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時報記者 樊巍 徐耶魯 龐越 徐方]位於天山南麓的阿克蘇地區,曾是新疆反恐一線的主戰場。新中國成立以來,第一位犧牲在反恐一線的縣級公安局局長,第一位犧牲在反恐一線的市級公安局黨委委員、副局長均在阿克蘇地區,這足以說明曾經的阿克蘇地區暴恐活動之猖獗,反恐鬥爭形勢之嚴峻。在和暴恐分子殊死鬥爭的歲月裏,阿克蘇地區湧現出許多可歌可泣的反恐英雄人物和團隊。其中,阿克蘇地區公安局特警支隊就是一支匯聚了衆多反恐英雄的隊伍。

近日,《環球時報》記者前往新疆阿克蘇地區,專程探訪了這支戰功赫赫的英雄團隊,聽團隊成員講述他們刻骨銘心的反恐經歷。在從反恐戰場的槍林彈雨中走出來後,許多隊員告訴記者,因爲經歷過“三股勢力”的嚴重危害,所以對現在安靜祥和的生活備感珍惜。現如今,大家依然枕戈待旦,決不允許新疆來之不易的穩定形勢發生逆轉。

“這個小女孩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犯了這麼多事”

“拜城2·17暴恐襲擊事件”“拜城9·18煤礦暴恐事件”“阿瓦提5·26暴恐事件”……在阿克蘇地區發生的歷次暴恐事件中,阿克蘇地區公安局特警支隊都是衝在一線的尖刀部隊。在談起個人印象最深刻的反恐經歷時,許多隊員都要沉思良久,才能從處置的大量暴恐事件中找到觸動自己的那一瞬間。

在阿克蘇地區公安局特警支隊特戰大隊大隊長高春林眼中,2015年發生在阿克蘇地區的“拜城9·18煤礦暴恐事件”,堪稱是他經歷過的最艱難的戰鬥之一。在加入特警支隊前,高春林是新疆軍區某山地野戰部隊的特戰高手。當兵時,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時間都在新疆各種複雜山地環境中駐訓,對於山地作戰,可以說是駕輕就熟。但在處置“拜城9·18煤礦暴恐事件”時,高春林卻始終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

“這不同於以往在正面戰場上迎敵,這夥暴恐分子充分利用自身對當地複雜地形和自然環境的瞭解,事先進行了周密的佈置,意圖長時間負隅頑抗。他們有別於其他在人羣聚集處公然持刀砍殺,製造社會恐慌的暴恐分子,他們能夠熟練地製造爆炸物和使用制式武器,呈現出軍事化組織的特徵。他們是一羣有計劃、有預謀的暴徒。”高春林說。

在長達56天的反恐作戰中,高春林不僅見識到暴恐分子殺害平民百姓時的兇殘,還目睹兩位戰友在自己身邊犧牲,“他們都很年輕,其中一位才22歲,和我是同年兵,還沒談過女朋友,我們以前一起訓練時,大家經常開玩笑要給他介紹一個對象,沒想到還沒兌現他就犧牲在了暴恐分子的冷槍之下。”

同樣對這場戰鬥難以釋懷的,還有阿克蘇地區公安局特警支隊特戰大隊副教導員趙龍龍。這位幾乎處置過2011年以來阿克蘇地區所有暴恐案件的老特戰隊員,在談及這起案件時,還在爲自己沒能保護好戰友而悲傷。

趙龍龍稱,在“拜城9·18煤礦暴恐事件”中犧牲的特警羅天勇是他的下屬,當時二人分別在不同的山頭開展搜捕。當他趕赴羅天勇犧牲的地方時,看到戰友的鮮血已經灑在來時的路上,“我的戰友是趴在馬背上被送下來的,他的鮮血就這樣淌了一路。我一直很後悔平時訓練時沒有把他教好,沒能做到怎樣把他帶上去,就怎樣帶下來。”趙龍龍哽咽着對《環球時報》記者說。

在歷年的反恐行動中,特警支隊的隊員們還目睹了暴恐分子給自己的親人帶來的無盡傷害。阿克蘇地區公安局特警支隊處突三大隊大隊長杜鋒鋒告訴《環球時報》記者,許多深受極端主義荼毒的人,已經冷酷到骨肉情疏、人性淡薄的地步。在講述曾經處置的2013年“阿瓦提5·26暴恐事件”時,杜鋒鋒稱,當自己在一名暴恐分子的家中進行搜捕時,發現這名暴恐分子的女兒僅有十歲左右,而暴恐分子居然在自家臥室的炕中儲藏大量製造爆炸物的材料。“小女孩對我們還比較友好,不停地用標準的普通話和我們交流,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犯了這麼多事。這個場景對我的觸動很大,這就是一個被極端主義思想所破壞的家庭,受傷害的不僅有無辜的羣衆,還有無辜的孩子。”

在阿克蘇地區公安局,還有一位特殊的反恐英雄,名叫郭合。他的雙胞胎兄弟郭雙也是一名公安幹警,1996年,在圍捕沙雅縣塔里木監獄暴獄案中的暴恐分子時壯烈犧牲。郭合目前是阿克蘇地區公安局警犬所負責人,他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在此前處置暴恐活動的過程中,警犬扮演了特殊的角色,除了在多起暴恐事件中參與排爆、搜捕等任務外,面對躲藏在室內,連催淚瓦斯都驅趕不出來的頑固暴徒,警犬也會衝入室內承擔“攻堅手”的任務。從警20餘年,郭合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和死神擦肩而過了。

據《環球時報》記者瞭解,從2008年開始,阿克蘇地區的暴恐活動進入一個活躍期。形勢最嚴峻的時候,阿克蘇地區公安局特警支隊隊員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都在各縣鄉處置暴恐案件,追捕暴恐分子。而在2015年處置完“拜城9·18煤礦暴恐事件”之後,阿克蘇地區迄今爲止再無暴恐事件發生,目前的阿克蘇地區真正實現了商賈輻輳,夜不閉戶,生活在這裏的各族人民安居樂業,已經徹底滌除了“三股勢力”帶來的惡劣影響。

即便離開戰場,也不敢絲毫懈怠

現如今,已經不需要在刀尖上行走的特戰隊員們,任務重心已從警情處置轉變爲日常演訓,並承擔整個阿克蘇地區警務力量的培訓工作。可即便離開了真實的戰場,他們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所有的演訓課目均貼近於實戰設置,在日常的訓練中也能感受到硝煙的氣息。

在《環球時報》記者探訪阿克蘇地區公安局特警支隊的過程中,恰逢特警支隊開展比武練兵。在演訓場上,特戰隊員們在特意搭建的反恐實戰場景中完成了綜合體技能、攀登與索降、識別射擊以及綜合戰術射擊等訓練課目。高春林介紹稱,這些訓練課目的設置不僅會模擬真實的場景,甚至還會模擬真實的案件,訓練中會有反恐經驗豐富的特戰隊員扮演“暴恐分子”發動襲擊,考驗特戰隊員們的臨場處置能力。

在最基礎的訓練課目——綜合體技能訓練中,特戰隊員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進行越障跑,並在中途推倒和抬起一隻近400斤重的特種輪胎,最終完成高板牆的攀爬。曾參與2015年“拜城9·18煤礦暴恐事件”處置的阿克蘇地區公安局特警支隊處突二大隊副教導員宋先告訴《環球時報》記者,這些訓練課目都是在實戰中不斷總結,以提高應變能力爲目的而設置的。例如,在“9·18”案中警方就發現,許多看似不高的山,想要爬上去卻非常費勁,如果個人的體能素質不達標,意志力不夠頑強,就很難完成這種任務。

而在此前沙雅縣的一起暴恐案件中,暴恐分子爲了增加藏身庭院的防禦性,特意加高了庭院牆體和房頂的高度,特戰隊員最終是通過協作才翻進院子完成搜捕任務。爲了應對暴恐分子這種設築特殊工事的情況,在日常訓練中,阿克蘇地區公安局特警支隊也針對性地加強了特戰隊員們攀爬能力的訓練。

在快速識別射擊課目中,特戰隊員則需要在運動中去快速捕捉目標,然後精準射擊,使暴恐分子失去攻擊力。宋先介紹稱,特戰隊員執行的反恐任務有時候突發性比較強,例如,在室內開展搜捕任務時,暴恐分子會突然衝出來進行攻擊,在危急時刻,特戰隊員必須做到迅速反應,在複雜的環境中鎖定目標,然後快速出槍,完成精準射擊。

在綜合戰術射擊課目中,特戰隊員們以戰術隊形交替掩護突入,將隱藏在建築羣內負隅頑抗的暴恐分子各個擊破,這項訓練課目的完成需要建立在隊員間高度協作的基礎上。杜鋒鋒告訴《環球時報》記者,這些戰術動作都是在此前的反恐活動中有過實際應用的。

杜鋒鋒介紹稱,2014年發生在阿克蘇新和縣的“1·24暴恐案件”中,在暴徒投擲爆燃裝置發動襲擊之後,特警支隊的特戰隊員們實施抓捕的過程中,就是應用戰術隊形在狹窄的巷道和房屋中交替掩護搜捕暴恐分子。“這個過程中無論是口語喊話、對講機通話,還是用手語交流,如果沒有經過這方面的特殊訓練,特戰隊員就難以得到明確的指令,所以這個過程要經過不斷的訓練磨合,只有形成高度默契,才能做到指令一下達,人員就能迅速落實到位,不會貽誤戰機。”

趙龍龍告訴《環球時報》記者,特警支隊的許多訓練課目都來自於血的教訓,“我們原先的訓練比較簡單,後來,我們在執行完反恐任務後,會總結喫虧的地方,然後針對短板加強訓練,確保不會在同樣的問題上再次犯錯。我們的訓練也都是儘可能貼近實戰的,甚至會主動設置障礙,刻意把訓練課目的難度增大,這樣我們到了戰場上就不會把命送給暴恐分子了。”

決不讓來之不易的穩定形勢發生逆轉

這些用生命守護安寧的人,也對安寧有着更強烈的渴求和更深刻的感觸。在經歷九死一生,從反恐戰場上凱旋後,這些反恐英雄也終於有機會去享受正常的生活。眼看着自己守衛的地方從“亂”到“治”,逐步邁向長治久安,他們在感到欣慰的同時,也備感自身責任重大。

現如今,每週末都能陪伴家人的杜鋒鋒,一放假就會帶上孩子和父母到阿克蘇各地去轉一轉。杜鋒鋒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幾乎每次出去都能看到阿克蘇新起的高樓或者新修的公路,帶着家人到人員密集的商圈或是景點,會發現大家已經不像早些年那樣小心翼翼、謹小慎微。現在能直觀地感受到人民的幸福感、獲得感、滿意感大幅提升,“回過頭想一想,我爲自己這麼多年的冒死付出而感到無比欣慰。”

作爲一名土生土長的新疆人,高春林對於這種來之不易的轉變更加珍惜。他向《環球時報》記者表示,當初,自己的家人是懷着忐忑的心情把自己送到南疆當特警。現如今,南疆地區已從大家印象中的動盪走向了平穩,自己的工作任務不再讓家人提心吊膽,民衆的生活環境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身邊的每個人都在爲過上更美好的生活而努力。“但局勢越是平穩,我們的責任反而越大,因爲這份平穩需要持續的守護。”

阿克蘇地區公安局特警支隊處突二大隊教導員楊棟斌,堅持每週進行一次十公里越野跑。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這位敢於對暴恐分子亮劍的反恐英雄表示,無論外部環境如何變化,他也不會放鬆對自己的要求,而是時刻保持緊繃的狀態。

作爲一名久經沙場的特戰隊員,楊棟斌始終認爲,危險可能隨時會發生,敵人也許就在眼前。“雖然現在新疆的形勢已經平穩,但是我的心態和早些年是一樣的,任何時候,只要祖國需要,人民需要,我和戰友就會義無反顧地投入反恐戰場。我們決不會讓新疆來之不易的穩定形勢發生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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