鱔魚跌價了,三十八一斤,一斤殺出六兩,六兩能炒一盤,三個人夠喫了。何況老輩子還忍嘴,覺得鱔魚屬於發物,喫多了不舒服。

原本想做乾煸鱔絲。

鱔魚改細絲,本地蒜薹切小節,拿點鹽巴醃上,十來分鐘,潷去析出的汁水,姜蒜切絲。

菜籽油燒燙,先丟幾顆青花椒,再拋鱔絲,中大火煸炒幾分鐘。

既然是煸炒,那就要連煸帶炒,鍋鏟要對鱔絲有壓迫性的姿態,而不是在鍋裏僅僅推來摶去,不然鱔絲的水汽多久了還吐不淨,連它自己都覺得煩。

煸炒到位了,把鱔絲推到鍋邊,在餘油裏先將豆瓣醬和姜蒜絲炒香,再跟鱔絲混合,沿鍋邊淋一點白酒,放先市三年陳醬油,炒勻後再度推到鍋邊,餘油用來炒蒜薹。

最後蒜薹和鱔絲在熊火中大團圓,必須來幾滴鎮江香醋,這是救命的香醋啊。——醋的酸香在鍋裏四敞大放,很快揮散,若隱若現的一點點酸,配着鱔魚喫,出挑又解膩。

最後的最後,撒一撮青花椒麪。鏟勻起鍋。

唉,都是白逑說。因爲我只是往廚房裏頭稍稍望了一眼,見那太陽破窗而入,一路燒到眼底,我就悄沒聲地退回來了。想了想,又喊一聲,媽,把空調打開嘛。

劉五姐在竈面前答應,曉得了,過兩天再開。

她又問了,鱔魚咋個做哦?用蒜子紅燒?或者你自己來燒?我忙不迭地說了八個不字,你隨便拿蒜薹炒一下就要得了。

那就隨便炒一下。

搬開罈子,拿一綹酸菜和一捆酸豇豆出來,另外兩個菜就有了。肉末炒碎芹菜和酸豇豆,酸菜肉絲苦筍湯。天太熱了,大家都沒什麼胃口。

瀘州的夏天燃命燒心,毫不手軟。喫飯間,說起原來在庫房街,熱到睡不着,就上樓頂天台。七八家人各據涼蓆,渾身遍塗風油精,都在上頭過夜,劉五姐把鬧鐘撥上,半夜醒轉來喊我和弟下樓回屋繼續睡。

——不敢睡通天亮,逢着露水重時,早上起來,就有人眼斜嘴歪。

再後來,隔壁單元樓一個老漢,他不要命,爬到天台的最頂上去睡,可能是翻身,滾下去了。我們在這邊樓頂踮起腳往下望見的,白背心紅褲衩,像一顆褪皮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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