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女孩榮榮，因爲遺傳了父親高冶寧的金魚眼病，在戀愛後，拼死都要去整容。更糟心的是，高冶寧很快發現，女兒男友對她並非真心。面對執迷不悟的女兒，高冶寧要怎麼辦？

一

2017年11月的一天，在吉林上大一的女兒榮榮突然打電話回來，說要整容，北京的醫院她諮詢好了，手術的風險她也能承受，就是費用比較高，前後最少六十萬。

我和妻子當即大喫一驚，倒不是因爲錢。

女兒遺傳了我的金魚眼病，從出生就帶着眼球突出的缺陷，這些年我們就沒停止過打聽整容手術，得到的答覆都是，手術深入腦部組織，神經錯綜複雜，風險極高，一個小小失誤都會造成失明或者腦癱。

對於這些，榮榮也十分清楚。但這次無論妻子怎麼好言相勸，她都是那句話：“如果在這麼美好的青春年紀裏，我若變不回正常的女孩，寧可去死！”

說完，“啪”一聲就掛了電話。

這是榮榮第一次如此叛逆地跟我們嘶吼，雖然隔着電話，我還是腦補出了她滿眼的憤怒和怨懟。瞬間，被掩蓋了十幾年的負罪感捲土重來……

我叫高冶寧，1976年出生於蘭州，父親是大學老師，母親是政府工作人員，家境良好。但我一出生就得了遺傳性的金魚眼病，眼球大面積凸出，露着多於常人的眼白，十分怪異。

好在有父母的正向引導，我從小便懂得堅定地正視自己：帶着缺陷的生命也是珍貴的。1998年，我媽經平涼老家親戚的介紹，安排了我和任萍見面，解決了我的婚姻問題。

當時任萍的弟弟患了嚴重的腎病，找到腎源卻沒有湊夠錢手術，在見過我摘掉眼鏡的容貌之後，她還是選擇堅定地嫁給我，要用自己的彩禮換弟弟的命。

就這樣，我媽出了當時16萬的天價彩禮，爲我娶回了任萍。幸運的是，任萍真的能坦然地正視我的一切，完全的接納我。

婚後，在擁有大學教授頭銜父親的支持下，我創辦了一所幼兒書畫培訓班。任萍則做起了土雞蛋生意，一年的收入比我那做高校老師的哥嫂都要高好多倍。

2001年秋天，任萍突然告訴我她懷孕六個月了，我大喫一驚。沒結婚之前，我就和任萍說好，我們只能搭夥過日子，不能要孩子，畢竟我這病真的有可能遺傳。

但見她惴惴不安又滿懷期待的眼神，頓時明白她這是有意瞞我，這又讓我不禁地開始心疼任萍：哪個女人不想當母親呢？父母也和任萍站在一邊想要，說萬一孩子是健康的多可惜。於是，我們冒險賭了一把。哪知女兒出生後，還是不幸地遺傳了我的病。

我壓制不住滿心的負罪感和愧疚感，直接蹲在產房外嚎啕大哭：作爲男人，我都險些因爲容貌無法成家立業，那我的女兒將來怎麼辦？愛美是女孩的天性，這要她如何自處？

二

頹廢了幾天後，在母親的幫助下，我突然想通了：既然女兒已經因我而病，我作爲父親，更應該拼了命地護女兒一世周全纔對啊！

我去諮詢了醫生，大夫們的回覆和幾年前母親爲我諮詢時一樣：這種手術，國內技術還不成熟，而且孩子太小不能做整容手術，至少要等到12歲以後。

從那天起，我就打算好了兩件事。第一，要拼了命掙錢，爲女兒將來做手術準備充足的費用。第二，我要引導她懂得正視自己，在恢復正常之前，保證她心理健康。

如果榮榮是個正常的孩子，以我們的家境，只要品行端正的長大，便足以幸福過一生。考慮到她天生缺陷，身爲女孩沒有了容貌加持，總要有些過人之處才能更自信地活在這世上。

爲此，我和妻子回家都很少主動打開電視，不論我工作多忙，每天都會抽出固定時間和她一起讀書練字。她六歲時，已經可以獨立閱讀；毛筆字經我推薦，經常在報刊發表。

我沒送她上過幼兒園，但她學齡前已經學會了一到三年級的課程。六歲時，我直接安排她跳級，從四年級開始念小學。

而這一切都是以我對榮榮的嚴厲換來的。每每榮榮因爲捱打哭得撕心裂肺，妻子都心疼得不行，直說我對這麼小的孩子太狠了，我表面不爲所動，但心裏也被揪得生疼，孩子，爸爸對不起你，但我沒有別的辦法啊！

榮榮還沒上高中，我便頭髮花白了大片，需要每個月都染髮。但我只要看到榮榮患病的眼，便滿身鬥志，似乎每爲她多辛苦一分，我便能多心安一分。

最後，榮榮在12歲時，以高分考進了省重點西北師大附中，不到16歲便通過了北大自主招生考試，同年高考取得了667分的好成績。但她喜歡考古，最終選擇了吉林大學的考古系，本碩連讀。

在榮榮開學前，我也和她開誠佈公地說過，我一直想爲她整容，但又不敢冒險。她有些失落，但又很快笑着安慰我：“沒事的，爸爸，我這樣也可以活得很好！”

一度她說好，我便真的信以爲真，畢竟在我的生活裏，有成功的事業傍身，身體上那點缺陷早已對我產生不了任何影響。但如今那麼懂事的孩子，非要冒那麼大的風險整容，讓我非常不安。

事實上，手術的費用我和妻子早就備好了，手術卻遲遲不能做：在榮榮12歲那年，我們就帶她國內外諮詢過了，都說風險過大。等到榮榮高考完，陪她歐洲八國遊時，那邊的醫生依然說成功案例少，時機不宜。

現在，大學開學才2個月，女兒就又重提此事，妻子懷疑她談戀愛了。當晚，妻子便開始給我收拾行李，讓我不要打招呼，抓緊飛去吉林看看。

三

等我最快速度趕到吉林時，已經是第二天傍晚。吉林大學有我的早年同學和我爸的得意門生，他們在火車站接上了我，直接按榮榮的課表趕去她上課的樓下等她。

果然，下課鈴剛響，榮榮便挽着一個高大的男生出來了。見到我，她先是一驚，但很快便鎮定地和男友來到了我這邊。直到她走近，我才發現這孩子竟已自作主張地整了嘴巴。

金魚眼病患者都會因爲常年眼肌緊繃受壓變形，引起鼻部甚至上顎部微微塌陷，所以我和之前的榮榮，看起來都有些微微的地包天。

但在嘴上動過刀子的她，比之前多了說不出的嬌俏。她身高一米七，帶上眼鏡，加上原本就皮膚白皙，已經是個標準的大美女了。這樣的她，還要冒着腦癱的風險去整容，實在沒有必要！

她男友性情傲慢，看向我和榮榮的目光都是淡淡的，見到我也只是簡單地問了個好便先走了，而榮榮連和他說個“再見”都眉目帶笑。我心下了然，在這段感情裏，榮榮要比男孩投入得多！

我低聲問榮榮，什麼時候動了嘴巴？她雙手插兜，不與我對視，冷冷地說剛開學就用自己攢的壓歲錢動了手術。

我剛要繼續問，手術前後花費的時間有沒有影響學業，就被我同學搶先攔住，央着我們說要先一起喫飯。

席間趁着榮榮去衛生間，同學勸我，孩子大了，談戀愛了，愛臭美可以理解，做父親的一定不能太嚴肅，要懂得曲線救國，才能留住女兒的心。

大家鬨堂大笑，而我表面咧着嘴，心裏卻不住地發愁。自己養的孩子太清楚不過，從見到榮榮起，她一直跟我板着臉，一臉倔強，這次怕是她要鐵了心的整容。

四

當晚，我極力挽留榮榮同我一起住了賓館，她無奈答應後，我便一直找機會想和她單獨聊一會兒。結果，還沒等我開口，榮榮率先一臉嚴肅地向我發話了：

“爸，我知道你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小時候你打我打到尺子斷，都要逼我說出那句我錯了，但這次休想！

“你整日明裏暗裏地教育我活得要倔強堅強，我也照做了，可直到我整了嘴巴，染了頭髮，學了化妝，美麗地出現在別人面前，才發現我也可以被帥哥追。

“渴了有人送水，餓了有人操心喫飯，發個朋友圈表示無聊就一堆人上前噓寒問暖，你都不知道我心裏有多開心，之前我活得就像個苦行僧！

“從前我都不好意思臭美，連頭上帶個可愛的髮卡都怕別人說我醜人多作怪。我悶頭學習，是因爲我害怕學習不好，我會一無是處！我爲啥不去北大，要學考古，就是因爲我不想帶着這張臉去那麼頂尖的學府丟人！”

我耐心地聽完女兒的控訴，彷彿自己的自尊也跟着被重新受了一遍蹂躪！但這就是我們生來要比常人多承受的命運啊！與其自我憐憫，不如坦蕩接受。更何況青春的那點小美好，真的不足以拿一生去換，不是嗎？我努力穩了穩情緒，反問她：“爲了剛剛那個男朋友，必須現在整容嗎？你們的感情已經到了必須用一張美麗的臉來維持的程度了嗎？關於手術的風險，那個男生知道嗎？他也同意嗎？”

“爸，說實話，從他知道我眼睛有病後，我就看出他一臉的失落和驚訝了，但他沒有立馬嫌棄我，我已經很感激了，他的家境、學歷，方方面面都很優秀，他說只要我能恢復正常，就帶我回家見父母，爲了他，我覺得值得！”

直到這會兒，我纔算明白，這個從來沒有感情經歷，初次接觸情愛美好的姑娘是被感情迷昏了頭腦。男友未必真的對她動了心，但女兒已深陷其中。“你的男友若真的爲你考量，他就會像我和你媽一樣勸你再等等！”

我話還沒說完，這孩子居然“哼”了一聲，頂了我一句：“我看你是現在有了個健康的兒子，覺得我不重要，不想繼續給我浪費錢了吧！什麼手術沒有風險？出門買個豆漿都有可能被樓上掉下來的玻璃砸死，不是嗎？”

說完，她甩手就進了自己的房間，留我一個人愣在原處，不知所措。前年，妻子意外懷孕。因爲醫療技術發達了，我們做了很多很充分的產檢，生下了健康的兒子。但在我心裏，並沒有因爲兒子的出生，減少一絲一毫對榮榮的關愛。

五

榮榮走後，我和妻子通話說了這邊的情況，妻子要我把男生單獨約出來，求他幫忙勸榮榮不要冒險。

結果，和男生見了面，差點沒把我氣死。他知道我的意圖後，直截了當地說：“叔叔，我好歹也是校草級別的男生，我把她追到手了，才知道她天天帶個咖色眼鏡不是個性而是有病，嘴脣都是提前動過刀了！

“我都不好意思跟別人提這事，換成哪個男人都難以接受她的這種情況啊！要不是你閨女巴巴地對我好，我都不想碰她，整個枕頭邊睡一怪物……”

他還沒說完，我便一拳把他掄倒在地。看着相貌堂堂，出身名牌學府，咋是個這樣的渣男呢？

我閨女是有外貌上的缺陷，但並不低賤，更不需要靠任何人的憐憫來獲取愛情，他不愛可以完全不找她啊！

而榮榮得知我將她男友打了之後，怒不可遏地給我打來電話，說我簡直不可理喻，存心想破壞她的幸福。

還說她已經懷了男友的孩子，要是我再繼續幹涉她的戀情，或者不同意她整容，她就先休學，生下孩子再說以後的事情！

我氣得對榮榮大罵，罵她蠢，不自重，但回應我的只有電話裏的忙音。我去宿舍找榮榮，宿管大媽不讓我進。

我按課表去教學樓外邊守她，可她連課都沒上。年方二八的小姑娘，竟然跟我玩起了失蹤遊戲！

而且更讓人鬱憤難平的是，別人的孩子早孕是膽怯，害怕父母苛責，我的學霸女兒居然咬死了我們不會置她於不顧，還理直氣壯地反用早孕威脅我們！但我是真的着急她肚子裏到底有沒有孩子啊！我很擔心她因爲感情，一不小心把學業和身體都毀了！

無奈之下，我安排妻子由我大姐陪同，抱着兒子趕來吉林，但榮榮依然拒絕見面。我只能妥協地讓妻子發微信，說同意帶她去做整容手術，戀愛的事情也交給她自己決定，但前提是必須先流掉孩子，養好身體纔行。

榮榮這纔出來與我們見面，由妻子陪同去醫院做了流產手術。術後，我看着慘白着小臉，疼得縮成一團的女兒，心裏恨極了那個渣男。我的女兒他看不上，爲什麼還要碰她？

而如今榮榮爲他流產，他居然連面都沒露！榮榮還替他解釋，說害怕我再一拳將他掄倒。

我一聽更加火冒三丈，妻子在一旁使勁給我使眼色，事後解釋道：“閨女大了，發脾氣解決不了問題，這個男孩不是真心，榮榮遲早會死心，再等等吧！”

六

小產完一週，臉上剛有點血色的榮榮便吵着要去北京，先落實整容的事情，不然真的會耽誤太多的學業，我們只能啓程去了北京。

去了北京協和醫院後，主任醫師說，現在國內也有幾例成功的手術，但對比失敗的臺數真是寥寥無幾。

如果我們執意現在要做，也可以高薪請來國內外的整容專家聯合主刀，降低手術的風險。

這樣一來，光手術費至少要兩百萬，加上術後最少一年的恢復養護以及用藥，至少要三四百萬。榮榮聽後，驚大了嘴巴，但我當即表示只要能最大程度的確保手術成功，錢不是問題。

醫院代我們外聘了7個專家，光是手術方案，他們就先後商討了整整一個月，才定下了最後的日期。我們也深知手術有風險，但爲了眼下一心向愛的榮榮，也只能這樣了。

手術前一週，榮榮考完期末考試，來了北京。我和妻子則帶着兒子，早就在醫院附近租好了房子。她每日抽血化驗，做各種檢查，最後一日還剃光了頭和眉毛，興致勃勃地發了朋友圈，說：“新生，我們馬上見！”我和妻子嘴上笑着，說着吉祥話，內心卻緊張得一塌糊塗！手術要把頭骨先取出來，再取眼球，完了對着空癟的頭部，重整肌肉神經，然後再放回眼球以及頭骨，哪一步不讓人膽戰心驚！

第二天，榮榮從早上7點被推進手術室，直到次日凌晨1點才被推出來。7個外聘的專家輪流主刀，才完成了這場眼球矯正手術。

當女兒裹着滿頭白紗，頭骨被去掉一半，整個前腦凹陷着被推出來時，我眼淚直往下掉。二十幾張被簽過的免責單子不停地在我腦海回放，我祈求蒼天，千萬保佑我女兒別出一丁點問題啊！

榮榮直接被送進重症監護室後，醫生跟我們解釋，手術中專家發現榮榮的左右眼底神經有錯位的可能，要等眼球生長半個月後觀察術後反應，再進行第二次手術，重新植入頭骨！

這意味着榮榮還要重新接受一次全麻手術。

在重症監護室裏，我們只能穿着隔離服，隔着玻璃窗遠遠地看着她。手術麻藥失效後，用了兩個止疼泵，榮榮都疼得面目猙獰。

大夫用了4根固定帶，才能縛住她因爲疼痛而狂躁的手腳。她一連幾天都在冒虛汗，護士要爲她一天更換幾次牀褥。

我看着這一切心如刀絞，這該是煉獄般的痛苦吧！

輸血，輸消炎藥，還有各種進口的重建神經的外國藥，從下了手術室，液體就沒停過。榮榮在監護室裏躺了多久，我和妻子就有多久寢食難安，甚至妻子的眼睛都哭得腫成了一條細縫。

七

好在半個月後，眼球生長正常，指數都達標了，榮榮又被推進手術室，進行頭骨移入手術。這次出來後，她又在重症監護室住了整整十天。

前後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榮榮水米未進，只能靠營養液維持生命，瘦得形銷骨立。

轉進普通病房的時候，還沒取掉白紗的榮榮，居然第一時間要來了自己的手機，發現沒有來自男友的任何消息後，一臉失落。

但可能又顧及我們，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狀態，一直說她好期待一個月後摘掉面紗，看自己是不是成了網紅臉！

我和妻子也急忙拉住她的手打哈哈，直說只要手術成功就好，只要她一切正常就好！

那段時間，她在病房裏，有空就聽書，時不時逗逗小弟弟，偶爾纔會翻翻手機，語音回覆一下朋友同學的消息。但看得出來，因爲沒有男友的消息，她的落寞難掩。

我心疼，但也沒辦法，這種感情上的傷害在所難免，不僅對榮榮，對任何人或許都將會是一生的必修課。

一個月後，主刀醫生們都來到了病房，親自爲她拆線，驗證手術成果。

窗簾全部被拉着，雖然光線昏暗，但白色的面紗全部褪去後，我還是激動地落下了眼淚：手術後的榮榮五官端正，加上原本就皮膚白皙，身材窈窕，她真的比網紅還要美。

醫院特意準備了一個大蛋糕，整個科室的醫生和護士一起慶祝榮榮手術成功。但榮榮心急地先自拍了照片發給男友，後發了朋友圈。我忙着感謝醫生護士，榮榮則一直忙着低頭，在手機上回復她的同學。

突然，我發現她表情凝重，神情都不對了。我忙湊前詢問，榮榮大哭着，直接一把抱住了我，說：“爸，我都變美了，他咋還要和我分手啊！”

對我來說，這只是遲早的事，甚至我還覺得這男孩還算有點眼力勁，一直等到榮榮手術結束才肯說分手。

但榮榮反應十分劇烈，眼淚直流，嚇得醫生們又是威脅又是疏導，要她千萬不要流淚，防止感染！大家怎麼勸說都無效，最後醫生沒辦法，強行給激動的榮榮注射了鎮定劑，讓她昏昏睡去。

隨後，醫生叮囑我和妻子儘早解開孩子的心結，爲了以防萬一，在她的水杯裏都加上安定。解開心結之前，她要是情緒不好就多睡覺，千萬別激動，別流眼淚！

八

那晚，榮榮醒來時已經半夜三點了，眼神無光，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跟我說：“爸爸，我爲了他才忍了那麼疼的手術，現在我變美了，他又不要我了，我覺得這場手術都沒有了意義！”

聽到這話，我想了一晚上的話再也忍不住了，這個一直潛心學習的孩子還是對感情理解的太淺薄了！“榮榮，你知道你最欣賞的小姑和你小姑夫其實是二婚嗎？你知道你媽和我結婚後，其實她的前男友來蘭州找過她嗎？”榮榮熟知的大人的隱祕情史，對她實在很有吸引力。她滿眼期待地望向了我——

“你小姑留學時，和一個北京男孩在美國結婚，但回國前男孩突然提出離婚，拋棄了你小姑和孩子，直到後來，你小姑才知道男孩心裏一直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在北京做女工。

“在男孩心裏，你那高學歷高智商的小姑，竟然都比不上一個沒文化的女工！所以，感情的事情從來不是能勉強的！“你覺得我容貌怪異，你媽也是被逼無奈和我結婚，但其實那只是我們故事的開始，如果後來沒有我和你媽之間的相互吸引，我們不可能這麼多年過得這麼好，還生下你和你弟兩個孩子。所以，她的前男友來找她時，我纔有底氣不擔心。

“榮榮，我們是因爲遺傳病有些缺陷，但其實就像有的橘子會有疤，有些蘋果長的歪，每個人其實都有不同的缺陷，不是嗎？但你要始終自信，相信會有人因爲我們的閃光點而願意去包容我們的缺陷，那纔是愛情！“那個男孩他原本就不愛你，沒有被你真正吸引，所以不論你付出多少，不論你美還是醜，他都不願意接納你，感情真的不是一味付出就能換來的！且感情也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榮榮聽後猛地坐了起來，又一次上前激動地抱住了我：“爸爸，謝謝你！我，好像有點懂了。”

我也欣慰地笑了，聰慧如我女兒，今後總該學會不卑不亢地面對感情了吧?

九

從那一夜深談之後，榮榮的情緒明顯得到了控制，我和妻子也一直陪伴在她身旁，甚至偷偷打電話給她大學之前的朋友們，拜託他們經常給榮榮打電話。

漸漸地，榮榮走出來了。她每天會做做瑜伽，下樓帶弟弟遛彎，幫妻子邊摘菜邊說唱，完全恢復了從前的神采和活力，甚至幽默地在朋友圈發了自己整容前後的照片對比，並配文：論整容臉的重要性！

從那會兒起，我便知道，女兒能如此坦蕩詼諧地面對自己的過往，便是真正的接納了自己的全部，甚至今後不論遭遇多大的否定和失敗，女兒都能懂得先自己珍視自己。榮榮通過了三個月的體檢覆查後，我們一家退了北京的租房，回到了蘭州。在榮榮徹底恢復健康後，結束了休學，重返校園。很快，她便發便揮了學霸之力，不僅補上了之前的課程，甚至提前一年完成了本科學業。

今年秋天，榮榮已經開始了研究生生活。妻子經常問她，現在這麼美，應該追她的很多吧？

女兒此前還一直羞答答地說沒有，結果就在不久前，她發給了我一張男生的照片，說和這個男孩做朋友很久了，他在唸博一，彼此很聊得來，想交往看看。

我回復了一個笑臉，和一個好字，滿心歡喜。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