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Run)應該是今年較爲受關注的小成本驚悚片。導演阿尼什·查甘蒂之前憑藉《網絡謎蹤》(Searching)一炮而紅。影片無論從敘事結構、懸疑營造,亦或鏡頭表達都屬上乘。超低成本的投入,大刀闊斧的創新,給人帶來了完全不一樣的電影觀感。這也難怪影迷們紛紛期待阿尼什·查甘蒂的新作《逃跑》了。爛番茄新鮮度高達93%,影迷打出了79%的不錯分數。

但令人遺憾的是,《逃跑》放棄了敘事上的創新,只是套路化的執行了驚悚片的那些經典範例,加上故事本就乏善可陳,報以很高期待的觀衆自然只能打出基本合格的分數。目前,《逃跑》豆瓣得分6.7,僅好於46%的驚悚片。IMDb也給出相近的6.7分,MTC64分。

綜合起來看,《逃跑》只算一部中規中矩的驚悚片,阿尼什·查甘蒂失去了“魔力”,迴歸傳統敘事,沒有製造出令人眼前一亮的創新手法。

不過,全片節奏緊湊,反轉力度不錯,整體娛樂性尚佳,彌補了深度不足,餘味不夠的缺點,仍然能給大部分影迷帶來觀影快感。

母愛與疾病

《逃跑》其實與之前尼古拉斯·凱奇主演的《瘋狂父母》、《星之彩》等在故事上“如出一轍”,講述了最親近的父母突然“黑化”,對兒女採取極端暴力的恐怖經歷。

但《逃跑》的有點是,懸疑氛圍做得更足,反轉更爲自然,兩位演員也分別貢獻了不錯的表演。

特別是因《美國恐怖故事》系列,以及最近的《拉契特》而摘得“鬼媽”稱號的莎拉·保羅森,她入木三分的出演了一位控制慾極強的精分母親角色,加上她之前大量“詭異”角色的形象積累,莎拉·保羅森一出場就自帶幾分邪氣,堪稱全片的“基石”。

令人驚豔的是,在莎拉·保羅森的“引領”下,飾演的女兒的新人演員基拉·艾倫同樣發揮出色,雙腿不便給了她更多時間去展現自己的表情控制,通過眼神和麪部肌肉來表達驚恐,給人留下了衆多心悸的瞬間。

《逃跑》的故事不復雜,講述了母親與女兒之間的控制與被控制關係。女兒Chloe從出生以來就被疾病吞噬。哮喘,雙腿麻痹,皮膚病,心臟病,終生與輪椅爲伴,稍用氣力推動輪椅就要靠藥物緩解呼吸困難,她基本無法獨立走出家門外,離不開母親的照顧。

影片第一幕就詳細介紹了衆多疾病學名,幾乎是用“恐嚇”的方式呈現出Chloe命懸一線、如履薄冰的生活。而母親奉獻一切的細緻照顧無疑凸顯了母性的偉大,一開始把母親的形象塑造得極爲正面。女兒的積極,母親的溫和,給家庭的不幸打上了一抹柔光。

但這些都是導演“心機深厚”的鋪墊而已。前面有多溫暖,後面就有多陰冷。當女兒Chloe從一粒藥,產生疑慮,動搖親情,最後找出真相,讓母親露出原形,偉大的母親形象瞬間垮塌,親情關係變爲極端控制,所有的付出都是滿足自我佔有慾的“幌子”,就像那句“我是爲了你好”的“自以爲是”和“過度關愛”。

《逃跑》的內核就是讓未成年人逃出“過度的母愛”。影片中的疾病和藥丸就是過度母愛的表徵和結果。

女兒全身是病,但並非先天造成,而是後天遭遇,是母親通過各種藥物的“投餵“逐漸積累而成。還未完全成長的女兒自從落下了病根,失去了獨自生活,外出交際的能力。只能接受等同於控制的“囚禁式養育”。

當女兒發現母親爲了“投餵”和控制,而裝滿了整個雜物間的藥瓶時,那份震撼自然不言而喻。由此,疾病和藥物完成了雙重隱喻。過度母愛等於慢性疾病,最後就是“培育”出廢物般的下一代。

他們的目的就是爲了控制,但心裏機制是佔有和滿足自己。母親的行爲動機在片頭被導演隱藏,而且用剪輯留白故意誤導了觀衆。當片尾謎底和真相揭曉時,我們才發現母親不過是爲了彌補自己母親身份的缺失,想要扮演一位母親,由此獲得滿足感的變態行爲而已。

不能誇大說“母愛如病”,但過度的,自以爲是的母愛確實是有“毒”的,就像那些麻痹Chloe雙腿,損害其心肺,擾亂其生活的藥丸一樣,如慢性中毒一般毀掉了她的未來和人生。

細節與反轉

近年來,優質的驚悚片的確稀缺,從文本敘事到懸疑氛圍,做到標杆級別的當屬喬丹·皮爾的《逃出絕命鎮》(Get Out)。《逃跑》也在文本層次上儘量做到了細緻。

比如片中多次出現了母親在家中的小型溫室種植蔬果的畫面,從澆灌,採摘,到最後成爲飯桌上的食物,被製作成養育她和女兒的菜餚。一系列畫面拼接起來,其實隱喻了母親與女兒的關係。女兒就是她溫室裏的“花朵”,看上去母親努力細緻地澆灌,付出頗多,但等待它們茁壯成長起來後,就會被製作成各類菜餚。

整個過程無疑被母親所控制,蔬果從成長到最後“死亡”都被定型,母親付出後就會立刻得到回報。所以,就像女兒說的那樣,“不是我需要你,而是你需要我”!

付出不一定偉大,有時候付出也是一種隱祕的控制,目的還是滿足自我,彌補自己人格和人生上的缺陷。每天女兒入睡後,母親就會去到她的獨立辦公室,一間女兒不方便下來的地下室。裏面儲存的照片和視頻,被她反覆觀看。她一會兒露出滿意的笑容,一會又出現焦慮和擔憂。

那些女兒小時候的乖巧視頻令她的母性得到滿足,但同時,她擔憂一天天成長起來的女兒會離她而去。這種矛盾引發了女兒與母親關係最終的大反轉。

即便女兒已經爲人母,但被母親養大的她,也遺傳了這種控制慾。母親的控制慾的表現是“付出”,而女兒則表現爲“復仇”。

最後兩人都“留了下來”,區別是一個身體癱瘓躺着牀上,一個靈魂麻木再也離不開那具“行屍走肉”。

這和《血觀音》的結尾有異曲同工之妙。《血觀音》中,女兒帶着義肢前來看完母親,曾經精明的母親形如枯槁。女兒不惜花費一切爲母親“續”命,爲的不過是讓她活着承受苦痛,滿足她的復仇之心。

母愛偉大,但異化的親情關係卻如疾病一樣會遺傳,害了不止兩代人。

如此恐怖的愛,可比片頭出現的那些疾病可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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