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口相聲《鬥法》又名《山東鬥法》,是一段典型以說逗見長的倒口類傳統節目。相聲界擅長使單活的名家差不多都說過這段,像觀衆比較熟知的有馬季、徐德奎、劉奎珍、吳兆南、郭德綱等等,其中以劉寶瑞和常連安二位的表演最受推崇,其作品流傳度也最爲廣遠。他們的演繹到底比別人高明在哪?可能很多觀衆說不清。今天就來與衆位解析一下劉寶瑞和常連安是如何把這段《鬥法》演繹成“唯二”經典的。

老話說“有相有聲,才叫相聲”。相聲表演無論單口還是對口,都是聲與相的有機融合。相是指表演,通過肢體動作、表情眼神塑造人物,而聲則是演員通過語言描述鋪平墊穩,展開故事情節。任何一段相聲要想得到觀衆認可喜愛都離開這兩個字。不過,同一段相聲經不同的人表演,也可能產生風格迥異的效果。比如這段《鬥法》,劉寶瑞先生使這塊活將“聲”的魅力發揮到了極致,而常連安善於發託賣像,旨在用“相”將觀衆帶入到段子中來。

在劉寶瑞的表演中尤爲注重“說”,自始至終給觀衆的感覺就像是聽說書先生娓娓道來的講述一個故事。聽到可樂的地方,觀衆自然而然就笑了。並且聽過之後每每回想起當時演員的口風還能再笑出聲來。作爲常氏相聲開山鼻祖的常連安在臺上更善於“演”,聽他說單口相聲,更像是一人分飾多角的舞臺劇。鋪綱的時候他是旁白,需要人物塑造時他又能通過適度誇張的肢體表演來詮釋角色。如果說劉寶瑞的表演能給觀衆留有足夠想象空間的話,常連安則是將段子裏的每個人物都具象化呈現在觀衆眼前,彷彿演員口中的“孫德龍”、“倭瓜真人”都活靈活現地站在臺上一樣。

可能這麼說大家還不理解。舉個例子,劉寶瑞的《鬥法》從表演時長來看,比常連安多了將近一倍的時間。但這絲毫不會讓觀衆覺得繁冗拖沓,反而他細膩至極的鋪墊讓後面每個包袱都更有回味。同是對“孫德龍”這個人物開臉,劉寶瑞從人物形象、穿戴打扮以及說話口音等多個角度都做了細緻描摹。

當說到看皇榜時,用倒口說了這麼兩句“酒是高粱水,醉人先醉腿”。前面已經介紹了肉鋪掌櫃的是山東人,操着“登萊青”的口音。再一使倒口,觀衆對於“孫德龍”的形象就有了更深刻的瞭解。對於“孫德龍”夾着的鉤杆子和身上穿的舊棉袍,劉寶瑞也用了大量筆墨。原本勾豬用的鉤杆子在鬥法時成了“如意紫金鉤”。平時殺豬抹在棉袍上的豬油和豬血也都爲贏得鬥法埋下了伏筆。而通過看榜時與路人對話的描繪,則從側面刻畫了“孫德龍”魯莽好勝的人物性格。

說到與老道鬥法時,劉寶瑞將口風傳神的特點發揮得淋漓盡致。“杆在前,鉤在後,對準前拳撒後手,招傢伙!”這幾句一出來,包袱自然而然就響了。再比如,“杆是過去了……”說到這兒,劉先生有個較長的停頓。其目的有兩點:第一,給觀衆想象當時場景畫面的時間;第二,話留半句爲的是先讓觀衆稍微醒攢。接着才說出後半句“那鉤兒不饒人啊!”一下畫面感有了,包袱跟着也就響了。

同樣是對孫德龍的刻畫,常連安的處理手法又是另外一種風格。即通過語言和表演的配合來塑造人物。說到孫德龍上法臺時,如何請殿前武士用金瓜給他扔上去,孫德龍如何用鉤杆子撐着落到臺上都用到了豐富的肢體動作。這樣的好處就是既能形象地讓觀衆看到場景重現,又給後面的包袱做了鋪墊和解釋。故而,當說到“他用鉤杆子一撐,往下一出溜,合着一點沒摔着”時,觀衆也能發出會心一笑。但實際上這幾句並沒包袱,如果換成用劉寶瑞的風格演也未必響。但由於常連安事先已經通過表演做了應有的鋪墊,再說到“合着一點沒摔着”時,不是包袱的地方也變得可樂了。

另外兩個版本在鬥法時的表述也略有不同。劉寶瑞先生的描述是“先武后文”,即先燒黃表紙,扔鉤杆子再引出後面的打啞謎,而常連安先生則恰恰相反。相比較而言,還是常版更合理,能讓觀衆感知到故事情節的遞進起伏。老道先打啞謎落敗,氣急敗壞之下燒黃表紙意欲燒死孫德龍,不料想被意外化解,最終落得自己臉上帶傷摔下法臺,也將雙方鬥法一步步推向了高潮。

同一段傳統相聲《鬥法》,常連安重在“相”,而劉寶瑞則贏在了“聲”。好的相聲表演應該是千人千面且沒有固定程式的。演員根據個人特點和對藝術的理解用自己的方式表現出來,也就形成了不同的表演風格。正是因爲各有所長的表演,才讓相聲真正成了觀衆口中那“聽不膩的曲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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