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樂居財經 曾樹佳

王健林馬不停蹄。

這一年來，他常奔赴各地考察項目，與多方舉行工作會談、簽訂戰略合作協議。前後奔忙中，他的身形，比以往瘦削了一些。

幸而，王健林的努力，收到了回報。在上市對賭期限漸行漸近時，萬達與太盟投資集團，簽署了新的投資協議，不僅300億股權回購款的支付警報得以解除，還將收穫一筆不菲的增量資金。

在此關口，部分原有投資者趁機撤退。碧桂園轉出其持有的珠海萬達商管1.79%股份，虧了1.6億元；而永輝超市溢價賣出大連萬達商管1.43%股份，獲得了6.1億的整體收益。

此外，傳言京東、蘇寧，也要從大連萬達商管退出。可以預見，新投資協議之下，未來萬達的投資者名單，或將刷新。

不過，王健林並不孤獨，他的老友、大連一方的王喜雙，接手了永輝超市持有的萬達股權，算是變相增持萬達，再次向王健林伸出援手。

自萬達商業私有化退市之後，9年的時間裏，王健林經歷了不少曲折。期間，既有股債雙殺後出售酒店、文旅資產的勇氣，又有轉型輕資產、講述商管故事的理性。

只是，無論是回A還是再度衝擊港交所，萬達至今都沒能如願。爲了補充流動性，王健林不惜出售萬達電影、部分一二線的萬達廣場項目，甚至讓出上市主體的控制權。

每每出現危機，外界都見識到了這位企業家的果斷與決絕。

幾度“反轉”

王健林的雷厲風行，是出了名的。在萬達內部，最常聽到一句話，便是“打鈴交卷”。時間點一到，就必須完成工作並上報，不會有別人替你答卷，不“交卷”就是零分。

多年來，即便是上市進程遇阻，老王無論是戰略決策，還是壓哨引援，也都是動作迅速。

2023年行至年尾，珠海萬達商管4次遞交IPO未果，對賭的截止日期迫近，王健林前後奔忙，最終又一次化解了危機。

12月12日，萬達宣佈與太盟投資集團（PAG），簽署新投資協議。太盟將聯合其他投資者，在其投資贖回期滿時，經大連萬達商管集團贖回後，對珠海萬達商管再投資。

PAG是一家專注於亞洲的私市股權投資公司，業務板塊包括私市股權、不動產及信貸與市場的投資。

新協議裏，不再設置上市對賭協議。這意味着，原本若未能上市而須支付的約300億元股權回購款，眼下已解除了警報。

有得必有失，在此背後，是王健林對部分股權的捨棄。

新一輪投資後，珠海萬達商管由大連萬達商管持股40%，爲單一最大股東，太盟等數家現有及新進投資人股東參與投資，總計持股60%。

粗略計算，大連萬達商管對珠海萬達商管下降了29.99%，而王健林在珠海萬達商管的持股，也從48.38%降至19.352%，存在失去公司控制權的風險。

不過，以此代價換得騰挪空間，還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

2016年，萬達商業在登陸港交所兩年之後，因認爲估值與預期相去甚遠，選擇了私有化退市。此後數年時間內，萬達陸續經歷挑戰。

在去年“三支箭”發佈、股權融資的閘門打開之前的12年間，房企衝擊A股鮮有成功案例。萬達的回A歷程，正好處於這個階段，在嚴監管之下，王健林預想中的上市進展，屢次未能實現。

不平靜的2017年，更是如此。

那一年，由於貸款緊縮及海外資產監管趨嚴等因素，萬達遭到了史無前例的“股債雙殺”。爲了走出至暗時刻，王健林出售了千億規模的核心資產，諸如文旅、酒店、海外項目。

在該年的萬達年會上，王健林用一句話總結過去一年的經歷：“2017年對萬達來說是非常難忘的一年，經歷了風波，也承受了一些磨難。”

隔年，王健林找到了“緩兵之計”。萬達商業引入騰訊控股、蘇寧、京東、融創4家投資，合計投資340億元入股萬達商業14%股份，萬達商業也更名爲萬達商管。彼時的引戰，便已涉及上市對賭。

老王迅速轉變了思路，放棄其曾賴以生存的“以售養租”模式，大刀闊斧地轉型輕資產，給資本市場講述了另一個故事。

起初，適逢物管股被資本追捧，萬達商管踩中了節點，身價不菲。上市前的募資時，萬達商管Pre-IPO輪便融到468億港元（約60億美元），由PAG、碧桂園、騰訊、螞蟻金服等頂級機構投資。

在遞表時，珠海萬達商管的投資方多達22家，另外還有6位公司高管也在股東之列。

此後，萬達乾脆撤回A股上市申請，專攻港股。只是後來物管企業深受地產牽連，且資本回歸理性，導致估值回落，體量較大的萬達商管，終究沒有趕上上市的窗口。

老友再伸援手

在新舊協議轉換的關口，萬達商管原有的投資人，有些藉此時機，已開始從中抽身。

2021年7月，碧桂園旗下金逸環球，以每股24.84元拿下珠海萬達商管1.3億股股份，相當於其1.79%股權，總價爲32.3億元。

兩年多時間過去，碧桂園近來以30.69億元的價格，將所持股份轉讓。

雖然虧了1.61億元，但碧桂園仍認爲，出售事項提前鎖定了較爲合適的交易價格、退出路徑，而所得資金，可緩解階段性流動壓力。

根據這部分股權數額，可以測算出，珠海萬達商管前後的估值，分別約爲1804億、1714億。換言之，珠海萬達商管的估值下降了90億，降幅爲4.99%。

除了碧桂園之外，永輝超市亦計劃撤退。

大連一方集團旗下大連御錦貿易有限公司，以45.3億元，向永輝超市溢價購買大連萬達商管的1.43%股權。這部分股權投資賬面價值爲39.18億元，交易完成後，預計永輝超市整體收益爲6.1億。

5年前，作爲擁有流量及資源的零售巨頭，永輝超市曾爲萬達商管線上線下融合的“新消費”模式，帶來想象空間。

而對於大連一方，外界也並不陌生。它經常出現在萬達系公司的股東名單之中。大連一方的實控人爲孫喜雙，是王健林多年好友，雖低調不常露面，但王健林每當走到關鍵節點，總隱現着他的身影。

此次他出手回購永輝超市手上的萬達股份，也相當於用增持行動，再一次支持王健林。

市場上還有消息稱，京東、蘇寧也要從大連萬達商管退出。不過，由於大連萬達商管爲上市主體珠海萬達商管的母公司，因此並不在上市平臺年底到期的對賭協議範圍內，也都不需要萬達回購。

與部分原有投資者撤出不同，新協議下，太盟集團與未披露的部分其他投資者，在與大連萬達商管重籤協議後，也算是一種變相注資。

由此可見，投資者進退的劇情，依然在此上演。後續萬達商管的股東名單，將會被刷新。

實際上，萬達商管的基本面，仍不算太差。截至2023年11月，其運營管理494個大型商業中心，其中，290個爲大連萬達旗下商業中心，204個爲第三方輕資產商業中心。

2020年至2022年，珠海萬達商管累計分紅超130億元。雖然截至今年年中，其賬上146.92億現金，沒能覆蓋292.57億的短債，但萬達近期出售資產迴流資金，又有新協議下的300億增量資金，以應對局面。

掏出底牌資產

王健林遇到的挑戰，從年中就已備受關注。

6月，大連萬達集團新增兩則股權凍結信息，股權被執行標的企業，均爲大連萬達商管，被凍結股權數額合計約19.8億元，凍結原因是財產保全，凍結期限爲3年。

19.8億股權背後的1200億淨資產，是整個萬達近1/3的淨資產，與雙方爭議的標的額資產13.8億元相比，高達94倍之多，這引發了是否“超額凍結”的討論。

在近來公佈新戰投之前，王健林在迴流資金上，下了不少功夫。

12月6日午間，據萬達電影公告，王健林擬轉讓北京萬達投資剩餘51%股權，上海儒意全盤接手。北京萬達投資爲萬達電影的控股股東，轉讓的核心資產就是萬達電影股權。

5個月前，王健林在最後期限日將一筆4億美元債還上，代價便是將北京萬達投資49%股權轉讓給上海儒意，交易價格22.62億元。

如今再度交易，現爲騰訊旗下的上海儒意，將100%持有北京萬達投資，對萬達電影的持股也將升至20%，成爲大股東。

加上在此之前將1.8億股、1.77億股萬達電影股票，轉讓給東方財富老闆娘陸麗麗，以及莘縣融智等，老王合計四度出售，只爲補充流動性。

王健林曾表示拍電影是自己的夢想，2005年他想開辦院線，還曾遭到許多股東反對，但他依然相信文化產業“是一個沒有天花板的行業”。

2012至2016那幾年，萬達頻繁伸出投資觸角，26億美元收購美國第二大院線AMC、500億元在青島打造東方影都、35億美元收購傳奇影業等，均被萬達電影攬至麾下。

後來在轉型時，上述購入的資產，有些被列入了售賣清單。

疫情之後，今年是電影行業的復甦之年，今年前三季度，萬達電影國內影院實現票房62.2億元，同比增長67.6%。在此背景下，王健林反而屢次賣萬達電影股權，或許更多是形勢所迫。

除此之外，8月有消息傳出，萬達正尋求出售體育營銷部門盈方體育傳媒。2015年，萬達聯手3家機構及盈方管理層，以10.5億歐元併購瑞士盈方體育傳媒集團100%股權，其中萬達集團控股68.2%。

此後，盈方構成了萬達體育板塊的核心資產之一，但眼下仍被擺上了貨架。

近來也有萬達集團擬出售旗下一二線城市萬達廣場的傳聞。

據統計，年內，萬達至少成功轉讓了5座萬達廣場，包括上海松江萬達廣場、西寧海湖萬達廣場、江門台山萬達、廣西北海合浦萬達廣場、上海周浦萬達廣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