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霖非但不怒,反而拉着雲非的手就朝臺階下跑去,雲非心中一驚,大叫道:“你要帶我去哪?放開,快放開!”

“別說話,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不去!”

雲非心裏別提有多膈應了,這些人每天怎麼跟蒼蠅一樣,趕都趕不走。

薛霖拉着雲非,一直跑到了北邊的涼亭裏,這裏地處偏遠,又有很多鬧鬼的傳說,一般很少有學子過來。

“好了,到這裏就……”

“啪!”

薛霖一放開雲非,臉上就結結實實地捱了一巴掌,他沒有生氣,反而很平靜地低頭道:“這巴掌是我還給你的,若你還沒有解氣,那就繼續打,若是還不解氣,那就打到你解氣爲止。”

雲非攥着發痛的手,反應過來後,眼睛瞪得老大了,她說:“你喫錯藥了吧!”

按理來說,依這薛霖的性子,若是平時她這麼一巴掌過去,她肯定不死也殘了,這彌灝的事情她還沒搞清楚,結果又出了一個薛霖,難道她周圍的這一羣人都是從戲園子出來的,擅長集體變臉嗎?

薛霖四下看了看,見沒有學子經過,就在雲非震驚的目光中,彎膝跪了下去。

雲非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這實在是太詭異了。

“薛霖,你……”

薛霖拔出劍朝雲非遞了過去,“玄……不,是雲姑娘,先前是在下無禮,一直對你出言不遜,還請姑娘贖罪。”

雲非先是一愣,隨即馬上反應了過來,她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薛霖,目光漸漸歸於平靜。

“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彌灝的書童告訴我的,我這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以前做的錯事,根本不是君子所爲!”

怪不得這薛霖會突然心性大變跑下山去救她,原來是他知道了她不是真正的玄麒。

“我知道了,你起來吧,我們本就無仇,何來消怒這一說?”雲非轉身欲走,她感覺自己的手已經疼到了麻木的地步,可沒走幾步路,薛霖就起身攔在了她面前,“雲姑娘這是不願意原諒在下了?”

雲非冷冷地抬眸,“我說了,我們本無仇,也不用有什麼交集,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也跪下爲以前的無禮道歉了,那我們便兩不相欠,你想報仇,自己去找那玄麒便是。”

“雲姑娘……”

薛霖感覺到那女子在生氣,可她氣的,好像不是他,如果不是他,那又是什麼?

雲非幾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南舍的。

一進院子,她就看到彌灝居然把那書童方寅踩在腳下,方寅被踩得吐血,嘴裏不停地說着“公子饒命”,彷彿下一秒就會閉眼沒命。

雲非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開口道:“你這是做什麼,草芥人命?”

彌灝一雙淡然不驚的眸子轉向雲非,“他泄了你的身份,就該死!”

“啊……”方寅又慘叫了一聲,雲非心中不忍,偏過頭閉上了眼,“你放了他,泄了就泄了,反正知道我身份的,這天照院裏又不止一個人。”

彌灝抬起了腳,冷着臉道:“下去吧!”

“是,是!”

方寅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院子。

方寅走後,雲非就順手關上了院子的大門,“彌灝,你究竟是何意?”

彌灝一臉坦然地坐在院子裏的石椅上,“沒什麼,替你出氣罷了。”

“你究竟想要什麼?”

雲非覺得彌灝並不是這麼簡單的就改變了態度,他的變化一定是有契機的,也許這個契機,就是她那丞相老爹沒有說出來的第二個預言。

“你真想知道?”彌灝的目光盯着雲非,目光像箭那般,刺透了她身上的每一個角落。

不知爲何,雲非忽然想說一聲“不”,但並沒有開口。

彌灝不緊不慢地從裏屋端了茶壺和茶杯,倒好一杯茶後推到了雲非面前,“喝吧,這有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提起這件事了。”

雲非沉默地坐在了彌灝對面,沒有動那杯水。

彌灝蠻不在意,自顧自喝了起來,“在我很小的時候,當今的皇上,也就是我的親生父親,因爲我私生子的身份不願意承認我,後來我成了彌太師的嫡子,享受着世族的一切,可在這沅國,甚至是割據四方的鄰國,永遠都是嫡庶有別,皇族永遠高於一切,皇族欺負世族,世族呢,又是永遠都在欺負平民,人命本不值錢,尤其是平民的命,更是不堪一擊,死一個兩個,根本沒有在乎。”

彌灝的一番話聽得雲非起了惻隱之心,“你.......以前被皇族的子弟迫害過?”

彌灝沒有回她,繼續說道:“十歲那一年,我隨父親去宮裏給皇上祝壽,在宮裏,皇族欺負世族子弟的情況屢見不鮮,很多世族子弟都被皇子們打得半死不活,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欺負到沒命,官員們也不敢說話,只能忍氣吞聲,直到,那些皇子被我全部踩在腳下面……”

“哐——”一聲,雲非聽得入神了,竟然撞倒了石桌上的水杯,她不好意思地賠笑道:“你說,你繼續。”

彌灝用眼神警告了她一下,又開始往下說:“那些皇子們自然對我懷恨在心,有一次,他們命太監捉了七步蛇藏在我的衣服裏,我被蛇咬過後就中毒了,動彈不得。那些皇子對我拳打腳踢,打夠了就命人把我扔進了地窖裏,原本我以爲自己快失去意識時,有個小姑娘也受到了皇子們的迫害,被扔進了地窖裏,她告訴我說,自己是皇上請到宮裏看病的薛神醫的大弟子,她略懂一些醫術,便施針救了我一命,但後來,自己卻因七步蛇的毒性侵入了身體,我能動了後就急忙抱着她去找薛神醫,後來還沒等神醫治好她,他們二人就從宮裏消失了,至此,我們再也沒見過面。”

說到這裏,彌灝停了下來,目光落在了雲非的後耳上,“那神醫曾說過,因爲毒性,那女孩的右耳後會留下一顆紅痣,永遠都無法消去。”

雲非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右耳,噌的一下起身解釋道:“彌公子,我想你是誤會了,你肯定是認錯人了,我耳後是有紅痣,但我一點醫術也不會,也沒見過什麼薛神醫,你口中的那小姑娘,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聽到這裏,雲非這才明白彌灝爲何會突然變了態度,原來是在草場坡追殺她時看到了她耳後的紅痣,把她當成自己小時候遇到的那小姑娘了。

聽雲非這樣的解釋,彌灝的神色並沒有什麼變化,仍是一臉平靜地望着她:“神醫也說過,那七步蛇的毒性很強,毀了那女孩的些許記憶,以後即使是醒了,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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