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姥姥第一次進榮府是來打秋風,但不是因爲“好喫懶做”來榮府沾便宜的。

而是收成不好,一家老小飯都喫不飽,生活逼不得已纔想着來榮府碰碰運氣的;

劉姥姥道:“倒是舍了我這副老臉去碰一碰,果然有一些好處,大家都有益。便是沒有銀子來,我也到那公府侯門見一見世面。”

作爲一個鄉下沒有見過世面的老太婆,要去位高權重、富貴已及的榮府打秋風,內心是非常膽怯和緊張的。

次日天未明,劉姥姥便起來梳洗了,又將板兒教訓了幾句。那板兒才五六歲的孩子,一無所知。

其實是因爲劉姥姥自己太緊張了,所以纔不停地對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說教,囑咐他等一下怎樣、怎樣的,實際是用來轉移自己的緊張情緒,同時也是在提醒着自己等下應該要怎樣做而已。

來至榮府大門石獅子前,只見簇簇橋馬。劉姥姥便不敢過去,且撣了撣衣服,又教了板兒幾句話,然後蹭到角門前。

“蹭”寶玉也用過,就是第二十三回裏,賈政要見寶玉,但寶玉一聽到賈政要見他嚇的“好似打了一個焦雷”

“寶玉只得前去,一步挪不了三寸,蹭到這邊來”

“蹭”就是腳都提不起來了,在地上磨着走,一個鄉下人,可想而知劉姥姥在面對榮府這麼富貴的場面,內心是多麼的緊張和害怕。

面對這個從鄉下前來打秋風的窮婆子,富貴潑天里長大的榮府當家奶奶王熙鳳,用她周到的禮數,緩解了劉姥姥的不安。

“怎麼還不請進來”?

畢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窮親戚,但王熙鳳還是周到的用了“請”。

這一句瞬間就讓劉姥姥感覺自己受到禮待了。從剛剛的緊張、不安、到現在被豪門奶奶以禮相待,這個心情轉變是非常大的。

進來之前,劉姥姥向守門人打聽周瑞家的時候,那些下人對她是不理不睬的,故意戲弄劉姥姥讓她去牆角邊等。

這一對比,榮府當家奶奶王熙鳳的“請”是多麼的天壤之別。

只見周瑞家的已帶了倆個人在地下站着呢,這才忙欲起身。

猶未起身時,滿臉春風的問好,又嗔怪周瑞家的怎麼不早說。

“滿臉春風含笑問”又“嗔怪下人怎麼不提醒一下自己”

這就是大家族的教養,周到到不得罪任何一個人,但對於窮苦沒有見世面的劉姥姥來說,無疑是暖心的窩的話。

鳳姐叫人抓些果子與板兒喫,剛問些閒話時,就有家下許多媳婦管事的來回話,平兒回了,鳳姐道:“我這裏陪着客呢,晚上在回。若有很要緊的,你就帶見來現辦。”

“我這裏陪着客呢,晚上在回。”這個時候劉姥姥會不會覺得自己被尊重了,因爲自己本身就是一個鄉下窮老婆子,能見一面姑奶奶們都是靠的周瑞家的幫忙纔好不容易見着的,現在被主人當客人專門陪着,心裏會不會又是一種感動。

當看見面目清秀、美服華冠、的東府小大爺進來的時候,劉姥姥是坐立不安的,這些人在她眼裏都是高高在上的,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她又開始緊張窘迫,就想找個地方藏起來。

只聽得二門上小廝門回說:“東方里的小大爺進來了。”

鳳姐忙止住劉姥姥不必說了。一面又問:“你蓉大爺在哪裏呢?。”

只聽一路靴子腳響,進來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材夭嬌,輕裘寶帶,美服華冠。

劉姥姥此時坐不是,立不是,藏沒處藏。

鳳姐笑道:“你只管坐着,這是我侄兒。”

就這簡單的一句話,化解了劉姥姥的尷尬,和不安。

賈蓉應了一聲,方慢慢退去。

這裏劉姥姥心身方安。

感受一下,劉姥姥是從心裏對王熙鳳有了依賴,這是一種精神狀態上的依賴和信任。

方又說道:“今日我帶了你侄兒來,也不爲別的,只因爲他老子娘在家裏,連喫的都沒有,如今天又冷了,越想沒個派頭兒,只得帶了你侄兒奔了你老來。”

說着又退板兒道:“你那爹在家怎麼教你了,打發咱們做煞事來?只顧喫果子咧!”

鳳姐早已明白了,聽他不會說話,因笑止道:“不必說了,我知道了。”

劉姥姥希望板兒替她解這個尷尬,板兒當然不會懂這些,但聰明伶俐的王熙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自動的給劉姥姥解了圍。

感動一個人,有時候就是那麼幾句話 ,幾個溫暖的瞬間,劉姥姥懷着緊張與不安來打秋風,這本來就是拉下臉皮子的事,但王熙鳳顧及到了這些,沒有讓劉姥姥感到一絲絲的不安和尷尬。

雖無千金酬,嗟彼勝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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