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雲社全員錄製天津相聲春晚

來源:北京商報

一週前,在更新頻率按秒計算的微博熱搜榜上,有過這樣一個詞條,“馬博發文訴德雲社侵權”,不夠熱也不夠爆,中間的位置,很快就消失了,不是8G衝浪選手估計難知道。

其實事情很簡單,音樂侵權,原作認爲被侵權,德雲社則勸其撤訴,雙方在賠償問題上談不攏,各說各話。

在這種不了了之的熱搜和接二連三的負面裏,德雲社不復往昔高光。2021年,內娛熱捧的流量密碼宣告失靈,而套用這一造星模板的德雲社,同樣需要找到新出路。

傳統藝術遇上飯圈,這兩個看似不相干的東西,曾帶給德雲社前所未有的流量。只不過,一個個在相聲圈裏插科打諢十餘年、以“嘴皮子”功夫受關注、被“德雲女孩”捧出圈的男孩們,或許並不具備“偶像”的自知;而缺乏系統管理與專業運作的德雲社,在流量密碼失靈之後呢?

相聲與熒光棒

每年的農曆小年,是德雲社大封箱演出的日子。“封箱”是京劇等戲班的舊俗,因演出後要將各種道具裝箱封存、歇班過年而得名。在這一天,所有德雲社的演員都會悉數登場,也是觀衆一年來最期待的一場演出。但受疫情影響,封箱演出不得不延期。

“疫情變化的確是不可控因素,但一次又一次延期,久而久之,熱情總是會被消磨的。在從前,我可是實打實的‘德雲女孩’。”觀衆文軒(化名)如是說。

德雲社被戲稱爲“亞洲最大男子偶像天團”。幾年前,一羣年輕女粉絲取代了中老年觀衆,走進相聲園子,爲喜歡的演員應援。她們被叫做“德雲女孩”。

“德雲女孩”,就是德雲社的年輕女粉絲,她們將飯圈流量明星的應援方式帶入相聲圈,打榜、做數據、買周邊一應俱全。

飯圈橫掃德雲社的開端,是相聲演員張雲雷在2018年的現象級走紅。從那之後,越來越多的年輕女孩走進德雲社,她們爲偶像們背段子、學小曲兒,在演出返場時舉起熒光棒互動。臺上,張雲雷在唱《探清水河》時唱到“日思夜想的……”,臺下的粉絲會齊聲接上“辮兒哥哥”。這是粉絲對張雲雷的暱稱,由他在德雲社被叫做“小辮兒”而來。

而在演出之外,打榜、應援、買代言、追行程,這些飯圈的基本操作一個都不少。百度搜索指數顯示,“張雲雷”一詞在2018年3月曾到達搜索頂峯,至2018年10月開始搜索流量穩步躥升。而在微博明星勢力榜還沒有取消的時候,張雲雷一度能排到前三,完全不輸一衆愛豆的人氣。

“德雲女孩”的湧入,讓德雲社和一些相聲演員迅速出圈。除了張雲雷,孟鶴堂、楊九郎、秦霄賢等都漸漸被人們熟知。一些品牌宣發和運營人員也表示,在被大衆媒體曝光和登上熱搜之後,才發現原來德雲社已經具備這樣的粉絲羣體。

對於意料之外的爆火,年輕的演員都直言“有些突然”。但他們的師父,也就是“德雲班主”郭德綱表現得十分坦然。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郭德綱曾表示,“如今的相聲跟創作關係不大,它賣的是個人魅力”。

江湖與廟堂

粉絲經濟崛起的時代,在捕捉時代潮汐方向上,郭德綱無疑是具有遠見的,因爲德雲社就是這麼火起來的。

1995年,張文順、郭德綱等人創立北京相聲大會。2003年,改名爲德雲社。德雲社在劇場演出時,他從來不會禁止拍攝。而觀衆拍攝和錄音的相聲橋段,成爲了“德雲社”品牌傳播的最佳載體。

那是中國互聯網最早的東風,比起每年在春晚看到的“體制內相聲”,人們對相聲有了顛覆性的認知。自此,德雲社火爆京城乃至全國,郭德綱則成了無數人的“陪睡男神”。

經過20多年,德雲社捧紅了岳雲鵬這類具備國民度的相聲明星,也有了不少擁有固定觀衆人羣的演員。如今德雲社共有9個隊伍,在全國擁有10個定點劇場、400多位演員。除了日常的小劇場演出,還有大型商業演出。在疫情之前,一年演出至少3500餘場,官網上掛出的票價,價格在150-1800元不等。

創立於1962年的傑尼斯事務所是日本公認的“偶像製造王國”,以推廣男性藝人及偶像團體爲主要業務。一手培養了包括SMAP在內的頂級國民偶像團體,主導了幾代日本人對偶像文化的審美。

而真正讓德雲社像傑尼斯的,是“德雲女孩”的到來。偶像對應的是粉絲,粉絲選擇偶像、創造偶像。而比起追其他明星,德雲社稱得上是“追星天堂”。

一般的粉絲與偶像多少會有些距離感,但由於相聲表演的現場性與互動性,演員與觀衆的邊界感沒有那麼強。比如一些段子在熟了之後,演員拋出一句話,觀衆都能接上。“很多演員還會空降在粉絲羣裏聊天,這時候就會感覺我們的距離很近。”文軒回憶道。

這種“距離很近”漸漸到了演出之外。“一些年紀比較小或者不理智的粉絲會在劇場門口堵着演員要簽名合影等等,一般沒那麼出名的演員都不會拒絕,就導致這樣的人越來越多。”漸漸的,飯圈的各種亂象愈演愈烈。

但比起一般的經紀公司對藝人的約束,“草臺班子”起家的德雲社,彷彿沒有這方面的課程,更沒有專業的公關。於是各種不文明的行爲、出軌、私聯甚至睡粉不斷被曝出。

2021年,堪稱內娛塌房元年,輕則被封退圈重則鋃鐺入獄。但在德雲社,“塌房”反而可以被當做笑談。

“用內娛的標準,很多事兒都是值得被封殺退圈的程度。雖然現在律師函和公司聲明都沒什麼太大的意義,但德雲社卻連一個例行公事的說明都沒有。只有部分演員有過短暫停演,大部分都是黑不提白不提,更多的是被師兄弟當成一個包袱在臺上‘砸掛’,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文軒說出了不少人的心聲。1月12日,音樂人馬博發文訴德雲社侵權。“我一告他們就來找我談賠錢了,談好了賠錢我就去撤訴了,我一撤訴談好的錢就沒影兒了。”

這條微博下,“德雲社一定會編個包袱,然後以搞笑的方式把這件事搪塞過去,最後一堆低齡粉會來你微博下對你炮轟”,被頂上了熱評。

除了個人的私德,問題更多出在一種新舊矛盾,畢竟相聲本身就是一門舊藝術,而家族式、師徒式的管理肯定與“流量化”“飯圈化”無法自洽。

正如郭德綱所言,它的核心就是小作坊的工作模式。在德雲社的管理中,傳統戲班裏的師徒文化遠比現代企業制度影響更爲深遠。

最佳狀態與虛假繁榮

“塌房”只是最後一根稻草。讓更多人感到心累的,是票價的水漲船高。最高1800元的價格已經屬於國內演出票價的天花板,但想在購票平臺原價買到並不容易,主辦方往往會“鎖票”。

“大部分時候都得靠找黃牛,而想坐個好點的位置,價格更是高到離譜。”文軒吐槽道。

德雲社的老粉甚至會發現如今現場的男性觀衆比例越來越少,因爲不管是搶票還是砸錢買票,已經拼不過這些年輕女孩了。“很多觀衆走進劇場裏聽相聲,並不是因爲喜歡相聲,而是單純喜歡錶演者,演員得不到真正有價值的觀衆反饋,這對於相聲的傳承和發展並不非常有利。”一位“老綱絲”(郭德綱的粉絲名)表達了他的看法。

與此同時,飯圈的不可控性和侵略性也體現出來。現在的演出多爲對口相聲,即兩名演員一同演出。但唯粉、提純、掐架等飯圈的“習俗”不可避免地衝擊着原本的相聲生態。

不僅僅是觀衆有這種擔憂,一些演員也感到迷茫。郭麒麟的搭檔閻鶴祥曾說過,“相聲在馬三立那個年代是有知識分子參與的,而不是像現在大家覺得相聲演員沒文化很普遍。相聲的審美沒有突破,也沒有向上走的臺階,到了變革的時候,卻不知道怎麼變革,只能做成泛娛樂化,靠包裝和運營繼續”。

“一步一步地苦熬,終於我們也看到了花團錦簇,我們也知道了燈綵佳話,那一夜我也曾夢見百萬雄兵。”2018年戊戌年封箱大典上,“德雲班主”郭德綱感慨,“德雲社到今年已經20多年,我個人認爲現在是我們最佳的狀態。”

但也在那一年,郭德綱長子郭麒麟在一檔訪談節目中被問到:“你覺得現在的相聲市場好嗎?”郭麒麟回答說:“相聲一直是虛假繁榮。”

北京商報記者 楊月涵 趙天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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