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濛冬奧解說似單口相聲

短道速滑比賽中,王濛的解說讓東北口音又一次“出圈”了。

2月5日,冬奧會短道速滑混合團體決賽中國拿下冠軍,“王濛解說”也登上了熱搜榜的第一名,一句“我滴眼睛就是尺”,引得大家競相模仿。看王濛“單口相聲”之餘,不得不感嘆:東北話的感染力實在是太強了!

東北話幾乎成爲了這屆冬奧的“官方語言”。在東北參加短道速滑集訓的中國香港運動員,個個都是東北話十級;匈牙利短道速滑運動員劉少林,曾在長春訓練。在接受採訪時,一句“我是長春那疙瘩的”,大碴子味兒十足。

劉少林帶着東北口音的採訪。|中國青年報

究竟爲啥容易被東北話帶“跑偏”呢?

鄉音未改vs口音漂移

口音被帶跑其實很常見。在生活中我們應該也見過這種情況,每個愛看綜藝的人,可能都曾經在人生的某些時刻離奇地染上過臺灣腔。實驗表明這種現象不是偶發的個案,在短期情境中(時長從幾秒到幾小時),成年人在社會交往時確實會發生口音改變,語言特點、社會因素和個人差異對此皆有貢獻。

然而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當放在長期條件下考察時,人的口音似乎又是相對穩定的。有一個研究曾經調查了長居澳洲的6名美國人,發現其中5個人在研究涉及的6個語音學變量上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從實驗室到真人秀舞臺

撇開“口音代表身份”不談,這裏出現了一個語言問題:我們知道口音會變,但它到底是怎麼變的?

本次研究的初始模型列出了四種可能的口音變化路徑。|文獻[1]

要回答這些問題,語言學家需要做一些中長期的觀察,來收集人們口音變化的數據,語言學家們把目光轉向英國老牌真人秀《老大哥》(Big Brother)

節目中,參賽者將和陌生室友同住在一個滿布攝像機和拾音器的房間裏,不能帶手機、電腦,也不能外出。每個人都要全力刺探別人的祕密,還要不時完成“老大哥”佈置的離奇任務。

雖然暴露在鏡頭與麥克風前的人們幾乎不可能作出自然行動,也沒有精確的實驗目的和實驗設計,不過《老大哥》的娛樂目的、規則設計、社會關注和終極大獎,自然地控制了許多社會科學家在實驗室裏無法控制的變量。

《老大哥》第九季的選手們。不過這季風評不佳,甚至有媒體認爲這是最無聊的一季。研究者辛苦了……|bigbrotherwikia.com

根據參賽者在“日記室”的片段和獨白,研究者整理語音資料並進行分析,包括從上千段剪輯中整理標註出各種能表明每個人發音區別的語音學變量值,並作統計分析

這張圖呈現了每個人發出特定元音時的共振峯估計範圍,並且用國際音標標出了相應發音。從中可以看出這些人對同一個詞的發音差異之大。如果這還不夠直觀的話,咬緊牙關看完一集生肉的作者表示:同時分辨這麼多口音,感到自己的認知受到了蹂躪,並且對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油然產生了一絲愛意。|文獻[1]

相愛的人,口音會靠攏?

最終的數據結果顯示,其實大多數選手的口音每天都有點變化,而在較長的時間段裏,只有不到一半的選手口音發生了相對穩定的變化。有趣的是,這就意味着,此前研究發現的口音短時間多變與長期穩定現象並不矛盾:在幾個月的水平上來看,人們同時表現出了短期口音的可塑性長期的相對穩定

口音趨同的機制和社會互動的關係似乎也頗不簡單。過去,像布龍菲爾德那樣的著名語言學家曾假設,一個小團體內的對話越多,人們的口音就會越相近。但真人秀選手們似乎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口音趨同,至少到這一季結束時,這些關在一起三個月的人並沒有都變成同一種口音。唯一的例外是一對節目中產生的情侶Luke和Rebecca,他們分別來自北英格蘭和英格蘭中西部。他們在第37天互相告白,研究者發現從這個時間節點開始,他們的互動越來越多,口音也日益向對方靠攏

Rebecca和Luke在第37天告白,而後分別於第51天和58天淘汰。不過他們第二年就分手了。|JAB Promotions/WireImage

對此,研究者提出了幾種可能的原因:也許僅僅是對話並不足以改變人們的口音,人們還需要更強的社會聯繫或更多親密感;也可能,這些參加者因爲知道自己時刻在被人觀察着,所以有意識地控制了自己的口音來保持人設。

根據研究結果,口音在中長期的變化原因和短期是一致的。語言本身的發音特點是一個因素:說某些語言的人特別容易被某類發音方式帶跑,比如英語使用者容易把清塞音(如p,t等發音)的VOT變長而不是變短。(這可能解釋了爲什麼臺灣普通話對有些方言地區的人來說特別魔性。)此外,社會因素(比如對對方的看法和彼此的關係)也會影響人們的口音是否會與他人趨同。在這個研究中,相愛的兩個人的口音就趨向於融合。最後,研究者綜合了多個變量計算出了每個人口音可塑性的得分,發現個人差異相當明顯,人們的口音可塑性在很大程度上還會受自身的特點影響,包括性別、年齡、認知風格等。

一個終極問題:如果把漢語口音界的兩大柱石東北人和臺灣人關在一起幾個月,他們會生成最強口音嗎?根據這個研究,如果他們本來就有很強的口音可塑性,性格討喜並且還深深地相愛了——還得看他們的發音方式本身是否容易互相轉化

是的,不要指望你和你的室友能在口音上妥協了,這都是命。

參考文獻

[1]Morgan Sohderegger, Max Bane, and Peter Graff (2017)。The medium-term dynamics of accents on reality television, Language,93(3): 598-640。

[2]Foreman, Annik。 (2003)。 Pretending to be someone you’re not: A study of second dialect acquisitionin Australia。 Melbourne, Australia: Monash University dissertation。

[3]Harrington, Jonathan; Sallyanne Palethorpe; and Catherine Watson。 (2000)。 Monophthongal vowel changes in Received Pronunciation: An acoustic analysis of the Queen’s Christmasbroadcasts。 The Journal of the International Phonetic Association 30(1-2): 63-78。

[4]Babel, Molly。 (2011)。 Evidence for phonetic and social selectivity in spontaneous phonetic imitation.Journal of Phonetics 40(1): 177-189。

[5]http://www.abplive.in/world-news/here-s-how-our-accents-change-over-time-574420?ani

[6]https://motherboard.vice.com/en_us/article/wjjm5z/why-linguists-watched-the-same-season-of-big-brother-for-6-years

[7]https://www.mcgill.ca/newsroom/channels/news/reality-accent-change-269983

作者:鍾與氏Darla

編輯:odette、二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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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來自果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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