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齊魯晚報

劇版《平原上的摩西》是一部超長文藝片

電影導演又來抬升劇迷審美

近日剛收官的《平原上的摩西》,又是一部電影導演投身網劇後拿出的獨具審美的佳作。執導過《八月》《藍色列車》等文藝片的導演張大磊,在該劇中延續了他的創作風格,長鏡頭、慢情節、複雜的畫面構圖、飽滿的氣氛渲染等藝術風格,都與當下流行劇集的創作格格不入,在挑戰着電視劇觀衆的追劇習慣,但不可否認的是,這部劇依舊是珍貴的異類。近兩年,越來越多的電影導演投身網劇創作,爲國產劇帶來別樣的氣質。

記者師文靜

是劇更是電影

6集迷你劇《平原上的摩西》改編自東北作家雙雪濤的同名小說,是張大磊執導的首部電視劇,由董子健、海清等出演,以上世紀90年代的一樁舊案爲串聯,描摹出青年警察莊樹在成長過程中的生活圖景,衆生在回望與現實中尋找愛與溫暖。

該劇單集70多分鐘,一口氣追完6集,就像看了一部7個多小時的超長文藝電影,而電影的藝術風格正如網友所說“比侯孝賢更像楊德昌”。雖然該劇定位情感犯罪題材劇,但導演打造的卻是一場上世紀90年代至跨世紀一段時期舒緩的東方日常,用非常講究、精準的服化道營造出了時代感,劇中人物的廠區生活、學校活動、鄰里相處、警察辦案等場景,都充滿生活的質感和細節,剋制、含蓄、冷靜的鏡頭下,又蘊含着生活的暗湧澎湃。電視劇給人的感覺是細膩雋永又宏大開闊。

該劇在鏡頭語言、剪輯等藝術手法的運用上,與楊德昌、侯孝賢兩位導演的作品有不少相通之處,這也是很多文藝片導演自帶的獨特氣質。比如劇中大量運用框架式構圖、時空疊加式剪輯、一鏡到底長鏡頭、固定機位長鏡頭等,說明導演就是在拍文藝電影而非網劇。該劇的節奏緩慢,但因爲鏡頭語言豐富,觀衆可以深深沉浸其中,不能分心。比如,海清飾演的返城知青傅東心與董寶石飾演的捲菸廠職工莊德增結婚時的一個鏡頭,導演就通過象徵意義的門框,營造了前、中、後景深層次分明的三個空間,前景中是孩子撿鞭炮的結婚日常,中景是門框裏傅東心逃避又孤獨的身影,遠景中莊德增在酒席上游刃有餘地應酬敬酒。幾秒鐘的一個畫面,完全是精練的藝術構思,凝聚着生活的張力和人物的複雜。《平原上的摩西》中,這樣的鏡頭比比皆是。該劇有很多象徵意義的鏡頭,比如對“火焰”的細節營造、對小說作品和人物的凝練表達,以及對門框、鏡子、窗戶等道具巧妙又複雜的運用等。很多電視劇觀衆或許接收不到這些鏡頭語言的信號,但這種“閒筆”一樣的鏡頭,都有複雜的鏡頭調度、人物走位和視覺營造,幾乎每個畫面都充滿匠心。這部網劇確實是試圖用電影藝術化敘事方式講述有文學深度的故事。

這部劇被定義爲情感犯罪題材劇,但它又超脫罪案劇、懸疑劇的創作路子,沒有很強烈衝擊性的鏡頭視聽語言、表演方式,而是消除很戲劇化的誇張,把犯罪懸疑放置於時代感很強的日常中,把犯罪懸疑“冷”處理、“慢”處理,把它放置在日常生活中,但又能感覺到它帶來的影響,在日常中又形成一種巨大的戲劇張力。這種徹底打通電影、電視劇藝術邊界的創作,以其先鋒性、藝術性給電視劇觀衆帶來全新的觀劇體驗。

多元審美衝擊

這兩年不少電影導演開始拍網劇,他們的作品最突出的特點是不受流行電視劇創作的“規訓”,這些導演以獨特的藝術品位,爲劇集創作帶來新的審美衝擊。

談到對犯罪懸疑劇情的理解,張大磊就表示,《平原上的摩西》的懸疑不是常規的戲劇懸念,這部劇的懸念其實是每個人的人生何去何從,而不是“誰是兇手”,兇手行兇只是牽着他們走的一件事而已,更大的懸念是在特殊時代下小人物的命運,他們變成了什麼樣、被什麼東西改變了、爲什麼會做出難以理解的行爲。張大磊認爲,在劇集行業裏,《平原上的摩西》這種拍法是一個嘗試,但是在電影行業裏,這是一個比較傳統的手法,只不過大家認爲電視劇就該怎麼樣、電影就該怎麼樣,定義是爲了方便區分,但其實好故事都是一樣的。可以看出,拍這部劇,導演把原著的東北文學基調改了風格,而且在懸疑敘事結構上也沒有依賴已經很成熟的、先鋒的原著。導演兼編劇張大磊把《平原上的摩西》這部懸疑小說佳作改成了生活流文藝劇,創作完全顛覆、錯位,導演把作品拉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和風格上,充分呈現的是自己的藝術審美。

像張大磊一樣,此前轉身拍網劇的一些導演,也爲劇集觀衆帶來很多審美衝擊。比如,導演路陽執導的電視劇《風起隴西》以高級的電影視覺審美、對三國風物與生活方式的精緻呈現,爲古裝劇創作注入一股新鮮感。再比如,陳正道執導的懸疑劇《摩天大樓》和都市愛情劇《愛很美味》,王小帥執導的懸疑劇《八角亭謎霧》,馮小剛執導的《北轍南轅》,陳思誠執導的網絡劇《唐人街探案》,宋曉飛執導的《雪中悍刀行》等,都保留有電影導演的藝術風格和追求。其中《八角亭謎霧》也呈現出太多反懸疑、反類型的創作特質,讓觀衆有不一樣的觀劇體驗。

《平原上的摩西》《八角亭謎霧》等這種對流行劇套路帶來衝擊的劇,對電視劇觀衆並不友好,很大程度要遭遇爭議和差評。但是,《平原上的摩西》《八角亭謎霧》能和《狂飆》等風格各異的爆款熱劇同時存在於電視劇創作領域中,纔是觀衆的福氣。這種多元化的創作,纔會培養出更多元化的觀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