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果文化CEO賀曉曦告訴第一財經,喜劇市場供給過於單一,遠遠無法滿足全民對喜劇的需求,因此需要加大喜劇類型的供給

今年春晚,脫口秀演員王勉和大張偉一同表演了音樂脫口秀《快樂氣氛組》。在這個覆蓋全中國最廣泛觀衆羣體的舞臺上,脫口秀佔據了一席之地。脫口秀演員程璐感慨:“十年了,脫口秀三個字終於登上春晚了。”

對於脫口秀春晚首秀的表現,有人覺得尬,有人看了幾遍還是很上頭,也有人調侃:這回經驗可以攢着,下一季脫口秀大會不愁沒素材了。無論如何,對於脫口秀行業從業者而言,這終究是里程碑式的一刻。這種新興的喜劇形式,距離真正的“國民性”更進了一步,也讓晚會語言類節目在相聲、小品之外有了新的選擇。

無論線上線下,脫口秀去年一年的表現令人驚歎。疫情趨於平穩後,國內線下演出市場強勢恢復,而脫口秀是其中漲幅最快的品類。根據上海演出協會統計,脫口秀是2021年滬上演出的頭部力量之一,全年在專業演出劇場完成660場演出。以脫口秀頭部公司笑果文化爲例,去年在全國25座城市舉辦了近1500場演出和開放麥,覆蓋超過40萬觀衆,全年演出票房共計超過八千萬,票房收入較2020年超過四倍。

《脫口秀大會》第四季播放量破29億,與前三季相比有了量級的增長。笑果文化CEO賀曉曦告訴第一財經,從線上觀衆的數據來看,除了觀看總人數增多之外,年齡層佔比也開始發生變化,脫口秀不再只是年輕人的選擇:“原來24歲至40歲這一人羣數量極大,佔據七成以上,一枝獨秀。今年四十歲以上的人羣在漲,第三大觀看人羣是17歲以下。兩頭的人羣數量慢慢增加,將佔比逐漸拉平。”

演員方面,類型也變得更加豐富,去年的笑果訓練營挖掘了一位來自長沙的五十多歲的學員。“她騙老公說出來參加廣場舞比賽,實際上是來講脫口秀了。”在賀曉曦看來,在地域遼闊的中國,一定還有許多像這位阿姨這樣的喜劇人,“川渝的、西北的、廣東還有東北的,只是他們還暫時沒有被我們看到。”一檔全新的脫口秀節目正在籌備當中,參與表演的將不僅是脫口秀職業演員,還有醫生、消防員、警察等各行各業有趣的人,他們將用脫口秀的方式講述各自的故事,最後將與脫口秀演員共同創作,很可能會在大劇場中完成一臺專場演出。

脫口秀正處於從青年文化成長爲國民喜劇的過程。從發展勢頭來看,它的成長速度驚人,但仍舊與脫口秀文化更發達的國家,諸如美國、日本、韓國,還有相當差距。其中包括從業者數量上的差距。根據笑果文化去年年末的一項統計,在中國參加過商業演出的演員約一千多位,而美國僅紐約就活躍着10000多個脫口秀演員。在線下演出體量和規模上也存在差距。美國或者日韓最知名的脫口秀演員曾在萬人體育場舉辦過專場演出,而中國內地脫口秀領域還未曾有人實現過。無論是從業者人才的培育,還是線下演出市場和內容品類的拓展,脫口秀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向萬人大舞臺進發

賀曉曦記得,去年演出高峯期,笑果在上海地區一天差不多能開五場演出,賣掉兩千張左右的票。在接受第一財經專訪時,他提到,疫情之下,形成了比較特殊的狀況:“其實這兩年,大家在生活中會遇到很多難熬的時刻。在上海這樣一個相對穩定的演出環境中,笑果正好能夠提供正面情緒價值,大家會喜歡。所以還是時代和城市給我們帶來了機遇。”因此,紮根上海,更好地滿足本地觀衆需求,成爲城市的文化名片,讓觀衆願意到上海來看最好的脫口秀演出,仍將是笑果文化未來的重心之一。

收麥秀是笑果歷年來的固定節目,今年1月舉辦的“Callback2021”收麥秀聲勢最爲浩大,在上海、南京兩地演了近20場,近60位演員參與。得益於《脫口秀大會》第四季新人的湧現,本次收麥秀增添了如徐志勝、鳥鳥等新人面孔,演出形式除了脫口秀之外,也有如肉食動物的漫才表演、顏怡顏悅的舞臺劇。空間也從笑果工廠、黃浦劇場延伸至修繕一新的傳奇劇院蘭心大戲院。在蘭心大戲院的舞臺上,李誕將身份調回脫口秀演員,演繹了個人專場《彙報2021》,一票難求。今年,他的個人專場將在2月中旬於上海大劇院起步,開啓全國巡演。近日,第一批巡演城市名單公佈,包括上海、深圳、成都、廣州和長沙。

實際上,如果從營收佔比來看,目前線下演出並不是笑果收入的最大來源。包括《脫口秀大會》在內的線上內容產品和整合營銷即商務部分,分別佔比四成,線下演出約佔10%。但在賀曉曦看來,線下演出對於笑果而言是根基,也是未來,說到底,笑果並不是一家綜藝製作公司,而是一家行業公司。“甚至我覺得它是一家生活方式公司。它應該直接面對消費者,也就是C端。只是因爲節奏等問題,它的漲幅可能會比B端慢。”在他設想當中,未來這三塊業務的營收佔比能夠實現均衡。

因此,從公司層面而言,鼓勵演員線下演出,在更大的劇場演出,創作更多的作品給觀衆帶來新鮮感,而不是專注於綜藝或者商務的工作。因爲,再成功的演員,也必須不斷用作品來證明自己,而好的作品成熟於無數次有反饋的打磨,這要求創作者和觀衆保持足夠近的距離,保持對舞臺的熱情。

在賀曉曦看來,喜劇演員的職業生命,關鍵在於作品。過去,一些喜劇演員賺取流量之後,後勁不足,或是沒有達到大家的預期,是因爲他反覆消耗第一個作品裏的形象,沒有持續地輸出好作品。“今天每個人都可能被別人記住15秒。但一個好的演員,需要保持強輸出,而且是作品級別的輸出。作品的留存,才能夠讓大家真的去記住他們,強化與觀衆之間的連接。真正有價值的,是他能不能被人記住一小時。”

去年,周奇墨的個人專場《不理解萬歲》成功巡演。今年,李誕、梁海源等演員都會陸續推出個人專場。此外,笑果還計劃拓展新的演出空間,甚至考慮在萬人體育場演出,這是他們想了很多年卻一直沒有去做的事。“美國、日本都有脫口秀演員在萬人場館演出,香港的黃子華,國內的郭德綱,他們都做到了萬人場的演出。我們希望把它當作一個小目標,在喜劇這個品類上接近這些前輩,證明自己的能力。”在賀曉曦的設想中,具體演出形式可以是靈活的:“可能是把脫口秀跨年搬進去,或者是脫口秀大會最後一場,形式可以更融合,更有能量。我們會把它當成目標不斷討論。”

脫口秀以外的喜劇世界

脫口秀產業的蓬勃,帶動其他新喜劇品類諸如漫才、即興喜劇市場興起,也是去年喜劇市場的新現象。前不久,笑果文化和騰訊視頻宣佈將打造一檔“不講脫口秀”的喜劇節目,漫才、即興喜劇、sketch(素描喜劇)、默劇、獨幕劇等新喜劇類型將是這檔節目的主角。

>位演員參與。得益於《脫口秀大會》第四季新人的湧現,本次收麥秀增添了如徐志勝、鳥鳥等新人面孔,演出形式除了脫口秀之外,也有如肉食動物的漫才表演、顏怡顏悅的舞臺劇。空間也從笑果工廠、黃浦劇場延伸至修繕一新的傳奇劇院蘭心大戲院。在蘭心大戲院的舞臺上,李誕將身份調回脫口秀演員,演繹了個人專場《彙報2021》,一票難求。今年,他的個人專場將在2月中旬於上海大劇院起步,開啓全國巡演。近日,第一批巡演城市名單公佈,包括上海、深圳、成都、廣州和長沙。

賀曉曦堅持認爲,這些喜劇品類並不小衆,或者只能被年輕人所喜歡:“喜劇是國民性的。脫口秀或者說喜劇的底層是方法,而不是內容,它可以嫁接到任何內容上,關鍵是有沒有足夠多的人認同用這種方法來表現生活。第一波一定是年輕人先接受,但仔細想想,我們心中國民性的喜劇,都是從所謂年輕人喜歡的喜劇開始的,比如周星馳。”

在他看來,過去的喜劇市場供給過於單一,遠遠無法滿足全民對喜劇的需求,因此需要加大喜劇類型的供給:“我們過去看到了很多國民性的內容,並不一定意味着它足夠好,而是因爲只有這樣的產品。”在這樣的市場中,漫纔等新喜劇品類的出現,實際上拓展了脫口秀或者說喜劇內容的空間,給消費者更多不同選擇,而每一種品類走向成熟,走到更多觀衆面前,都需要漫長的時間。

2017年,第一季《脫口秀大會》上,李誕和王建國就表演過一段漫才。漫纔是一種源自日本的喜劇形式,通常由兩人組合演出,一人負責吐槽,一人負責裝傻,講究笑點在短時間內的疾速爆發,節奏高度緊湊。從組合和互動方式來看,與中國相聲的逗哏和捧哏有相似之處。在尚需要向大衆普及脫口秀的時刻,這段漫才表演並沒有引起多大水花,大多數人的反應是:“這和相聲有什麼區別?”彼時李誕和王建國對漫才的演繹也處於探索階段,但也正是這些不成熟的甚至失敗的表演,在一些人心中種下了種子。

四年後,《脫口秀大會》第四季中,漫才組合肉食動物走到了決賽,這也是漫才首次進入決賽。去年11月,笑果在上生·新所首次舉辦漫才主題喜劇生活節,漫才組合肉食動物和橙色預警的演出很受歡迎,週末兩天時間,吸引了超過兩千名觀衆。可以看到,國內許多年輕的漫才組合已經擁有了較爲成熟的表演經驗,漫才的種子已經落地生根,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接受並喜歡上這樣一種天馬行空的喜劇類型。“年輕人接受起來非常簡單。相反越是審美固化,想要去聽完整段子的人,可能會被衝擊。但是小孩子很喜歡。”

在賀曉曦看來,漫纔會是脫口秀很好的補充和拓展。“脫口秀大部分是現實主義的,相聲,李誕說過是魔幻現實主義。漫纔可能是在它們之間的一種喜劇形式。”脫口秀目前的演出是開放給16歲以上的人羣的,但漫才這種形式,未來甚至可以開放親子場。“現在肉食動物有很多十歲左右的小粉絲。他們的表演天馬行空,無厘頭,但就是很好笑。脫口秀很難像漫才那樣去講。漫纔是一種少年氣的表達。你看北野武在舞臺上的表演,真的是至死是少年,充滿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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