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藝術治療｜走進藝術治療 ①

有媒體報道，2021年10月15日晚，在某直播平臺，有着數十萬粉絲的網紅“羅小貓貓子”在直播中喝下了農藥“某草快”，翌日在醫院去世。其家人接受媒體採訪表示，直播間的人起鬨最終導致悲劇發生，將追究起鬨者法律責任。

可以確定的是，作爲一個抑鬱症患者，“羅小貓貓子”生前並沒有得到有效的醫治，而是獨自面對“遭受一年的網暴，輕生前還被人起鬨”的境況。那麼，起鬨圍觀者在這一事件中到底有無責任？“一些圍觀者只圖一時口快，而不計後果。從倫理道德和社會責任角度，此事件中的起鬨圍觀者是應當承擔責任的。”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說。

此一事件迅速引爆輿論圈，引發諸多評論和分析。微信公衆號“冰川思享號”發佈署名“張3豐”的文章《女網紅直播喝農藥：一種新疾病》指出：“這個網紅是活在虛擬世界，而不是現實世界，至少是混淆了虛擬和現實的界限。這當然是一個極端案例，但是‘活在虛擬世界’，卻是一個普遍現象……桑內特感嘆，過度攝取虛擬的疼痛和虛擬的性愛，讓人們身體的知覺變得越來越遲鈍——那是電影和圖片時代，人們只是對‘他人的痛苦’感到冷漠，而在社交媒體和智能手機這樣的‘超級自戀’時代，這種病症開始侵蝕自身——人們開始對自己感到冷漠和麻木。”

網紅“羅小貓貓子”直播截屏

此文以“一種新疾病”直指造成這一事件的隱性根源和社會背景，頗堪思量。身爲抑鬱症患者的“羅小貓貓子”理應尋求醫治，卻以自曝的方式將疾病公之於衆，這是何種心理所致，其中隱含着哪些非理性成分，其病竈又在何處？還需要問的是，“羅小貓貓子”的親友在其已患抑鬱症之時，是否對其做過輔助治療的努力；那些直播間參與“網暴”的起鬨圍觀者最起碼的關愛之心爲何消遁無形，難道這些人不是另一種“病人”嗎？

身處劇烈的社會轉型時期，加之如今疊加新冠疫情的影響，在人類未來巨大的不確定性面前，人或多或少都存在着某種疾病，或者說處於疾病範疇之內。對此，蘇珊·桑塔格早在《疾病的隱喻》一書中就做過表述：“疾病範疇的擴展，依靠兩種假說。第一種假說認爲，每一種對社會常規的偏離都可被看作一種疾病……第二種假說認爲，每一種疾病都可從心理上予以看待……有關疾病的諸種心理學理論全都成了一種把責任置於患者身上的有力手段。患者被告知是他們自己在不經意間造成了自己的疾病，這樣好讓他們感到自己活該得病。”

反觀“羅小貓貓子”的遭遇，發現自己患了抑鬱症時，如果能夠自覺遠離“網暴”空間，積極尋求良好的心理治療方案，而非在虛擬世界尋求“解脫”，悲劇也許就不會發生（或許，“羅小貓貓子”企圖通過直播來進行自我治療亦未可知）。近些年心理治療雖然在國內取得了一些進步，但還遠得不到普及。而對以藝術作爲媒介來進行治療，公衆的認知度則更低。

藝術治療（Art Therapy）成爲一門專業，始於20世紀40年代，美國的農伯格（Margaret Naumbury）和克雷默（Edith Kramer）是公認的創始人。美國藝術治療協會（American Art Therapy Association,AATA）對藝術治療定義爲：“利用藝術媒介、藝術創作過程和當事人對所創作藝術作品的反應，實現對個人的發展、能力、個性、興趣以及內心關注點與衝突點的反思的服務。藝術治療提供了非語言的表達和溝通的機會。”

在美國，藝術治療專業的研究生教育始於20世紀70年代；英國的德比大學則設有藝術治療的本科教育專業。2012 年，倪婷、胡冰霜在《近十年藝術治療在中國的應用情況及發展趨勢》一文中介紹，“對於藝術治療的運用，亞洲地區的國家尚處在起步發展階段。1998年，韓國（有了）第一個藝術治療的碩士課程設置，目前已有十個藝術治療的碩士課程，五個大學課程，十四個在職進修的課程項目，並且成立了六大相關的學會。2004年，中國臺灣地區藝術治療學會（Taiwan Art Therapy Association,TATA）成立”。

在我國大陸地區，藝術治療的研究和應用開始於20世紀90年代，30年來，在教育、醫療等領域均有長足發展。日前，有媒體報道，2021年中央美術學院擬新增5個專業，其中就包括藝術治療。這在國內可以說具有突破性，但相比於西方發達國家，則顯得較爲遲滯。近些年，隨着相關學術機構的建立和推動，和藝術治療密切相關的精神心理健康問題在大衆認知層面有所改觀。

上海精神衛生中心的月餅海報

據《新京報》報道，今年中秋節前，有一款“精神餅”出圈，讓位於上海“宛平南路600號”的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火爆異常。被稱作“金鑲玉”的這款月餅上有“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字樣，中央則是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院徽的圖案。網友戲謔地稱之爲“精神餅”。

隨後，該中心舉辦的一場名爲“線條、顏色和故事”的原生藝術展又衝上了熱搜。在策展人、精神科住院醫師陳智民看來，患者的故事都藏在畫裏，不需要過多的解釋，繪畫已經成爲病房裏溝通的獨特橋樑，“以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有這樣的才華。是通過畫室，通過他們不斷地畫出很棒的畫，然後跟他們在繪畫中進行交流，我才知道他們有這麼豐富的性格和有趣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