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微信公衆號:元淦恭說(ID:yuangg173),作者:元淦恭

上個月,北京、湖南、安徽三個自貿區獲批,浙江自貿區實現擴區。

網上有一張圖很火。題爲“環江西自貿區”。這次自貿區擴容後,江西省所有鄰省都有了自貿區,而江西的省會南昌,也成爲周邊所有省份的省會中唯一一個尚沒有自貿區園區的。

現在,自貿區覆蓋的省份已經多達21個。江西省和南昌市,擁有自己的自貿區其實是早晚的事。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無論是國家級新區、自貿區,還是通高鐵,國家重大的政策和戰略佈局,江西相對周圍的省份而言,幾乎都要慢半拍。

其實,單就江西省而言,過去這些年的經濟增速並不算慢。2019年,江西省的GDP是2001年的11.37倍,湖南、安徽和湖北分別是9.98倍、11.28倍和9.82倍。換言之,江西在過去十多年的平均經濟增速是高於鄰近的三個類似省份的。

當然,江西增速相對較快,和它過去的經濟發展起點較低,基數較小有關,但較高的增速畢竟表明,江西經濟的基本面並沒有和周邊三省拉開巨大的差距。

江西的“存在感”比較低,最直接的原因,就在於省會南昌的弱勢。

前些年,還有些人爭論“強省會”是不是“吸血”,是不是會影響一個省的均衡發展。而南昌和合肥的命運交叉,就是對省會“吸血”論的“打臉”。對於中西部省份而言,做大省會就是唯一的出路。

01

缺乏存在感的南昌

和相鄰省份的省會(武漢、長沙、合肥、福州、杭州、廣州)相比,南昌無疑是存在感最低的那一個。

不要跟高居十大都市的廣州、杭州、武漢比,就是地緣相鄰、地理條件相似、行政級別同爲地級的長沙和合肥,這些年也以工程機械之都和家電之城聲名在外。

但其實,南昌和合肥在2000年前後其實是一個檔次的城市,南昌的諸多指標還領先於合肥。

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南昌常住人口443.4萬,合肥常住人口446.74萬,兩市人口幾乎相當,南昌的市區人口還多於合肥。2001年,南昌GDP是485.6億,合肥是363.4億,南昌比合肥高出整整三分之一。

然而到了2019年,南昌常住人口560.06萬,合肥常住人口818.9萬,南昌比合肥少32%。南昌GDP是5596.18億,合肥9409.4億,南昌比合肥低41%。

如果說單看總量,還有合肥在“三分巢湖”中獲得了巢湖一部分區域導致的統計差異有關,那我們再來看人均值。2001年南昌的人均GDP還明顯超出合肥一大截,到2019年已經被合肥反超了10%以上。

南昌在人口和GDP增速上的相對滯後,使它的經濟總量被周邊省份省會甩開,首位度也在四個省會中墊底。

上圖反映的是四個城市2001年和2019年的經濟首位度(GDP佔全省比例,2001年爲藍色,2019年相較2001年的增長幅度爲橙色),南昌的首位度幾乎未提高,而長沙、合肥、武漢三市都有大幅的增長。

上圖反映的是四個城市人口首位度(常住人口占全省人口比例)的變化,南昌的增長幅度同樣最低。

綜觀四個城市的經濟和人口首位度,南昌在2000年前後的首位度都僅次於武漢,高於長沙和合肥,屬於“強省會”。到2019年,南昌無論人口還是經濟的首位度都已經低於長沙、合肥,在鄂湘皖贛四省中墊底,從“強省會”變成了相對意義上的“弱省會”。

“強省會”最重要的意義,就在於它具有顯著的人口吸引力。在人口老齡化、勞動年齡人口下降、人口規模即將見頂,各個城市展開“搶人大戰”的背景下,一個省份能不能“搶到人”、“留住人”,關鍵就是看省會城市。

首位度低的南昌,無疑成爲21世紀初“搶人大戰”的輸家之一。

鄂湘皖贛四省,長期以來都是勞動力輸出省份。上圖是這四個省份的人口淨外流數(單位是萬人,統計口徑是戶籍人口-常住人口)。

雖然這四個省份的人口淨外流整體趨勢都是上升,但可以看出,湖南、湖北和安徽的人口淨外流到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時達到峯值,之後都出現了向下的拐點。但江西卻是單邊上升。換言之,當湖南、湖北、安徽都已經出現外來務工人員的迴流時,江西卻沒有迴流的趨勢。

人口爲什麼不迴流?省會缺乏吸引力,可以說是最重要的原因。

上圖反映了從2000年到2019年四個城市的人口淨增規模(藍色,單位萬人)和佔全省常住人口總增量(黃色,單位%)的比重。

很明顯,南昌的人口淨增規模最小,只有116.7萬,幾乎只有長沙(226.2萬)的一半,合肥和武漢的人口淨增量都超過300萬,幾乎甚至超過南昌的三倍。

而南昌的常住人口增量只佔全省常住人口增量的22%,由於南昌的人口占比2000年就接近全省的12%,這樣的人口增量表明南昌對省內其他地市的人口吸引力相當低。

而長沙的人口增量相當於全省的47%,合肥的人口增量相當於全省的98%,武漢沒有對應數字,因爲湖北全省2019年常住人口比2000年少,在全省常住人口減少的情況下武漢還淨增超過300萬人,足見武漢作爲中部第一城的強大向心力

02

“弱省會”到底弱在哪裏?

在中國的城市體系裏,不同城市有不同的競爭維度。北京、上海、深圳乃至廣州、杭州,很大程度上比拼的是對全國性資源的集聚能力,譬如說世界五百強家數、上市公司數量、資金總量、“獨角獸”公司數量等,透過這些全國性的頂級資源,它們再展開對全國精英的人才爭奪。這是“頂級城市”的“高手過招”。

除了這少數幾個城市之外,其他城市的競爭,無外乎是人口、人才和產業這三個維度。其他城市的“人才”未必像一線城市的那麼高端,但是也是掌握專業技能、受過良好教育的高知高技術人士。

除了一線城市和少數強二線城市,絕大多數城市要“搶人”,首先就要從自己本省的人口盤子裏面來挖潛。成都、武漢、合肥、長沙,鄭州,這些“強省會”所在的省常住人口都基本在6000萬以上的量級,四川省和河南省的戶籍人口更分別達到9000萬和1億。

南昌所在的江西省,在南方省份(不含直轄市)中人口數排名倒數,僅多於雲南、貴州、福建、廣西和海南。湖北、湖南、浙江、廣東、安徽,江西周圍除福建外其他省份的人口都是6000萬量級起,而江西常住人口只有4666萬。

再來看人才,和人才集聚直接相關的決定性因素,就是大學。

上表是2018年四個城市的大學在校生數量。表面上看,南昌的高等院校數量和在校生數量雖然明顯少於武漢,但是和長沙、合肥是一個量級。但南昌的高校質量和長沙、合肥完全不可比。

長沙有3所原985高校,合肥有1所,而南昌沒有。原211工程大學每個省只要有1個配額,江西只有1所,但長沙和合肥分別有4所和3所。

觀察產業的維度,南昌的短板就更加明顯,先來看下面這張圖。

南昌的A股上市公司只有20家,長沙、合肥、武漢分別是69家、55家和64家。

上市公司總體上可以反映一個地區頭部企業的數量,南昌的上市公司數量大致只有鄰近省會的三分之一,也可反映出南昌在產業上的弱勢。

當然,通過招商引資吸引境外資本和外地資本投資設廠,也是區域發展尤其是擴張GDP的一條捷徑。近些年來在GDP總量上快速進位的城市,幾乎都是在招商引資上表現搶眼的。最典型的代表比如成都,除了吸引了大量世界五百強設立區域總部,吸引阿里、華爲、騰訊等國內頭部企業入駐,還通過招商引資獲得了強大的汽車和電子製造產業,從而一躍成爲僅次於廣州經濟總量第二的省會。

顯然,南昌不僅本土企業表現明顯弱勢,在招商引資上相對鄰近的武漢、長沙、合肥也不佔優勢,這使得南昌在南方省會城市中的相對地位出現了顯著的下降。

03

南北差距的另一種視角

江西省的GDP增速快於周邊省份,但南昌卻明顯落後於周邊省會。那麼從數字上來看,江西在省會之外的城市的發展速度,就明顯快於周邊省份的非省會城市。

事實的確如此。

上表是2019年江西省和安徽省GDP總量前五位的城市名單。雖然江西的GDP總量較安徽落後1.2萬億,南昌比合肥落後近4000億,但是從第二位的城市開始,江西城市相較安徽城市的總量差距就非常小。

江西第二位的贛州接近安徽第二位的蕪湖,差距只有不到150億;江西第三位的九江,高於安徽第三位滁州;江西第四的宜春,接近安徽第四的阜陽;江西第五的上饒,比安徽第五的安慶高出130多億。

如果我們放大視野來看上饒的經濟總量,就會發現它在南方省份的非省會城市中的位置。

宜賓、德陽分別是四川省總量第三、第四的城市,荊州、黃岡分別是湖北省總量第四、第五的城市。上饒作爲江西第五,經濟總量和四川第三、湖北第四非常接近,明顯超過四川第四和湖北第五。須知,江西的經濟總量要比四川和湖北少兩萬億元以上。

換一個視角,再來看經濟第一大市和第二大市的總量之比,南昌的GDP只相當於贛州的1.61倍,這一個比值在內陸省份中也是相當低的。所以,江西在南方的非沿海省份中,算是發展得相當“均衡”的。

江西的非省會城市何以相對更強呢?這其實和江西特殊的稟賦有關。我之前曾經說過,其實對於今天的內陸省份而言,非省會城市要發展工業,可以適用的產業極其有限,要麼是特色土產,要麼是能源礦產(參見《內陸爲什麼成不了沿海?》)。

而江西卻恰恰是個“老天賞飯喫”的省份。江西是整個南方有色金屬資源最豐富的省份,查明資源居全國前十的礦產有83種。銅、鎢、稀土、鈾、鉭鈮、金、銀被譽爲江西礦業的“七朵金花”,銅、鎢和稀土的產量不僅高居全國各省之冠,更具有世界性的影響。

江西省GDP排名較高的城市,幾乎都是重要的礦業城市。贛州是中國稀土產業的中心(還有革命老區享受西部大開發政策等特殊支持),而宜春則盛產鋰。九江不僅是江西唯一一個長江干流流經的港口城市,同時也有銅、鎢等礦業貯藏。

南方和北方地理條件和發展路徑都有非常明顯的差別。北方地勢較爲平坦,而南方多山,這是北方省份省內各城市經濟發展較均衡的先天條件。在改革開放以前,北方的工業佈局總體比南方密集,而且在當時中國相對封閉的環境下,建設工廠往往鄰近煤鐵礦區,“逐礦而居”的模式也讓北方擁有更多有工業基礎的非省會城市。

在改革開放之前,南方工業基礎相對比較薄弱,這反而使南方在改革開放後更大程度地把資源向中心城市和都市圈集中。改革開放前的工業建城邏輯,兼顧靠近資源和備戰因素;而改革開放之後,隨着“大進大出”外循環的打通,人口集中、交通便利的大城市更容易發展大工業。

所以北方的經濟地理分佈天然是點狀分散,在一省之內以礦藏和重點工業項目爲線索分佈。而南方的經濟地理分佈更具集羣式的特點,重點發展中心城市和城市羣,即使是南方所謂比較“均衡”的省份,重點城市羣的特徵也十分顯著。既然沒有礦,那麼就先把人氣聚攏再說。

所以這就很有意思了。在南方省份裏,江西其實是經濟地理結構比較“北方化”的,因爲它的經濟分佈並不是典型的“城市羣模式”,而是“逐礦而居”模式。

江西經濟的存在感相對較低,也和這種產業結構有關,礦業並不生產終端產品,這讓外省的人對江西製造和江西品牌缺乏印象。

04

合肥的逆襲並不特殊

相較隔壁的南昌,合肥顯然是過去二十年中國最幸運、最成功的城市之一。

合肥作爲省會,先天的條件本來是很差的。在長江中下游和東南沿海諸省中,合肥是唯一一個既不沿海,也不沿江(長江及其一級支流)的省會。它在歷史上也不是鐵路樞紐,不要說和同在建國後獲得省會地位的石家莊、鄭州比,它在在普速鐵路時代的樞紐地位還不如本省的蚌埠、阜陽。和石家莊、鄭州這樣的“新科省會”相比,合肥的工業基礎也比較薄弱。

能夠在這樣的基礎上實現“逆襲”,合肥的成就當然堪稱奇蹟。但歸根結底,今天合肥的成功,還是離不開前面說的三點:人口,人才和產業。如果說除了這三點之外還有什麼經驗,就是把握了高鐵時代的交通格局重構機遇。

人口這一點,一說大家都明白。這些年人口大省的省會不一定都能崛起,但崛起的省會幾乎都是人口大省的,成都、武漢、長沙、南京、杭州、鄭州,所在的省人口至少都是接近6000萬的量級。西安雖然行政級別高,又是西北大區的中心,但由於它所在的陝西省常住人口不足4000萬,人口腹地小,在人口吸納和經濟規模上還是喫虧,上面提到的這些大省的省會,GDP都高於西安。

第二看人才,這是合肥“逆襲”的關鍵。要說合肥相較南昌有什麼明顯的優勢,最大的優勢就是這個,合肥有3家211,其中一家是985,而這一家985是頂級配置的中國科技大學。

其實,大學的分佈對中國經濟格局的影響非常之大,尤其是在1994年從“包分配”轉向自主擇業之後。中國經濟重心的持續南移,也與此明顯相關。

從明清到民國,中國經濟文化的南重北輕格局整體相當顯著。就高校而言,民國時期在南方的高校就遠遠多於北方,北方雖有北京、天津、開封、濟南數個文教中心,但擁有大學的數量仍然少於南方。院系調整之後,河南大學等高校還被弱化。北方的重點高校資源除了集中在京津地區,就是在東北比較集中,黃河流域除西安、蘭州外,高校資源整體明顯不足。

表面上看,北方省市和南方省市的985和211總數大致相等,北方15省份有20所原985,61所原211;南方16省份有19所原985,55所原211。北方均略多於南方。

但是,北方的985、211高校高度集中在北京一座城市。如果剔除北京,北方的985高校只剩下12所,明顯少於南方的19所;北方的211高校只剩下35所,遠少於南方的55所。即使在南方統計時相應扣掉上海,985高校的南北比例仍爲15:12,211高校的南北比是45:35。如果考慮到南方經濟和財政上的優勢,使得南方重點高校的實力總體優於京外北方重點高校,高等教育上的南北差距還要更大。

在北方,河南、河北兩個人口超過7000萬甚至1億量級的大省沒有985。而在南方,沒有985的省份全部是人口不超過5000萬的中小省份。

在計劃經濟時代,高等院校的南北差距並不會直接傳導到經濟層面。由於當時實施“包分配”的制度,高校畢業生流向哪裏並不是自主選擇的,在蘭州上學也可能畢業分配到北京,在廣州上學也可能畢業分配到新疆。

在當時,中國經濟整體上“北重南輕”,高校的“南重北輕”可以通過計劃方式調節,有些地區和城市雖然沒有好大學,但是有大型工業項目,也可能接收到許多大學生。

從“包分配”轉向“自主擇業”之後,這種情況出現了顯著的變化。“自主擇業”條件下,一方面有好大學的城市本身“近水樓臺先得月”地容易接納本地大學生,另一方面城市的經濟實力和吸引力對新聘教師和考生填報的影響也更趨顯著。

這讓南方中心城市的大學和當地經濟之間形成了“正循環”。而這正是南方經濟全面超越北方的另一個不容小覷的因素。不難看出,近些年強勢崛起的二線城市,除了鄭州憑藉着全國最大的人口腹地(一億人口的省只有一箇中心城市)和交通樞紐地位克服了沒有名校的劣勢之外,清一色都是有名校的。

不容忽視的一點是,高校不僅是一個城市的人才庫,在很多時候也是一個城市科技創新生態的源頭。從硅谷到中關村,產業的創新從來和高校有着很直接的關係,特別是在中國,許多校辦企業都是城市經濟中的活躍分子,北大、清華、浙大、中科大、川大等等,都有非常知名的上市校辦企業,大學、校辦企業進而形成了新的產業鏈。事實上,中科大的落戶,正是對合肥高新技術產業最爲關鍵的因素。

所以在很大程度上,看一個省會城市經濟搞不搞得起來,看人口腹地,看重點大學,如果這兩個點就很突出,那這個城市基本上是鐵定會起飛的。

再來看產業。有人把合肥市政府稱爲“中國最牛風投”,其實是有些誇張的。我們一般說的狹義上的“風投”,其實是指VC投資。合肥市政府投資+招商的那些企業,基本上都是很成熟的即將上市或者已經上市的企業,投這些企業充其量能算個“夾層投資”,說是PE股權投資都把合肥市政府承擔的風險說大了。

合肥市招商引資的脈絡非常清晰,它要的產業就是三個。第一是家電,合肥是中國三大家電(主要是白電)基地之一,不僅有美菱、榮事達等本地品牌,也有海爾、美的、格力等其他品牌的生產線,是中國家電企業集中度最高的城市。第二是電子,比如京東方的生產線。第三是汽車,合肥本來就有本土的江淮汽車,最近在蔚來的佈局是要在新能源汽車上發力。

後發城市要想贏得GDP競賽,離不開強大的工業,而要快速提升工業產值,就得靠這三個產業。

其實,就家庭消費而言,房和車當然是最繞不開的兩個大件。工業上的“大部頭”產業,大多就是圍繞房和車展開。房地產的上游,是鋼鐵水泥,買了房之後要買家居家電。汽車本身是個大產業,和它直接相關的是石化(尤其是煉油)。此外,手機、筆記本電腦等數碼產品和相關的電子業也是一個大行業。作爲工業生產的基礎,機械工業也是一些城市的支柱。

由於中國的鐵礦石和原油多靠進口,鋼鐵和石化的新增產能基本集中在沿海和沿長江城市。其他城市想搞鋼鐵石化,也沒有這個條件。所以除了在工程機械上特別強勢的長沙,幾乎所有工業產值較高或實現大踏步提升的城市都是靠汽車、電子和家電產業。

汽車和電子產業,都是資源投入型的產業。只要地方重視,政策優惠,做好招商引資,就能築巢引鳳。東風總部搬遷到武漢,武漢順勢大搞汽車行業的合資公司。成都最近十多年才發力汽車業,卻成了全國六大整車生產基地。

至於手機、電腦裝配,芯片封裝,這些產業雖然產生不了多少白領、金領,但在創造產值和解決就業上的作用也不容小覷,所以成都、重慶、武漢都有富士康,因爲這樣的企業這些城市真的需要。其實成都和武漢2012年GDP總量超過杭州且到現在仍然保持着總量優勢,主要就是因爲它們在汽車和電子工業上下了重注。

安徽省的7000萬人口,是合肥的產業基座。中科大和周邊的研發科創生態,拓展着合肥的人才想象力和技術上限。堅定的“強省會”戰略讓合肥集中資源吸引外來投資,成爲安徽承接東部產業轉移的主陣地。

可以說,合肥形成了人口和人才聚集的“人和”,也把握住了產業升級和區域轉移的“天時”。

它還補齊了自身的最後一塊短板——地利。

1996年,京九鐵路全線通車。在普速鐵路中,京九鐵路建設晚,標準高,運行時速快。它通車之後,南昌變成了京九鐵路和滬昆鐵路的交界點,終於成爲了鐵路樞紐,江西終於趕上了周圍省份的速度。交通樞紐+贛江航運,當時的南昌,交通條件顯然優於合肥。

然而,2008年、2009年,合寧、合武兩條快速鐵路相繼通車,這兩條鐵路雖然設計時速都只有250公里,但也足以讓合肥成爲新的高鐵樞紐。2012年,京滬高鐵通車後一年,合蚌高鐵通車,合肥全面接入京滬高鐵線。2015年,合福高鐵通車。合肥終於成爲了安徽絕對的高鐵樞紐,北通北京,東達上海,西連武漢,南抵福州的格局,讓合肥佔盡優勢。

曾經,緊鄰江浙滬對安徽而言是巨大的壓力。京滬高鐵穿安徽而過,固然讓安徽能夠搭上京滬大城市的“便車”,但也讓安徽人口面臨被加速虹吸的威脅。但安徽省和合肥市卻“化危爲機”,讓更便利的交通條件成爲吸引產業迴流和人口迴歸的因素,下活了整盤棋局。

覆盤過去二十年南昌和合肥的命運交叉,歷史的大趨勢是決定性的因素。

合肥的人口腹地、高校和人才基礎,乃至相對接近京滬交通線的先天地理條件,對南昌來說都是無法複製的,這是合肥“逆襲”的基礎。

但這並不意味着選擇不重要。

對於中西部地區的省會城市而言,要不要集聚全省優勢資源發展省會,要通過哪些產業發展省會,這是過去二十年最重要的一道選擇題。答好了這道題的省份,都成爲在這一輪經濟重心整體南移(西安、鄭州超越東北地區省會也是一種南移)浪潮中的贏家。

安徽也經歷過是不是要重點發展皖江經濟帶的躊躇,但最終還是選擇了All in合肥的這條路。事實證明,安徽是對的。如果沒有合肥這個經濟高地和國家級的科創中心,安徽根本沒有資格坐到全國性產業競爭的牌桌上。

合肥也選對了它的產業。一開始以家電爲突破口,形成在這一個產業上的絕對優勢,在依託這一個產業鏈持續做大工業規模。家電產業之於合肥,就如同電子工業之於深圳,成了合肥“逆襲”的產業基石。

反觀南昌。如果說在本省的人口規模,在國家級交通規劃中的地位難以改變,自己以什麼姿態招商引資,仍然是可以選擇的。內陸省份搞工業,“臨空”是個巨大的突破口,如果南昌在一開始像成都、鄭州這樣的城市一樣集中搞空港,並依託空港引入電子工業之類的外來產業,或許它就是不一樣的命運了。

2008年前後,東南沿海掀起一波向內陸的產業轉移浪潮。許多地方在猶豫和觀望,像富士康這樣的組裝廠是不是“低端”了?現在去搶東南沿海的加工製造業是不是不如搞自己的本土產業?事實證明,在當時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沿海產業引進來的地方,都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真香”,而在那一波招商引資找項目浪潮中慢半拍的城市,都遭遇了失落的十年。

其實,合肥的成功並不神祕,它只不過是走了所有成功內陸省會都走的路,並且走得最好。這個時候再來看南昌相對地位的下降,卻變成了一個“異數”,南昌被長沙、合肥日益拋離的事實,再次證明“強省會”戰略是中西部內陸省份唯一可走的一條路。

編者注:本文來自微信公衆號:元淦恭說(ID:yuangg173),作者:元淦恭。本內容爲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城市戰爭”立場。未經允許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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