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圖來自《素媛》劇照,本文來自 微信公衆號:網易數讀(ID:datablog163) ,作者:潘子怡,設計:楊楠、黎旭廷

三個月過去了,微博上仍然有人在不捨追問:#鮑某明今天伏法了嗎#

今年四月份,《南風窗》雜誌發佈了一篇長文曝光了這起“涉嫌性侵養女案”,涉案高管鮑某明被指長期性侵自己的未成年“養女”,長達三年。

和其他衆多被媒體曝光的性侵案件一樣,即使獲得了大衆輿論的聲援,大部分性侵案都面臨着立案難、取證難等困境。

然而,性侵絕不是隻有極少數人才會遭遇的不幸,被公開報道的性侵案只是冰山一角。

性侵案件逐年上升,男性也是受害者

近年來,性侵案件越來越多了。

中國計劃生育協會、清華大學和“LoveMatters”從 2014 - 2017 年四年間的最高人民法院裁判文書網的裁判文書中篩選出了 51447 份性侵犯罪樣本,綜合來看,性侵犯案數量逐年上升。

其中 2014 至 2015 年猥褻、侮辱案件數量增長最爲迅猛,一年中增長了53%。而在強姦案的數量變化上,2015 至 2016 年增幅最大,達到了35%。[1]

值得注意的是,以上七成以上的性侵其實都來自熟人作案。

根據《中國性侵司法案件大數據 (2019) 》中的數據,絕大部分強姦案施暴人都和受害人認識,發生在陌生人之間的猥褻、侮辱案件佔了26.03%,而由陌生人犯案的強姦罪更少,只佔了 3.77%。[1]

隨着網絡社交的發達,網友“面基”不再稀奇,但有 56.16% 的強姦案就發生在網友之間。[1]

另外比較複雜的是,伴侶之間也容易發生強姦。17.91% 的強姦案發生在現任伴侶之間,而 7.72% 的強姦案發生於前任伴侶之間,不過法律上婚內強姦是否定罪目前仍有爭議。[1]

另外,性侵離生活也並不遙遠,很多令人不適的騷擾也屬於性侵。而且,在大學時期,就有很多人遭遇到了這類的性侵害。

根據中國計劃生育協會、中國青年網絡和清華大學公共健康研究中心共同出具的《全國大學生性與生殖健康調查報告》,語言上的性騷擾最常見,女大學生遭遇線上線下語言性騷擾的比例爲 71.19%,男性也不低,爲 66.26%。[2]

除了“在現實生活中受到言語性騷擾”、“被迫脫衣/暴露隱私部位”男大學生的比例要高於女大學生外,遭遇其他性侵犯的女大學生的比例都要高於男性。

例如,有過因身體發育被同學嘲笑的女大學生有 27.02%,而只有 19.25% 的男大學生有過這樣的體驗。情節更嚴重的性犯罪行爲中,被迫觸摸隱私部位、被強迫性行爲的女性比例也明顯高於男性。[2]

不過,男性也可能成爲性侵的受害者。根據美國最大的反性侵組織 RAINN 的數據,十分之一的性侵受害者是男性。[3]

但由於思維定式和社會輿論,受到性侵的男性往往會面對不少質疑:“男人也能被性侵?”,同時,他們的維權在一定程度上會更困難。

兒童性侵多爲熟人作案,平均受害人增多

除了青年人以外,兒童也是容易受到性侵害的羣體,根據美國反性侵組織 RAINN 的數據,15%的性侵案件發生在 12-17 歲的未成年人身上。[3]

近些年來每逢媒體曝光未成年人性侵案總是能牽動大衆的心絃,而兒童性侵案也不斷出現年紀越來越小的受害人。根據“女童保護”基金髮布的調研報告,近七年來每年被媒體曝光的未成年人性侵案都有數百起。[4]

數量上看盡管這兩年數據有所回落,但統計樣本僅爲媒體曝光過的案件,實際發生的性侵兒童案例並不一定降低。

從調研報告看,小學、初中年齡段的女孩更容易遭受性侵的傷害,根據“女童保護”基金,在遭遇性侵的兒童中,有 89.31% 的受害人是女童,而 14 歲以下的受害人超過了總數一半,達 57.48%。[4]

另一方面,針對未成年的性侵案牽扯麪越來越廣,平均每個案件受害人的數量在增加,雖然 2019 年被曝光的案件較少,但每個案件的平均受害人數 2.68 要高於 2018 年的 2.37、2017 年的 1.6 人。[4]

同樣,網絡上可能隱藏着居心叵測的惡魔,線上侵害或線下見面後發生的兒童性侵佔比 9.91%,雖然比例不算特別大,但網絡作案更難被家長、老師發現,而且平均每起案件的受害者數量不少,甚至有幾十人受害的情況出現,危害性不可小覷。[4]

除了新興的網絡作案以外,由於大部分兒童的生活環境較單純,集中在家庭、學校間,熟人作案更爲常見。

佔比最大的施暴人是老師 (包括培訓班) ,達 35.85 %,剩下佔比較高的還有親戚、朋友、鄰居和家庭成員。其中由家庭成員如父親、繼父作案的案件,囿於社會、倫理、生活保障等各種原因,受害兒童往往不敢聲張。[4]

根據“女童保護”,40 歲以上的施暴人超過了半數,高達 59.33%,也就是說,傷害孩子們的往往是他們信任的長輩。[4]

這類性侵犯很少有外力阻止,侵害也很少自動終止,有些施暴者持續作案的時間長達 2-3 年,而 2019 年曝光的兒童性侵案中,最長持續作案時間高達 22 年。[4]

而同樣由未成年人造成的未成年性侵案也需要警惕,佔比十分之一,但這個比例遠遠高於某些省份公佈的未成年人犯罪佔全部刑事案件的比例。[4]

性侵案報案率低,罪犯重複犯罪率高

不幸的是,不論是未成年還是成年人遭遇性侵犯,發生率都要遠超我們的想象。

犯罪學有“犯罪黑數”這樣一個概念,指雖然發生但是並未被發現或納入官方犯罪統計中的數字。而性犯罪則屬於犯罪黑數較多的案件種類之一。

相較於其他的刑事案件,強姦和猥褻的案件相對特殊,具有取證難、重複犯罪率高、受害人面對的輿論壓力大等特點,曝光出來的性侵案件往往只是冰山一角。

根據《全國大學生性與生殖健康調查報告》,大學生在遭遇性侵犯後選擇報案的只有3.88%,大多數受害人在傷害發生後往往選擇忍氣吞聲。[2]

他們傾訴的首選對象是同學和朋友,佔54.33%。不同的是,男大學生更傾向於告訴自己的伴侶,佔40.39%,女大學生則更樂意告訴自己的親人和長輩,佔27.19%。[2]

一邊是沉默的性侵受害人,另一邊是很難停手的性侵罪犯。發表在《中國政法大學學報》上的一篇論文統計分析了從 2006 年至 2016 年的裁判文書,結果是性犯罪整體再犯率爲6%。

其中再次實施過強姦罪的比例有 5.13 %。強制猥褻罪和猥褻兒童罪的重複犯罪率更高,達 14.58% 和 7.6%。[5]

值得注意的是,由於早期的裁判文書的說理並不充分,直到 2010 年纔將“前科”作爲常見的酌定量刑情節,所以實際的再犯率很可能要高於目前的統計數據,有學者表示性犯罪人員具有較高的再次犯罪傾向是毫無疑問的。[5]

性侵,對每個受害者來說都是一把“刀”。在真實案例改編的韓國電影《素媛》中,小女孩在遭受暴力性侵後,只能使用人工肛門袋生活。

同時,遭遇性犯罪的受害人還會遭受長期的心理折磨,根據美國反性侵組織 RAINN ,近七成的女性受害人在被性侵後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抑鬱,甚至有三分之一的女性受害人考慮過自殺。

爲了降低性侵的犯罪率和重複犯罪率,讓更多的潛在受害者倖免於難,有些國家採用瞭如就業限制、罪犯個人信息公示、電子腳鐐、化學閹割等多種方案。

還有一些受害者,她們選擇了站出來勇敢發聲,即使她們這樣的做法就像《黑箱:日本之恥》的作者伊藤詩織說的“把臉伸進蜂巢一般”,但也確實鼓勵了更多的受害者站出來。

而我們能做的,或許只需一句“姐姐來了”、“哥哥來了”。讓全社會多一點這樣的善意和鼓勵,也讓性侵受害者後盾更堅實一點。

參考文獻:

[1] 中國計劃生育協會, 清華大學與“LoveMatters”. 2020. 中國性侵司法案件大數據報告(2019).

[2] 中國計劃生育協會, 中國青年網絡與清華大學公共健康研究中心. 2020. 2019-2020年全國大學生性與生殖健康調查報告.

[3] Victims of Sexual Violence: Statistics | RAINN. (2020). Retrieved 2 July 2020, from https://www.rainn.org/statistics/victims-sexual-violence

[4] 中國少年兒童文化藝術基金會女童保護基金與北京衆一公益基金會. 2020. 性侵兒童案例統計及兒童防性侵教育調查報告(2019).

[5] 田剛. (2017). 性犯罪人再次犯罪預防機制——基於性犯罪記錄本土化建構的思考. 政法論壇: 中國政法大學學報, 35(3), 57-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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