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諸王中,哪位天子最具傳奇色彩?

答:穆王幾神人哉?能窮當身之樂。

究竟他的“神人”光環從何而來?讓我們從洋洋灑灑數千言的《穆天子傳》說起。

圖片《穆天子傳》,晉郭璞注。《穆天子傳》又名《周王遊行》,是西晉太康初年發現的汲冢竹書的一種,記周穆王駕八駿西巡天下,會見西王母之事,撰者不詳,一說成書於戰國

天子的旅行日誌

簡單點說,《穆天子傳》就是周穆王的旅行日誌,就像它最初被編校時的名字《周王遊行》。

據《穆天子傳》載,周穆王帶着大批人馬、禮物奔赴的第一個目的地爲河宗氏轄地——今內蒙古河套地區,經學者們考證,周穆王一行的路線當爲:從成周(今河南洛陽)出發,沿着太行山西側,渡黃河,越磐石(今山西平定),沿滹沱河北岸西行,北征犬戎後,通過現在雁門關一帶,然後到達河宗部落居住的地方。在那裏,周穆王一行受到當地人民的熱烈招待,他們獻上12匹駿馬、10張豹皮作爲見面禮,周穆王休整了好幾天,打獵、釣魚,而後帶着禮物上路,於燕然山下(今陰山)赴河宗氏首領伯夭之約。在後者的引導下,他纔開始了神奇的西遊行,路過很多聞所未聞的部落,“西征崑崙丘”,見識各種各樣的植物、動物,集齊馬牛羊、乳酪、玉石等各式禮物後,周穆王終於來到與中原相隔一萬多里的西王母之邦。

初次見面,周穆王就給西王母留下了好印象,他帶來的禮物,又是珠寶美玉如玉圭、玉璧,又是精美衣料如錦繡絲絹,比沿途賞賜給各部落的高級得多,“西王母再拜受之”,對遠道而來的新朋友十分滿意。幾天後,雙方相會於瑤池之上,宴飲唱和,互表心意:

西王母爲天子謠,曰: “白雲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能復來。”天子答之曰:“予歸東土,和治諸夏,萬民平均,吾顧見汝,比及三年,將復而野。”

大意是說,西王母感謝周穆王不顧路途遙遠來訪友邦,希望他以後常來看看。面對西王母的盛情邀約,周穆王愉快答應:等我回去穩定政局,確保老百姓都過上好日子了,三年後再來赴約。

圖片繪畫,繪周穆王與西王母相會的情 

相聚總是短暫,離別又惹人傷感,二人分別後,周穆王登上弇山,刻石紀念,繼續向西北曠野行進,一路上搜羅的寶貝,如獸皮禽羽、貝帶硃砂、彩色寶石等,數不勝數。

據《穆天子傳》統計,這趟遠遊,周穆王一行走了35000裏(往返)。回程穿越沙漠時,沒有水喝,周穆王差點渴死。有人心生一計,刺傷馬脖子,取了些馬血遞與穆天子喝,這才救了他一命。長途漫漫,意外隨時發生,要是沒有最出色的馭手造父爲其駕乘八駿(可日行千里),沒有伯夭擔任嚮導,沒有軍隊人員(“六師之人”)緊密跟隨,周穆王無法走完全程。是什麼驅使他堅持下來,在草原、沙漠、森林留下足跡?難道只爲看藍天白雲、好山好水、實現周行天下的夢想?

恐怕沒那麼簡單。

僞書還是史書?

回答這個問題前,我們先談談應當怎麼看待《穆天子傳》這本書。

事實上,自出土以來,《穆天子傳》便被視爲西周史官的實錄,同《竹書紀年》一樣,皆是信史。但是文中一些內容很容易讓讀者想起《山海經》《楚辭》裏的神話傳說,明人胡應麟率先對其真實性提出懷疑,認爲它是後人杜撰出來的僞書,周穆王根本沒去過那麼多地方,所謂西王母、花花草草、飛鳥百獸都是編出來給小孩看的。胡應麟稱之爲“小說濫觴”。

此後,學界關於該書的史料性質和創作年代展開了長時間的討論,一致認爲:《穆天子傳》絕非向壁虛構,無論從先秦其他典籍還是出土文物中均可證實——它是一部具有史料價值的歷史文獻。

以先秦典籍爲例,《國語》向來被認爲是瞭解和研究西周、春秋時期歷史的重要典籍,據《國語·周語》載:

“穆王將徵犬戎,祭公謀父諫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觀兵。……王不聽,遂徵之。”

側面證實了《穆天子傳》中周穆王北征犬戎的真實性。《竹書紀年》亦有周穆王西征的明確記載。司馬遷作《史記》曾明言:

“《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餘不敢言之也。”

但在《秦本紀》和《趙世家》中引述了造父爲周穆王駕車西行,穆王見西王母,樂而忘歸之事。最直接的證據當屬《穆天子傳》中跟隨天子西行的大臣“毛班”,不見於其他古書記載,卻出現在周穆王時代製作的青銅器班簋銘文中,足以證明周穆王西遊之事並非無稽之談,如青銅器專家、歷史學家唐蘭所言:

“毛班見《穆天子傳》,此書雖多誇張之語,寫成時代較晚,……大體上有歷史根據的,得此簋正可互證。”

就像歷史學家岑仲勉所說:

“疑《穆傳》爲僞作者不少其人,釀成誤會,無非全憑臆想而不結合實際所致,試問具有日期、方向、地名裏距以及語言、族落、物產種種交織的事實,豈易作僞?即作之亦必罅漏百出。”

既然如此,如何解釋西王母的存在?畢竟西王母故事最早見於《山海經》,而《山海經》成書於戰國。歷史學家楊寬在《西周史》中給出了合理推測,他認爲《穆天子傳》:

“由於作者採自一個從西周留存到戰國的遊牧部族河宗氏的祖先神話傳說。他們從西周以來,世代口頭流傳着祖先河宗栢夭(即伯夭)參與周穆王長途西遊的神話傳說,從一個引導者變成了周穆王的隨從官員,結果得封爲‘河宗正’的官職,從而使這個部族得以興旺起來。他們認爲這是他們整個部族的光榮歷史,世代口頭相傳而不替,直到戰國初期才被魏國史官採訪所得,成爲《穆天子傳》的主要內容。”

圖片八駿巡遊,18世紀《帝鑑圖說》彩繪插畫,繪周穆王姬滿乘八駿巡遊天下的情形

換句話說:

“周穆王在幾個遊牧部族的引導下,帶着所謂六師之人,沿着黃河上游西行,穿越戎、狄地區,經歷許多戎狄部族,相互贈送禮品,做安撫的工作,都是真實的故事。”

只是河宗氏部族爲這個真實的故事披上了一層神話的外衣,他們自認是河伯之神的後裔,河出崑崙又是他們信仰的傳說,因此在他們的話語體系中,穆天子西征的主要目的,就是上帝的命令——至於崑崙之丘,以觀舂山之寶。而作爲戰國時期的作品,《穆天子傳》中難免要加入當時流行的神話元素“西王母”,是故纔會呈現出充滿神怪色彩的奇幻之旅。

最遠到達哪裏?

那麼,真實歷史中的周穆王爲何在父親昭王南征不復後依舊冒險遠行?往大了說,無非是爲了王朝的進一步擴張,成就大邦周的偉業。自武王克商,歷成康之治,西周王朝走過半個多世紀,雖然中途出現了昭王歿於漢水的小挫折,但並不妨礙周穆王帶着他的王朝走向盛世。從他不顧重臣祭公謀父勸告,執意出征犬戎便可看出其雄心壯志。周穆王最終俘獲“四白狼”“四白鹿”而歸——有學者推測可能是當時北方少數民族部族若干首領的名號。儘管《國語》略帶諷刺地說“自是荒服者不至”(此後部族首領都不來朝見周王),似乎穆天子這次用兵,過大於功,不過考慮到大多數先秦兩漢典籍對周穆王多有負面評價——基本是一個不聽諫言肆意征討、不以國事爲重、恣意遊玩的無道君主形象,《國語》這番論斷不見得對。

周朝歷代以犬戎爲大患,穆王能用兵征伐,總算難得。《竹書紀年》載,周穆王西征犬戎後, “取其五王以東,王遂遷戎於太原”,把降服的首領遷徙於太原(今隴東地區),充當王朝的西北屏障,也算是爲自己掃除了通往西方道路上的障礙。按理說,天子出遊,帶幾個隨身侍臣即可,爲何周穆王西行時把最精銳的主力部隊“西六師”都帶上,還有軍事將領毛班相隨,一看就是有備而去,既爲巡視屬國,鞏固西周的宗主地位,又爲消除來自西北方諸部族的威脅,帶有強烈的經濟、政治、軍事目的。

圖片簋,西周穆王時期,青銅器,通高 21 釐米,口徑 22 釐米,1975 年 3 月陝西省扶風縣法門鎮莊白村西周墓出土,現藏扶風縣博物館

西遊路上,周穆王所到之處,與各部落友好相處,互贈禮物,促進了周王室與諸部族之間的物質文化交流。周穆王不僅收穫大量玉石、好馬,還封賜了一些重要部落的首領。他登上崑崙之巔,瞻仰黃帝之宮,會西王母於瑤池,大獵於曠原……

他到過最遠的地方,有人考證說是波蘭華沙,有人說是中亞吉爾吉斯斯坦的草原地區,也有學者推測,穆天子西行再遠不會超出新疆地區,還有人認爲他不過是在今山東省內盤桓。歷史地理學家王守春以《穆天子傳》中的地理景觀、物產爲線索,按圖索驥,論證周穆王西征的地域範圍主要爲西北的河套以西、黃河上游、河西走廊和新疆地區。他指出:

“周穆王所遊歷地區,有廣闊的沙漠,有遼闊的草原,盛產良馬、牛、羊、狗,這一自然景觀和人文特點,只能是我國西北草原和荒漠地區。周穆王所到地區,還出產玉石,特別是出產白玉石,這應當是今天的新疆塔里木盆地。”

在他看來,所謂的“瑤池”“西王母之邦”均位於今新疆境內,西王母所唱“瑤池”周圍的自然景象“白雲在天,山陵自出”與賽里木湖比較接近,“這裏‘藍天白雲’的天氣較爲多見。它雖然也是位於天山的山間盆地中,但湖面寬闊,周圍的山地相對高度顯得很低,好像是丘陵。另外,賽里木湖位於交通要道上,從準噶爾盆地到伊犁河谷,賽里木湖是必經之地。同時,西王母的後一句吟唱所描寫的是草原遊牧生活,而準噶爾盆地在古代則是遊牧民族區,因此,西王母之邦應當在準噶爾盆地或鄰近地區”。至於西王母的住地,王守春根據兩人告別後的路線(“西王母還歸”)推測,極有可能在伊犁河谷地。

以上都是學者的猜測,難有定論,就像大家不知道西王母的身份一樣,也許是史前新疆部落聯盟的女性酋長,也許是周穆王遠嫁的女兒,衆說紛紜,莫衷一是。 

南伐淮夷,大會諸侯

如果你以爲周穆王的夢想只是當個旅行家、探索世界那麼簡單,那可就錯了:他想要創下千秋功業,當個盛世明君。從春秋時人的推崇,將他與商湯、周武功業並列來看,周穆王確實以實際行動成就了雄主美名。傳聞就在他遨遊在外、流連忘返時,東南方的徐偃王造反,對成周造成巨大威脅,幸有造父駕馭千里馬,穆天子得以“長驅歸周,一日千里以救亂”。

徐偃王爲徐國國君,據說是輔佐大禹治水有功的伯益後代。徐偃王生來就註定不凡。據晉張華《博物志》引述的《徐偃王志》載,徐偃王的生母是徐國宮女,一日,該宮女產下一枚蛋,徐國國君認爲很不吉利,就命人將蛋扔到河邊,恰巧被一隻名爲“鵠蒼”的神犬撿了起來,帶回了家。“鵠蒼”主人是一名獨孤老婦,見此情形很是詫異,在她精心照料下,從蛋裏孵化出一名仰面躺着的男嬰,取名爲“偃”,徐國國君聽此奇聞後,決定收養這個男孩,小孩漸漸長大,既仁義又聰明,成爲國君後,江淮一帶的小諸侯國紛紛屈服於他,徐國實力大爲增強。

徐偃王的身世傳聞看似無稽之談,但這種卵生神話卻廣泛流傳於東夷民族之中,反映的是其背後的鳥崇拜心理。

早在西周初建時,活躍在魯東南的徐國就是興兵反周的中堅力量、東夷集團的主力軍。周公東征後,徐國時服時叛,經常與魯國發生摩擦,以致後者一度封鎖東郊交通。在與魯國幾次較量失敗後,徐國向南逃遁,遷到今皖東北、蘇西北的淮河兩岸一帶定居,不時挑起戰爭。到徐偃王時,他聯合周邊諸侯國對周發動了一次強勢攻擊,從淮河一直打到黃河邊上,深入核心區域,威脅東都洛邑。有多篇青銅器銘文記錄了雙方的交鋒,首都博物館藏班簋即是“物證”。

說來,班簋的發現同《穆天子書》一樣,純屬意外。1966年後,北京地區大量古舊圖書、文物古董成了“破四舊”的對象,有的被當場焚燬,有的被送往廢品站、造紙廠和鍊銅廠。爲了搶救和保護文物,北京市文物工作者組成古書文物清理小組,每天在廢品堆裏尋寶。1972年6月的一天,北京市文物管理處呼玉衡、華義武師徒早早就來到北京市物資回收公司有色金屬供應站,華義武后來回憶,他們從早上9點鐘開始揀選,到中午12點多鐘,從廢銅堆中發現了三塊銅器殘片,一塊是器壁,一塊是帶有銘文的器底,還有一塊是器足。這可不得了,二人將搜尋到的碎片打包好,帶回辦公處請青銅器專家程長新先生鑑定,程先生仔細察看紋飾和銘文後,初步認定當是一件西周時期的有銘銅器,於是大家又返回廢銅堆裏仔細翻找,終於又找到器物的口部、腹部、耳部等殘片。經過認真對接、辨認銘文,最終確定這件文物就是清宮舊藏班簋,八國聯軍佔領北京時流散出宮,“大隱”於民間,直到被再次發現。

圖片班簋,西周穆王時期,青銅器,通高22.5釐米,口徑25.7釐米,曾爲清宮收藏舊物,並收錄於《西清古鑑》,現藏首都博物館

儘管班簋器身毀壞過半,僅殘留口部、腹部、器耳等,但器底銘文基本完整地保存下來。銘文大意爲:八月初的甲戌這天,周王在宗周冊命毛伯接任虢城公的職位,擔任王朝執政大臣,以“毛公”身份護衛王位,作天下的表率,同時掌管繁、蜀、巢三個方國,並給予毛公賞賜。冊命完畢後,周王命令毛公率領封君及其部族等人征伐東方“戎”,同時指派吳伯率領其軍隊從左方輔助毛公,又命呂伯率軍作右方輔助,並命令毛班:

“率領你的族人跟隨毛父出征,出城之後負責保衛毛公的人身安全。”

三年之後,毛公平定叛亂,班師回朝,向上天祭告其事:東國之民不明白上天的旨意,所以滅亡了。因此只有敬重德行才能無所違失。毛班爲頌揚其父功德,做此簋,“子子孫孫世其永寶”,希望子孫世代珍愛它。

周王如此興師動衆,對手“戎”究竟是誰?不少學者認爲,伐戎即伐徐偃王。周穆王徵徐的戰役,歷時3年,可見戰爭規模不小,除毛公、呂伯、吳伯等參與其中外,周穆王還命令伯雍父率師戍守在古師(今河南太康縣南),以道(今河南汝南附近)和胡(今安徽阜陽附近)兩個小國爲前哨,伯雍父來往於此三地。其實周人早在淮域邊界設有防禦性據點,防範淮夷攻擊。饒是如此,淮夷還是突破防線,“敢伐內國”。在伯雍父抵禦淮夷戰鬥中,最爲關鍵的一次戰役是簋所載(即伯雍父)率領成周軍隊追擊淮夷,在棫林(今河南葉縣東)與戎激戰,大獲全勝,俘敵100,繳獲兵器135件,救回被戎所俘西周百姓114人,整個戰爭過程中,毫髮未損。淮夷的這次入侵雖以失敗告終,然而淮夷能夠做出跨越邊界深入的行動,實力不容小覷。

傳統文獻說徐偃王挑起戰爭,而後英明神武的周穆王憑一己之力輕易打敗,金文顯示的事實並非如此,雖然結果最終一樣——徐偃王慘敗,但過程肯定遠比我們想象中的複雜和艱難。經此一役後,東西南北四方局勢大體穩定,周穆王效仿前賢,大會諸侯於塗山,向天下昭告周天子的權威。 

圖片

圖片刖人守囿車,西周,青銅器,在帶活動插銷的車門旁站着一個斷左足的裸人(受刖刑者),這印證了西周“刖者使守囿”的歷史,即受到砍足酷刑的人,讓他守動物苑囿之門

《史記》說:

“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穆王立五十五年,崩。”

若是按司馬遷的說法,穆天子從50歲即位,在位55年,當是上古難得的高壽人士。放眼中國歷史,在他之後任期超過50年的皇帝也就漢武帝、康熙帝、乾隆帝,細究下來,太史公的說法不是很有說服力。有學者以公認穆王時代的青銅器銘文作爲斷代依據,從逨盤世系中尋找線索。該盤於2003年1月19日在陝西省寶雞市眉縣常興鎮楊家村出土,盤底21行372字的銘文記載了單氏家族8代人輔佐西周12位周天子的歷史,因該盤作器者名逨得名。通過銘文得知,逨的祖先惠仲盠父輔佐昭穆二王,一般認爲昭王在位19年,穆王在位55年,也就是說惠仲盠父的工作年限長達74年。根據規定,貴族滿20歲纔可以治人,享有統治特權,擔任王室大臣。這樣一來,惠仲盠父退休時怎麼着也得94歲,八九十歲的老臣有沒有精力和能力輔佐周王,讓人懷疑。問題來了,究竟穆王在位時長多久?有說37年(按 《竹書紀年》說法),有說不到40年,很可能就二三十年的,沒有定論。他的一生就像《穆天子傳》那樣傳奇,留下很多謎團,等待後人去破解。

參考文獻:

楊寬《西周史》

高永旺譯註《穆天子傳》

王守春《〈穆天子傳〉與古代新疆歷史地理相關問題研究》

晁福林《牆盤銘文補釋——兼論周王朝的昭穆時代》

劉懷君《逨盤銘文試釋》

編輯:朱陽夏    責編:陳泰湧    審覈:馮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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