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國企業家》記者 於靜

四川廣安的一個養豬場裏,一棟6層小樓養着第一批住樓房的豬。

在這棟樓房裏,供人、物資、豬進出的電梯和普通建築都不一樣,裏面有各種各樣的攝像頭、傳感器,豬喫的各種配方飼料都是通過自動化的系統進去,每個房間都有新風系統,溼度、溫度全部數字化顯示,並且都得到合理控制。

養豬,這個有着數千年曆史的傳統行業,正在被科技深刻地改變。驅動這種變化的一股重要力量,來自一位時尚、漂亮的80後女企業家——新希望六合董事長劉暢。

她靚麗的外表和人們印象中“養豬的”形象產生強烈的衝突,讓養豬這件事酷了起來。

“我父親那一輩人趕上了改革開放的時代機遇,而我們這一代人趕上了科技革命的機遇,大量的新技術被引入,企業的迭代轉型有了技術和數字化的工具。”劉暢說。

數字化和智能化的大潮湧來,一些原本看起來無關科技的產業,越來越多地引入最新的科技,產業重構正在成爲趨勢。另一方面,5G、雲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正在成爲新的基礎設施,大大降低了科技應用的門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世界的確被抹平了,抹平的不僅有地理造成的阻隔,還有性別造成的差異。曾經被視爲女性創業窪地的科技領域,不知不覺之間冒出了大量女企業家。女性特有的堅韌、細膩、包容、敏感與科技結合,冰冷的科技世界逐漸閃耀更多人性和愛的光輝,照亮更多角落,溫暖更多的人。

科技無疑是改變世界的力量,女性更是。當越來越多的女性開始熟練駕馭科技,奇妙的變化發生了。我們不妨給她們起一個特別的名字:科技婉約派。

被抹平的性別差異

科技面前的性別差異確實存在。

首先是社會的歧見一直存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女性進入科技領域比想象中還要難。《無所畏懼:影響世界歷史的50位女科學家》是一本專門記錄女性科學家概況的書,作者發現,這些女性都不得不與被寄望於成爲賢妻良母、不允許發表論文、得不到科研資金與權威人士的認可等陳舊觀念抗爭,爭取機會去成就她們的事業。

當科學知識幫助人類打破無知和愚昧、改造了世界觀之後,經由強調動手能力的技術,則讓人類可以更好地改造世界。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女性逐漸擺脫來自家庭與社會的束縛,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領域,爭取與男性相同的待遇。創業成爲女性在職業領域爭取話語權的重要方式之一。

其次是女性面臨的客觀現實。就創業來看,一開始女性往往進入餐飲、教育、健康、護理等技術壁壘相對較低、啓動資金較少的傳統行業,進入高科技領域創業的女性寥寥無幾。這背後的原因,既有女性本身在長期社會歧見下對科技領域創業的迴避,也有女性因受教育程度等影響對科技應用門檻的畏懼。

數智化浪潮到來,讓傳統領域也不得不直面最新科技;新一代信息技術成爲基礎設施,使得科技應用門檻降低;而女性本身受教育程度大大提升,對科技的接受能力提升,甚至一大批女性本身就已成爲技術大牛。這三大因素疊加,性別在科技面前的差異逐漸被抹平,科技婉約派的出現也就水到渠成了。

《中國企業家》智庫觀察到一個有趣的現象,如今女企業家越來越偏愛科技驅動:她們有的本身就是技術大牛,利用技術創業,一開始就走上了技術驅動的道路;有的雖然不是技術出身,但進入技術驅動型企業或相應領域後遊刃有餘;還有的雖然所在企業和領域本身並不是靠技術驅動的,但她們在推動數智化轉型的過程中充分利用了最新科技。

一組數字可以更直觀地看到這些變化:對比2009年、2020年的商界木蘭榜,創始人與職業經理人的比例從1.21倍上升到2倍;科技領域的商界女性增長了3倍多——2009年僅有4位上榜木蘭所處的行業屬於互聯網及信息科技領域。

這股潮流也與我國經濟發展到新階段直接關聯。2018年中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達到近1萬美元,中國經濟要想突破中等收入陷阱、實現可持續發展只能靠創新,而創新離不開科技。伴隨着技術門檻的進一步降低,女性認知、利用技術越來越便利。

還有不容忽視的一點是,隨着女性總體受教育水平的提高,科學、工程、技術類專業的理科生女性比例也在提高,而她們畢業之後,大多數進入科技型企業工作。

根據中新社2017年發佈的一項調查,中國15歲至19歲的女性學生中,學習理工科的佔71%,居亞太地區首位,95%的女性理工科畢業生在半年內即獲得首份工作,高於同期中國大學生平均就業率。這也爲女性在科技領域創業提供了堅實的人才基礎,比如李羣自動化董事長石金博讀博期間便跟隨導師李澤湘開啓了創業之路。

科技正在成爲工具

越來越多的女企業家意識到,科技正成爲推動公司發展的重要力量,這不僅在科技領域、製造領域,甚至在看起來不太相關的內容產業、消費領域也是如此。

滴滴和字節跳動是國內最受關注的兩家超級獨角獸,柳青和張楠分別在這兩家公司擔任重要角色。柳青雖然沒有科技背景,但她在高盛的投行背景和父輩的影響,都讓她對科技公司不陌生。在滴滴這樣一家快速膨脹的互聯網公司,非科技背景的女性加入高管團隊,具有非常好的補充作用。事實也證明,柳青在滴滴的作用無可替代。而產品經理出身的張楠是另一種風格,她活躍在產品開發的一線,輕顏、剪映、抖音⋯⋯這些擁有海量用戶的產品,都深深地刻下了張楠的印記。

內容產業似乎是一種藝術創作,但其中蘊含的科技因素已今非昔比。快看漫畫創始人、CEO陳安妮正利用科技加速着漫畫在中國的發展,快看漫畫已搭建起視覺製作的工業化內容體系。與擅長描摹內心的個性化創作作者不同,快看漫畫試圖讓作者更擅長分析數據,成功的概率也更大。影視創作更是早已形成一整套工業化流程,從劇本創作到影視製作,再到營銷,都離不開科技的賦能。在檸萌影業聯合創始人陳菲看來,技術的變革一定是影視業未來關注的重點,這其中包括AR、VR等虛擬現實技術在影視業的應用,以及遊戲跟影視產品的結合等。而現階段檸萌影業的戰略重點:一是(影視)如何跟短視頻相融;二是如何利用技術將影視跟新消費做連接。

新消費品牌的崛起,更是依賴於大數據驅動。在奈雪的茶創始人彭心看來,科技創新正在爲奈雪的業務“插上翅膀”。爲了做好數字化佈局,提升運營效率,彭心從京東騰訊、阿里等互聯網企業招攬來衆多優秀夥伴,組建成現在約200人的IT團隊。一批藉助於互聯網快速崛起的新品牌,如完美日記、花西子等,都高度依賴於數據的運營,這和傳統的消費品牌完全不同。

在更多的傳統產業領域,5G、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最新科技正在成爲轉型迭代的工具。張蘊藍開始掌舵的酷特智能,曾經有一個更廣爲人知的名字——紅領。這家傳統的服裝企業,通過C2M改造,成爲柔性製造的代表。紅領轉型的背後,是中國產業互聯網大潮的興起。在消費互聯網改變了人們的消費習慣之後,產業互聯網開始改變生產方式,這是一場更加深刻的變革。

不管願意不願意,誰都無法抗拒這場發生在幾乎所有領域的變革。從這個意義上說,科技婉約派的出現,是一種歷史的必然。

更多挑戰還在前面

不得不承認,一定程度上,科技婉約派面臨的挑戰也十分嚴峻。

風光一時的“女版喬布斯”伊麗莎白·霍爾姆斯的創業故事,最終變成硅谷創業者中人盡皆知的醜聞。她創辦的生物科技公司Theranos聲稱發明了一種新型驗血技術,可以通過指尖採血的方式,獲得靜脈抽血檢測的大部分結果。儘管許多名人爲其站臺,但這些人中,沒有人真正懂科技。

更多時候,那些充滿信念、勇於向前的人們也是從摔打中發現真知。柳青加入滴滴時希望“科技讓出行更美好”,但在經歷許多意外事故、被“臉着地摩擦”之後,對行業和公司纔有了重新認識。她說,“一路過來,感覺科技已經不足以定義我們這個行業了,我們一幫熱血的同學們,需要重新找突破點。然後我們發現,原來這個行業其實最重要的還是服務屬性,它是一個科技和服務緊密結合的行業。”

還有來自傳統觀念的束縛。石金博說,大部分女性在做人生選擇時都容易因爲家庭因素選擇保守方案,但“創業需要冒險,只要選擇保守不動,事情就會倒退”。想實現一個目標,方法不變,路徑不變,結果不會變,而科技可以成爲幫助她實現目標的方法和路徑。

正如酷特智能董事長張蘊藍所言:科技是主導商業變革的武器和力量,誰掌握了這一武器,誰就能在未來競爭中獲得更多機會。對科技的利用無關男女,只要在“企業家”的位子上,就應該擁有這樣的理念、學識與格局。

衝破社會禁錮的女性擁抱科學之後,冒着風險的女性選擇到科技公司創業之後,越來越多的女性鼓起勇氣直面科技變革之後,科學與技術的前路依舊充滿挑戰,依舊需要先行者探路,找到一種更好的駕馭科技的辦法。

前路崎嶇漫長,但她們已經站在了這條充滿未知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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