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四僧都是僧,意境各不同

來源 坦腹齋

石濤之畫,奇肆超逸;朱耷之畫,簡略精練;髡殘之畫,蒼左淳雅;弘仁之畫,高簡幽疏。

◆ ◆ ◆ ◆ ◆

一部中國繪畫的歷史畫卷,實際上是一部形象化的中華民族審美心靈發展史。不同時代人的審美心理不同,繪畫風格自然也各異。 “清初四僧”就有其不同於別人的獨特藝術風格,是清初衆多在藝術個性鮮明畫家中的突出者。“四僧”指的是朱耷、石濤、髡殘、弘仁四位遁跡空門的畫家。他們都是由明入清的遺民畫家,繪畫都帶有強烈的感情色彩,與當時佔據畫壇的正統畫風大異其趣。

八大山人:墨點無多淚點多

朱耷(別號八大山人,約1624—1705年),朱耷,原名統鑾,字雪個,號八大山人。又有傳綮、刃庵、個山、人屋、驢屋等名號。生於明天啓六年,卒於清康熙四十四年。朱耷是明宗室寧王朱權之後。明亡以後出家,先當和尚,後來又作了道士。他寄情於書畫,藝術成就極高,是著名的遺民書畫家,其畫對後世影響巨大。

朱耷性格孤傲耿介,行事怪僻,常藉詩文書畫發泄內心鬱悶。繪畫大多緣物抒情,用象徵的手法來表達想法,將物象人格化,寄託自己的感情。如畫魚、鳥,做“白眼向人”之狀,抒發憤世嫉俗之情,後於其門署一“啞”字,不復於人語。 他的畫筆墨凝鍊,風格冷逸。所畫之鳥以白眼看人,頗具寓意。“八大山人”四字連綴書寫,就好象是“哭之”、“笑之”,均有深意。

八大山人的畫,在當時影響並不大,傳其法者僅牛石慧、萬個等人,但對後世的影響是深遠的,清代中期的“揚州八怪”、晚期的“海派”及近代的齊白石、張大千、潘天壽、李苦禪等,莫不受其薰陶。《畫徵錄》說: “八大山人有仙才,隱於書畫,書法有晉唐風格。”《大瓢偶筆》謂:“八大山人雖指不甚實,而鋒中肘懸,有鐘王氣。”也有人以“怪偉”稱之。

弘仁:歸黃山而益

在“四僧”中,只有弘仁於出家之前有畫跡可尋。他最早的作品有明崇禎七年(1634)創作的《秋山幽居圖》扇和明崇禎十二年(1639)創作的《岡陵圖》卷,署款均爲“江韜”。《岡陵圖》共由5位新安畫家創作,各自獨立成幅。弘仁之作筆法結構參用倪瓚、黃公望,秀逸可愛。其時,弘仁於5人中年齡最小,只有30歲,由於他畫得過分認真,運筆略顯拘謹文弱。

溪山寂靜 1659年

弘仁性格沉靜堅忍,當民族危難之時挺身而出,明亡後遁跡名山,詩畫寄興,眷懷故國,有許多題畫唱和詩坦露他這方面的思想。他的繪畫初學黃公望,晚法倪瓚,尤其對倪瓚的作品情有獨鍾。國破家亡的影響與弘仁堅貞的個性固然是其偏愛倪瓚作品的主要原因,此外,也與具體的地域背景有密切關係。

秋江幽居

明代後期,倪瓚的聲譽越來越高,人們爭相購置其作品,以自標清逸。徽商興起,將倪瓚作品帶回家鄉,促成了安徽地區對倪瓚作品的收藏熱,弘仁的仿倪之作也隨之在市場走俏。 故周亮工《讀畫錄》記載,弘仁“喜仿雲林,遂臻極境。江南人以有無定雅俗,如昔人之重雲林然,鹹謂得漸江足當雲林。”

仿倪瓚山水圖軸 133.1×62.7cm

1661年 故宮博物院藏

弘仁無疑是清初最富個性的山水畫家之一。他在繪畫上的成就及其特徵不是簡單地用遺民繪畫、簡潔淡遠、疏淡冷寂等詞語可以概括的。

他的藝術成就,是清初特定歷史時期的反映,是遺民情結、禪宗奧旨、山水性情、古風流韻與恬靜心態在畫中融爲一體後的集中再現。

石濤:寓奇思於奇筆

現存石濤最早的作品是他作於武昌的《人物山水花卉冊》,時僅16歲。石濤一生的繪畫,根據他的生活歷程、思想變化和藝術探求,可分爲啓蒙期、奠基期、蛻變期和高峯期。16歲(1657年)以前可以說是他繪畫的啓蒙時期,39歲至50歲(1680—1691年)是石濤繪畫的蛻變期。隨着歲月的流逝,故交零落而新朋增多,其中不乏官僚權貴,石濤的思想日漸起了變化,遺民意識漸漸淡薄。

他先後在南京和揚州迎接康熙皇帝,感到無比榮幸;畫《海晏河清圖》頌讚新王朝;應輔國將軍博爾都之邀赴北京,遊歷於王侯貴胄之門等等,都有違他的初衷。

一方面康熙皇帝對石濤有知遇之恩,另一方面他又揹着沉重的明朝皇族出身的包袱,社會對他的期望也是兩股截然不同的輿論壓力,因此他的思想陷入了極端的矛盾,時時借詩畫創作宣泄出來。這一時期,也是他藝術思想最活躍的時期。

石濤 西樵蒼翠圖 1694年作

石濤的繪畫得益於他長年累月廣遊名山大川,特別是他多次遊黃山和畫黃山,使他體會到“黃山是我師,我是黃山友”。他說: “足跡不經十萬裏,眼中難盡世間奇。筆鋒到處無回頭,天地爲師老更癡。”

髡殘:借畫談禪,因禪說畫

髡殘自幼就愛好繪畫,年輕棄舉子業,20歲削髮爲僧,雲遊名山。30餘歲時明朝滅亡,他參加了南明何騰蛟的反清隊伍,抗清失敗後避難常德桃花源。戰爭的烽火迫使他避兵深山,關於他這段在古剎叢林的經歷,程正揆《石溪小傳》有載: “甲申間避兵桃源深處,歷數山川奇闢,樹木古怪與夫異禽珍獸,魈聲鬼影,不可名狀;寢處流離,或在溪澗枕石漱水,或在巒猿臥蛇委,或以血代飲,或以溺暖足,或藉草豕欄,或避雨虎穴,受諸苦惱凡三月,”

艱險的叢林生活雖使他喫盡了苦頭,但倒給了他一次感受大自然千奇百怪的好機會,充實了胸中丘壑,爲後來的山水畫創作積累了豐富的素材,這一點,在他的不少題畫詩中,都明顯可見。

髡殘性直硬,脾氣倔強,寡交遊,難於與人相合。這種強烈的個性表現在他的禪學上是“自證自悟,如獅子獨行,不求伴侶”;表現在繪畫上則爲“一空依傍,獨張趙幟,可謂六法中豪傑”。他自己也說: “拙畫雖不及古人,亦不必古人可也。”

他長期生活在山林澤藪之間,侶煙霞而友泉石,躑躅峯巔,留連崖畔,以自然淨化無垢之美,對比人生坎坷、市俗機巧,從中感悟禪機畫趣。髡殘作品中的題跋詩歌多作佛家語,這不僅因其身爲和尚,而且在他看來,禪機畫趣同是一理,無處不通。

“清初四僧”生活的特殊的時代背景、各自鮮明的性格對他們的繪畫風格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或嚴謹、或誇張、或豪放、或空靈,給當時的畫壇以至近現代畫壇帶來了一股新風氣,爲中國的山水畫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齊白石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