺羅·牛鈕。牛鈕雖比玄燁年長3歲,卻更不可能與其爭奪帝位,因爲這位皇長子,在當時已被宣告死亡。

根據《清史稿·皇子世表》裏記載“牛鈕,世祖第一子,早卒。”

牛鈕的出生日期是順治八年(1651年)農曆十一月初一,記載中他只活了83天就告夭折。

牛鈕的事情並非如此簡單,其中頗多隱情,他也不是僅僅活了83天,而是活過了康熙,一直活到雍正朝。

皇長子牛鈕被記錄爲死亡,主要是由於他的出身。

牛鈕是順治與宮女巴氏所生,順治一生有4位皇后,7位正妃,9位庶妃。能擠入皇后和正妃行列的,家族非富即貴,不是出自滿洲八大姓就是來自蒙八旗的博爾濟吉特氏。

這事實上正是清初皇族婚姻之基礎,順治即位,天下尚不穩固,多處都在征戰。即使他親政後,主要精力也還要放在撲滅永曆政權上,即便如此,朱由榔也熬死了福臨,直到康熙元年才告身死國滅。

天下尚在動盪,清初皇帝的婚姻也因此政治色彩濃厚,愛新覺羅氏要籠絡八旗貴族讓他們死心塌地,聯姻自然是最好的手段。因此,從順治到康熙,主要后妃都出自顯貴大姓,功臣勳戚力量也在朝中舉足輕重,後世所說的“佟滿朝”、“關半朝”都來自順治-康熙朝。

牛鈕的生母卻只是一位宮女巴氏,既沒有顯赫的家世,又沒有替她撐腰的政治力量,地位可想而知,產下皇長子卻僅僅封爲庶妃就是明證。

皇位爭奪沒有情面可講,哪怕巴氏和牛鈕不敢對帝位產生任何幻想,她們卻缺乏保護,在兇險的政治鬥爭中最容易成爲犧牲品。爲保全性命,母子兩人不得不出宮,從此隱姓埋名,牛鈕也被記錄爲夭折,彷彿從來沒來過人世一遭。

誰知,消失60多年後,一樁奇事卻牽出了這位早已“夭折”的順治皇長子。

康熙六十年,黃河再一次決口,這次是在河南武陟,記載中“黃水陡漲二丈有餘,滿溢出槽,以致沿河民房田禾均被衝損”,嚴重程度超乎想象。

康熙非常重視,立即任命牛鈕爲左都御史、欽差大臣,火速趕赴武陟辦理治理事宜。

此前在官場從未聽聞過有牛鈕這號人物,他爲何能一步登天,康熙給予如此重任,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位牛鈕,就是康熙的哥哥牛鈕。

母子兩人出宮後,流落到武陟隱姓埋名生活下來,本來一生雖不顯貴,也算知足常樂。偏偏這一年黃河決口,畢生生活在武陟黃河邊上的牛鈕深諳黃河水性,竟冒死進京與康熙相認。

不用說,康熙定然是知道這個哥哥的存在,牛鈕才能相認。否則哪個敢進京口稱是玄燁哥哥,給康熙當兄長,那絕對是要族誅的。

這時康熙帝位已穩如泰山,再來十個牛鈕也無法威脅到他和諸皇子江山。牛鈕又獻上治河良策,出於對血親的信任和對牛鈕方案的認同,康熙破格直接任命牛鈕爲左都御史治理黃河。

沒有金剛鑽不敢攬瓷器活,牛鈕敢出山攬下這幅擔子,自然有兩把刷子。他到任後雷厲風行,動用手裏欽差大臣的權力,罷免了治河不力的河南巡撫楊宗儀,誅殺了河道總督趙世賢,很快堵住了武陟的黃河決口,水患治理的順順當當。

然而這時,康熙卻已如同風中之燭,走到了生命最後時刻。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農曆十一月十三日,玄燁崩於暢春園,終年69歲。

四皇子雍正即位,如何安排牛鈕有點麻煩。昭告天下恢復皇叔身份,似乎是打皇室耳光;再讓隱姓埋名,卻也很不合適。

左思右想之下,雍正在武陟縣修建起了一座嘉應觀。廟宇修得富麗堂皇,是按照皇家規格、故宮樣式來修建。在大殿中央,又彩繪65幅龍鳳圖,觀內還供奉起了彪炳史冊的歷代的治河功臣。

其中居中的一位,就是治河功臣牛鈕。同時,牛鈕也是嘉應觀首任道長。

雍正還修建了一座碑亭,內放嘉應觀御製蛟龍碑,上有雍正御筆:朕撫臨寰宇,夙夜孜孜,以經國安人爲念。

碑頂纏繞三條龍,代表的是康熙、牛鈕和雍正,意爲三龍治水,碑下壓着河蛟,與水井河道相通。

雍正以這樣的方式,給皇叔安排了妥當的去處,不落痕跡地表示了尊敬又顧及了皇家面子,處置可稱妥帖。

雍正年間的嘉應觀御製蛟龍碑,也成爲黃河流域代表性文物並得以保存下來,成爲如今之國寶。它見證了國人讓黃河安寧、還天下太平的治黃史詩,2020年,古碑亮相《國家寶藏》國寶音樂會,京劇表演藝術家於魁智成爲國寶守護人,以一曲《新將進酒》,爲觀衆講述了新中國蕩氣迴腸的治黃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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