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動畫師、漫畫家、導演、編劇、製作人。

他以流暢、有飛行感的畫風、值得全人類共同關注的主題、震撼人心的情節贏得了觀衆極大的喜愛。

這位動畫大師至今製作了50+部動畫,每一部都溫暖正義同時又引人深思。

在電視或者採訪中,他總是戴着讓人一眼識別的白色圍兜,看起來是一個不算健談,神色冷峻的老頭兒。

他就是宮崎駿,1月5日這天80歲了。

對於動畫從業者和影迷來說,宮崎駿就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

多年來,宮崎駿出品的動漫電影以精湛的技術、動人的故事和溫暖的風格在世界動漫界獨樹一幟。

1963年進入東映動畫公司,從事動畫師工作開始,到1983年首次執導電影動畫《風之谷》,他用了20年的時間從最底層做到了最高層。

這部由他一人擔任導演、腳本、分鏡 ...工作的作品,在1984年一經推出便引起了極大轟動,而宮崎駿這個風靡世界的名字,也從此開始奠定。

宮崎駿曾說:

創作一部動畫也就是創造一個虛擬的世界,

這個世界慰藉着那些失去勇氣的、與殘忍現實搏鬥的靈魂。

在這個奇妙的童話世界裏,湖水碧藍,野花遍原,樹木參天,萬物都被賦予了生命。

困在瓶子裏的人魚女孩波妞(《懸崖上的金魚姬》);

森林孕育着搖頭晃腦的小木靈(《幽靈公主》);

老舊的房子裏藏着隨時準備遷徙的灰塵精靈(《龍貓》);

鍋爐爺爺手下也有一羣忙碌搬運的煤煤蟲(《千與千尋》)......

這些可愛的小精靈們是宮崎駿的動畫世界裏獨有的,是不可缺少的浩瀚生靈。

每個角色因爲性格的多樣性顯得真實、有血有肉,他們所表達的情感因此變得真誠,也更容易產生共鳴。

除了萬物有靈,少女、魔法和飛行是宮崎駿世界最常見的元素。

希達戴着飛行石從天而降,綻放開奇異的光芒(《天空之城》);

哈爾牽着蘇菲空中漫步,踩着圓舞曲的音階(《哈爾的移動城堡》);

魔女琪琪帶着她的黑貓,騎掃帚俯瞰海邊小鎮(《魔女宅急便》)......

這裏給了我們關於魔法的最初的想象,深深地刻在童年記憶裏。

在回顧創作生涯時,宮崎駿說:“我想告訴孩子們,這個世界值得我們活下去。我一直是這麼想的。”

於是,他用作品傳達常日不被察覺的美好,在這世界上留了一處溫暖的角落,等着我們哪天逃離,去那裏找尋面對現實的勇氣。

作爲宮崎駿的粉絲,如果你只是看到了他作品中的童真與美好,那麼你這個粉絲可是不合格的——

宮崎駿作品中高度的人文關懷與深切的社會意識,纔是他名揚全球的原因。

宮崎駿是個極富社會責任感的藝術家。他是反戰人士、女權主義者、反核鬥士,並一直對二戰期間日軍對中國的暴行感到羞愧。在年輕的時候,他甚至認爲“身爲日本人是莫大的恥辱”。

宮崎駿的羞恥感來自於他的原生家庭。

宮崎駿出生於1941年戰亂的東京。自小腸胃虛弱,被醫生斷言活不過20歲。6歲那年,母親又罹患肺結核病倒。他總是班級賽跑落在最後的那個人,又早早被切斷了向母親撒嬌的可能,一邊努力成爲不用大人操心的乖孩子,一邊卻是揮之不去的自卑和壓抑。

童年的宮崎駿和母親,因爲腦袋太大,他被人叫作“南瓜”

而他的父親宮崎勝次不想去前線流血賣命,就拿照顧老婆孩子當擋箭牌,堅決拒絕服兵役。

被貼上“懦夫”、“沒出息”標籤的勝次卻毫無愧色,他出任家族飛機制造工廠的廠長,恬不知恥地發起了戰爭財。

可懂事後才發現自己家軍工廠生產的飛機尾翼根本不符合標準,全是些沒有經過正規培訓的臨時女工製作加工的,他的父親也是靠着戰爭發了財,這讓本就厭惡戰爭的宮崎駿的內心深處更是充滿了愧疚感與罪惡感。

二戰期間宮崎家的工廠爲零式戰鬥機生產零配件

這一切都令年幼的宮崎駿感到困惑又反感:日本是戰爭的加害者,我的家族是戰爭機器的助力者,可爲什麼卻沒有人爲自己的行爲感到恥辱和罪惡?

“從小我就有個疑問,我的出生是不是個錯誤?”

少年時代的宮崎駿是個纖弱敏感的男孩

戰後他的母親又身患重病,宮崎駿只能將壓抑的心寄託於戰爭故事和漫畫上,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寫寫畫畫。

他還閱讀了很多馬克思、毛澤東等人的共產主義著作,加入日本共產黨,試圖在其中尋找自身存在的意義,但卻一直找不到可以爲之獻身的事物。

這種自我認知失調帶來的內心矛盾也投影在宮崎駿的很多作品當中。

在1992年的帶有自傳性質的影片《紅豬》裏,他塑造了一個空軍飛行員波魯克。

《紅豬》改編自宮崎駿漫畫《飛行艇時代》,宮崎駿是個飛機發燒友

波魯克的人生充滿了矛盾:他熱愛祖國意大利,可意大利卻開始法西斯化。他喜歡的人是死去好友的妻子,還是敵國人。他熱愛戰鬥飛艇,卻厭惡打仗。他的矛盾無法調和,爲了逃避,他只能把自己詛咒成了一頭豬。

這個角色內心的矛盾掙扎正是大師本人的寫照。

事實上,宮崎駿本人的自畫像就是一隻圍着圍裙的豬,甚至叼着菸捲的動作也和大師本人如初一轍。

波魯克和宮崎駿

而2013年的作品《起風了》,更是將這種糾結的情感直接擺上了檯面:

熱愛飛行器的堀越二郎痛恨戰爭。可他設計的“零式”卻成了二戰時日本的主力戰鬥機,化作法西斯鋒利的屠刀。夢想的美妙和現實的殘酷形成了劇烈的衝突。

《起風了》講述的是日本飛行器之父堀越二郎的半生沉浮

而在《千與千尋》、《百變狸貓》、《幽靈公主》等電影中,他又深入探討了人類與自然的關係。

通過對自然的踐踏,揭示人類貪得無厭的醜陋嘴臉

無論哪種主題,他的電影都總是一貫的溫暖人心、充滿治癒。

每個看過他電影的人,都會收穫一段美好的記憶。

因爲握力下降,手中的鉛筆芯不得不越換越軟,長時間的伏案工作讓年逾古稀的他力不從心。

2015年,NHK拍攝了《不了之人宮崎駿》,記錄宮崎駿的隱居生活。

“在長達兩年的拍攝過程中,幾乎沒有人來拜訪過宮崎駿。因爲他的老朋友們,已經一個接一個的去世了。”

鏡頭裏的宮崎駿,總是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裏。

中午喝咖啡,下午喝茶,晚上喝啤酒。

每天的工作,就是埋首準備吉卜力藝術展要用的畫稿。

閒下來的時候,宮崎駿會跟窗邊的鳥兒說話。

他甚至給它起了名字“小灰灰”,問它要不要喫點兒巧克力。

但宮崎駿始終放心不下所塑造的動畫世界,依然選擇堅守在他熟悉的工作臺。

他說:“與其無所事事等待死亡,不如死在所追求的東西上。”

有人說,這一幕是宮崎駿和莫奈風格的融合。圖/《起風了》

同爲動畫導演的押井守說,宮崎駿“內心永遠充滿了衝突,他一方面很希望做出他心中想做的東西,一方面卻得考慮他到底能要求其他人做多大的犧牲……他是必須肩負那個重擔的人,我想這也是他爲什麼一再掙扎又掙扎,到現在還不斷奮鬥着的原因之一”。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