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新世界最突出的能力,就是能不能變革、敢不敢變革。這對企業領導者而言,也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文|張競

圖片來源|會議現場

寫在前面的話:

舉杯商業新世界,共話創新大格局。新世界,是詮釋變革時代的基本邏輯,是駛出競爭紅海的新航道,不懂新世界,即使贏得一城一地,終將輸掉全部未來。

何爲“新世界”?它是2021年華潤啤酒董事會主席侯孝海先生首次提出的概念,這三個字看起來了無新意,不過侯孝海先生知行合一,“新世界”已成爲華潤啤酒推動變革最重要的世界觀、最重要的指導方向和思維認知。

他提出的“新世界觀”有五大背景:

一是全球大變局和大重構深刻影響了消費格局及企業發展;二是隨着中國式現代化的快速推進,企業應該深刻感受到了大國崛起的機會和新時代的發展使命;三是人口迭代下消費人羣的改變,Z世代開始成爲消費主力,而作爲移動互聯網原住民的Z世代人羣,比X世代、Y世代人羣有顛覆式改變;四是隨着計算機、互聯網、移動互聯網再到如今ChatGPT以及大模型的流行,科技迭代將會改變整個產業的發展模式和核心競爭能力;五是後疫情時代,消費行業復甦並非簡單回到從前,而是重構,消費者從心理到行爲都發生了明顯改變。

這些判斷,不僅適用於啤酒行業或者消費品賽道,對於百行千業都具有普適性。當商業世界出現新舊的劃分,企業家便無法再用舊世界的規則和戰略解決新世界的問題,也不能用舊世界的思維和認識看待新世界出現的矛盾,更不能用舊世界的方法解決今天新問題 。唯有清楚地認識它、瞭解它,才能積極擁抱它,並主動在新世界中尋找機會。

雖然侯孝海是“新世界”理念的提出者,我們更願意將“新世界”視爲一個開放性系統,希望各界卓越人士共同加入對這個話題的探索,以此捕捉新世界的關鍵要素,成爲新世界的中堅力量。因此誠邀侯孝海先生作爲常駐嘉賓,再特邀不同領域的流動嘉賓,從戰略、變革、組織、品牌、產品、運營、渠道、用戶、資本、文化等不同側面,來深入拆解“新世界”。

幾乎沒有一家中國大型啤酒企業,可以逃過變革的痛苦。過去20多年裏,華潤啤酒快馬加鞭、高速增長,到2010年左右規模到達頂峯,之後發展卻逐漸平緩下來。這是一個重要信號。華潤啤酒管理層意識到,過去靠併購式整合在全國進行規模擴張的模式走不通了,行業的未來是品質化、高端化。2017年,時任華潤啤酒CEO侯孝海提出“3+3+3”戰略,向高端化方向轉型。與此同時,刀尖向內,大刀闊斧改革,優化工廠、大面積精減人員。5年內關掉了40家低效工廠,優化500多萬噸無效產能。

對這場巨大變革, “風險”是侯孝海提及最多的一個詞彙。不變革,巨大的體量成爲包袱,吞噬掉盈利,拖垮企業。變革,怎麼變?體量太大,涉及面太廣,一步不慎就前功盡棄。

“殺出一條血路,可能會衝過去,也可能倒在半路。但只要衝出去,你就贏了;即使倒在半路,我想還會有後來人繼續殺出條血路。因爲除此之外,別無選擇。”侯孝海表示。

對侯孝海的心情,耿超深有同感,自2020年年底,耿超赴任燕京啤酒董事長以來,他笑稱“就沒再安穩睡過一個好覺”,因爲他面對的是一個“機制不活,市場下滑”的企業。

2021年1月,耿超提出“二次創業、復興燕京”,聚焦年輕化、高端化轉型。兩年多以來,燕京啤酒業績一路看漲,2023年前三季度,燕京啤酒淨利潤大漲四成。但耿超依然無法鬆懈,在他看來,業績增長快原因在基數小,燕京啤酒還有很多問題等待解決,有一個又一個關口要闖。

《舉杯新世界》第一期,華潤啤酒董事會主席侯孝海,燕京啤酒黨委書記、董事長耿超,進行了一場與“變革”相關的深度對話。從舊世界進入新世界,需要強大的變革動力才能完成。

對話的精彩觀點如下:

1.啤酒新世界裏最突出的能力,就是能不能變革、敢不敢變革。

2.變革要考慮條件具不具備的問題。現實不可能所有條件都具備,那就具備多少幹多少,缺少條件創造條件幹。

3.很多時候變革的失敗在於不夠決斷。決而不斷、當斷不斷,是變革大忌。

4.越在變革的時刻,自身心態越要穩。很多工作不是非黑即白的,也沒有完全正確或無風險的決策,這就考驗我們這個班子、團隊,不但要正確,還要能快速解決問題。

5.做減法一定要有效、有獲得感,專減那些減完最能產生價值的部分。

6.變革要“外看剛硬,內看柔軟”。從外部來看,變革要剛硬,大刀闊斧,一往無前,但自身做事要有“柔軟度”,“柔軟度”帶來了組織彈性、政策彈性。

7.要有變革的容錯空間。在變革中不可能事事成功,如果這樣,誰敢變革?要給變革者更加寬容的空間、良好的土壤。

以下爲對話實錄(有刪減):

“等不起了”

CE:我們今天探討的主題是“商業新世界,共話創新大話題”。新世界是理解當前複雜商業環境的一個基本邏輯,先請兩位說一說對商業新世界的理解。

侯孝海:我當時提出“新世界”,是因爲我認爲整個啤酒產業環境發生了巨大改變。

中國啤酒產業在快速發展了二三十年後,開始走向高質量發展的新時代,啤酒的消費人羣、場景、方式都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比如,現在00後開始逐漸變成主力消費人羣,品牌傳播、產品開發、科技創新都發生了很大變化,對產業影響深遠。

因此,我們用“新世界”這個詞來形容當前啤酒產業面臨的新環境、新的商業和發展模式、新的改革方向。在新世界,我們要用新世界的思維做新世界的事。

CE:啤酒新世界和啤酒舊世界差別很大,對於企業領導者而言,最大的挑戰是領導力。啤酒新世界和舊世界所需要的領導力有什麼不一樣?

耿超:我結合燕京啤酒的發展談一下。燕京啤酒的發展經歷了從1.0到2.0的階段。過去40多年的發展中,燕京啤酒沒有系統、徹底地變革過,機制較爲僵化,導致的結果是:市場下跌、企業業績不佳、大家信心受挫。怎麼辦?

首先要迅速改變面貌,因爲大家等不起了。要解決一些短平快的問題,但同時要謀長遠。把當前問題解決好,把中期、長期的問題佈局好,步步爲營,以增長爲檢驗的主要標尺,核心是要堅定從1.0到2.0,或者說從商業舊世界向新世界變革的勇氣。對我們來說,解決問題,帶領企業迅速改變面貌,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侯孝海:商業新世界的領導力和商業舊世界區別很大。

2014年左右,中國啤酒產業規模開始收縮,行業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在這之前,啤酒企業都在衝規模,爲了做大規模,建設工廠,向全國擴張,做全國性的品牌。產品則主要是主流啤酒或經濟型啤酒,那都是啤酒舊世界做的事情。

今天,啤酒產業已經發生變化,對企業的生產效率、產能佈局、產品升級、品牌價值都提出了更高要求,否則你不可能在競爭中取勝。

侯孝海

爲什麼耿書記說等不及了?因爲啤酒產業是一個完全開放的市場,你不變,別人會變,你變得慢,別人快,你在競爭中就會處於劣勢。長此以往,你就追趕不上了。形勢逼人改變,一旦邁入啤酒新世界的大門,你就會認識到,企業急切需要變革。

所以,能否洞察行業、商業環境的鉅變,洞察產業發展邏輯的變化,進而帶動組織變革,這對企業領導者而言,是一個極大的考驗。啤酒新世界裏最突出的能力,就是能不能變革、敢不敢變革。

CE:兩位提到了一個關鍵詞“等不及”。這背後的背景是,變革的時間不是由你自己決定,是由環境決定的。

耿超:侯總提到2014年。2014年正是各企業做規劃的時間節點。2013年,燕京啤酒的銷量約570萬噸,但到2020年我們只實現了300多萬噸的銷量,不但沒有實現增長,銷量還更少了。這說明我們對行業的判斷出現了問題。

如果更早地擁有開闊的視野、開放的學習心態,對行業做出準確的洞察和預見,我們可能會轉變策略。事實上,行業早已變了,而我們的變革慢了。

侯孝海:2014年,中國啤酒產銷量開始下降,其中下降最大的是經濟型啤酒。過去企業的商業模式,主要是按照規模增長來設計的。未來,如果繼續沿着這個模式發展,不僅規模無法增長,還會大幅衰減。行業向上增長的力量,是價值,是高檔啤酒、品質型啤酒的效益。如果不以這樣的思維去佈局戰略,企業就無法再增長。

耿超:如果繼續沿着過去規模增長的模式,可能還會在產能佈局上匹配更多相應的投資,這個投資是多餘的、無效的。一增一減,企業還要承受雙重壓力。

侯孝海:不能準確評判戰略,或戰略延誤,帶來的後果不僅是某方面的問題,而是系統性的問題。如果繼續追求規模發展,企業會建更多工廠、增加更多規模,這些規模的產能佈局方向都是瓶裝酒和中低端酒,負擔反而更重。

耿超:當你想解決這些問題時,你會發現,問題是雙倍的。

CE:所以它並不是一個錯誤,而是一連串錯誤。當你對形勢產生了錯誤判斷,就一定會定下一個錯誤的目標,沿着這個目標做錯誤的投入,最終所有錯誤疊加,造成產能越來越過剩。

侯孝海:爲什麼要提出“啤酒新世界”?我們發現,過去二三十年,中國啤酒產業都是按照一個傳統邏輯在發展,當產業的整體趨勢、發展模式、增長邏輯發生變化時,很多啤酒企業的意識、認知比產業變化慢半拍,甚至慢兩拍。如何能夠準確研判行業發展大勢,讓自身企業戰略與行業發展趨勢、國家發展戰略匹配,這是一個重要挑戰。

CE:兩位都提到了2014年,後來你們都發現行業發生了變化,但人在局中時,是很難看出來的。兩位是從什麼時候察覺到可能出了問題?

耿超:這對企業家的核心考驗,就是預見力、洞察力。如果肉眼可見的信號都出現了,我們再做應對,肯定晚了。我們要解決的,就是洞察力問題,要透過現象看本質,不畏浮雲遮望眼,要能預見未來,並對組織體系、產品、市場作相應的配套和佈局。洞察,是通過現狀等綜合判斷分析而來的,當然有一定的風險,但這是企業家的基本能力。

侯孝海:我意識到不對,是在華潤雪花啤酒的發展遇到瓶頸的時候。過去20多年,雪花啤酒一直快速發展,並於2010年規模到達頂峯。在這之後,到2013年,雪花啤酒發展開始平緩下來,這是一個重要信號。

而行業中有一家企業增長非常快,這家企業就是百威英博。在中國市場,百威英博以前一直比不上雪花和青島,爲什麼現在會有如此快速的增長?第一,百威英博有好品牌,該品牌的增長速度遠遠超過我們;第二,好品牌帶動了其他中檔品牌,使得其他品牌也得以實現全國性的發展。顯然,百威英博所做的事正符合行業發展趨勢。

同時,行業還出現了奇怪現象:有些企業開始關閉工廠了。最初,我們並不理解,以爲是經營不善,但它們持續在關廠。我們意識到,它們一定出現了戰略變化,在變革。

再看國際啤酒產業的發展歷史,它們也曾從快馬加鞭併購式整合轉向品質化發展。

我們就覺察到,中國市場已經開始發生變化,追求“量”的時代可能已到頭,“質”時代開始了。所以,2012年開始,我們就認爲,戰略需要調整。

做有效的減法

CE:華潤啤酒和燕京啤酒都在企業內部進行變革,侯總說“刀尖向內”,耿書記提出“二次創業”,這幾個字聽起來簡單,但背後一定會牽扯到方方面面。請兩位分享一下,這過程背後,你們都經歷了什麼痛苦?

耿超:2020年年底,我到燕京啤酒的時候,壓力很大。在整個“十三五”期間,燕京啤酒每年的銷售收入在111億元上下波動,波動幅度在1億元到2億元之間。我在內部講,就跟拔管後的心電圖一樣,一條橫線。無論是外界,還是內部,對企業的發展現狀都不滿意。

變革很痛苦,也很難。變革要求企業內部思想不能僵化,要求隊伍有學習能力、適應能力、解決問題的能力。變革過程中,始終會有不同的聲音,但也得硬着頭皮上。

有些事情雖然不能着急,但又等不起。經過我們長期的思考研究,最後提出“慢慢來,找對路,別再犯錯誤”。我們抓住幾個主要問題優先解決,讓大家能夠看到組織效能的煥發,改善經營效益。

我們很堅定,只要一步一步推動變革,就能夠實現階段性目標。大家也會越來越堅定變革的決心和信心。

侯孝海:我們在2017年開始大面積變革,當時面臨的形勢很嚴峻:第一,我們有98家工廠、近6萬名員工,過剩產能約500萬噸。不僅需要減掉幾百萬噸產能,還要再建幾百萬噸產能,因爲整個產能方向要從瓶裝向罐裝發展。當時我們有很多小廠,壓力非常大。

第二,由於過去多年一路併購和整合發展,員工隊伍龐大,年齡也逐漸老化,員工收入、技能、士氣都不高。

第三,最大的問題來自市場。雪花啤酒過去以主流酒爲主要業務,後來發展出中檔酒勇闖天涯,但沒有做過高檔酒,也沒有高檔屬性。當時,市場上增長最迅速的正是高檔酒。而做高檔品牌和高檔酒的能力不是一蹴而就的。

我們只能通過變革來實現蝶變,最痛苦的問題是存量大,因此阻力和難度更大,涉及面更廣,風險也更大。

但我們還是一往無前地去做,把改革方方面面的條件創造出來,將整個公司引入變革的道路。通過積極指揮,團隊的共同努力,把改革難題一個個解決掉,這樣公司就慢慢開始走向健康發展的道路。

CE:變革當中最難的部分,就是做加法和做減法,做減法有時候比做加法更痛苦。兩位都做了什麼加減法?在這過程中,遇到了哪些問題?

耿超:減法不好做。我來燕京啤酒時,正值疫情期間,在這個時候做變革,面臨的困難、阻力更大。但我又不能等時機更好的時候去變革,等不了。這是我面臨的最大問題。

耿超

在燕京啤酒做減法,更多體現在組織體系煥新上。過去,我們的組織體系很龐大,包括高管隊伍。舉個例子,我剛來時,燕京啤酒上市公司共15名董事,現在只有7名。過去,分公司高管有七八個,副廠長一堆;現在實行“1+X”制,目標只有1名高管,銷量超過30萬噸的情況下是“1+1”,超過50萬噸就是“1+2”。我們也關停了一些產能落後的工廠或並廠。關停一些工廠後,效率更高了。

變革要考慮條件具不具備的問題,事實上現在並不是一切條件都具備,那就具備多少幹多少,創造條件幹。這幾年,接受變革、支持變革的人也越來越多。

侯孝海:對我們體量這麼龐大的企業而言,做減法一定要有效、有獲得感,否則風險很大,甚至可能前功盡棄。所以我們在幾個方面做了減法:

一是減工廠。把90多家工廠減到70多家,這使得每個啤酒廠產線配置更科學,更符合市場需求,同時合理佈局,從而帶來了產能效率的提升、成本的下降。表面上看,關工廠產生了一些減值,實際上帶來了更大的效益和收穫。

二是減人員。我們有近6萬名員工,需要通過合理、人性化的政策,對員工進行安置,讓公司員工隊伍越來越年輕、技能越來越強、效率越來越高。我們有約一半的員工被安置,員工隊伍大面積精減。精減後,員工收入得到了提升,改革的獲得感更強。

在做減法方面,我們做得堅決,而且要專減那些減完最能產生價值的部分,因爲減一些沒用的,無法從根本上改變公司的狀況。時間不等人,必須儘快把我們最核心的大包袱、大問題解決掉。

我們還要做加法,不甩掉包袱,做加法很難。要知道,做加法需要更長時間。比如,做高檔品牌喜力、做數字化等,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需要三五年,甚至更長時間。相對而言,做減法,通過攻堅戰,花一年到兩年,最多三年時間,就可以使公司基本面發生巨大改變。且這種改變爲公司建立了新生力量,也讓股東、員工和上級組織看到了變革的希望。

做減法唯一的問題,就是風險太大。殺出一條血路,可能會衝過去,也有可能會倒在半路。但只要衝出去,你就贏了,即使倒在半路,我想還會有後來人繼續殺出條血路,因爲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做減法的力度爲什麼會這麼大?因爲我們的體量太大,帶來的包袱也更大。雪花啤酒過去雖然在國內行業中規模最大,但質量並不高,盈利能力也沒有那麼強。巨大的包袱甚至會把那些盈利全部“喫”掉,還會造成臃腫、效率低等一系列問題。這很危險。

CE:兩位有沒有焦慮到睡不着覺的時候?

耿超:這太正常了。我進入啤酒行業才幾年,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需要解決的問題也很多,又想盡快改變一些東西,肯定會焦慮、睡不着。

但我的目標是,將來讓我們的隊伍、“戰鬥”隊員,都睡不着,讓壓力與責任同在。如果只有我焦慮到睡不着,這個企業也不會發展好。

侯孝海:企業變革力度大, 變革會產生無形的壓力,儘管我認爲變革是對的,但也不得不面對失敗的風險、他人的不理解,做好失敗的準備。變革那幾年我經常失眠,壓力很大。

但即使自身壓力大,對外仍然要堅定,咬住牙,要樂觀、充滿信心。否則,作爲一把手,如果你在變革中都被壓垮了,組織和團隊的信心從哪裏來?

耿超:其實我剛來燕京啤酒時,一開會,企業內部的人都覺得我有點兒着急。他們覺得,你應該再氣定神閒一些。我說,這不是這個階段我該有的狀態。我確實着急,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關要闖。

但我很堅定,不含糊,我覺得這個關一定能闖過去,這取決於我的戰略決心。我有信心和底氣。

變革要“外看剛硬,內看柔軟”

CE:管理大師吉姆·柯林斯說,卓越的領導力要具備七個要素,包括真誠、決斷力、專注力、個人色彩、溝通、軟硬結合的社交技巧、一往無前的勇氣。請你們各選三個自己認爲最重要的要素,再結合自己的故事分享一下原因。

耿超:我選專注力、勇氣和決斷力。

一,專注力。我們是一家啤酒企業,釀酒本身就是一件需要專注的事,不斷精益求精。我們的使命就是釀一瓶好酒,這就需要專注力。

二,決斷力。燕京啤酒正在進行變革轉型,很多事需要做取捨、做加減法,這需要決斷。越在這種時刻,越不能四平八穩。很多工作不是非黑即白的,也沒有完全正確或無風險的決策,這就考驗我們這個班子、團隊不但要正確,還要能快速解決問題。啤酒行業是快消品,市場競爭非常激烈,決斷力非常重要。

2020年,我進燕京啤酒的時候,當時資源有限,我們該往哪個方向走?這就需要決斷。

我們生產了兩款產品:一個是燕京清爽,當時銷量約40萬噸;另一個是新品燕京U8,當年銷量不到10萬噸。前者盈利高、基礎好;後者纔剛剛起步。我們的資源無法同時支撐這兩款產品的營銷,怎麼選擇?

做新品難度很大,但最後我們還是堅定地選擇了幾乎零基礎的燕京U8。U8無論是產品還是品牌形象,都更加年輕化。選擇燕京清爽,意味着在啤酒舊世界裏擴容,而選擇U8,就是選擇了市場的未來。U8的銷量近幾年增長迅速。截至目前(節目錄制時間爲2023年10月),今年U8銷量已有50多萬噸。

當然,現在回過頭去看,有一些決策做得也很倉促,但只要核心邏輯和方向是正確的,就不會偏離主線。

三,一往無前的勇氣。有些問題、趨勢,我們可能洞察到了,也有決斷力,但是能不能發揮組織效能?措施能不能執行?規劃好做,但在實際落地的時候,可能會遇到很多問題,包括組織內部、股東之間、團隊等各方面的問題,這就需要我們堅定信念,一張藍圖繪到底,認準的事情把它幹成。

左:耿超,右:侯孝海。

侯孝海:我選決斷力、溝通和軟硬結合的社交技巧。

第一,決斷力。很多時候變革失敗就在於不夠決斷。決而不斷、當斷不斷,是變革大忌。在變革中,有很多正在發生的事情,事實上並沒有能完全設計好的計劃和途徑,需要快速決斷。

最初,我們決定每年關兩家工廠,五年關十家。但關了兩家後,我們發現優化工廠的實際難度、風險尚可控,且已經摸索出一些經驗、方法。這時,我們面臨兩個選擇,是加碼,還是按照最初每年關閉兩家的規劃進行?這就需要決斷。

我們很快作出決定,適當加快關廠的步伐。在2018年、2019年的時候,我們一年關掉了7家工廠。疫情來襲後,關廠就很難了,但在2020年以前,我們已經關掉了30多家工廠。

包括員工優化與喜力合作,也都需要決斷力。在變革中,下刀足夠狠,做決定足夠快、足夠堅決,還能將組織中很多搖擺和不理解的人爭取過來。

第二,溝通。華潤啤酒要進行這麼龐大的變革,溝通必須做得全面,且有溝通技巧。

做出一個決策,首先需要爭取的是管理團隊中更多人的認同,形成一個共識。一些人即使不支持,但是做好溝通,他們也不會反對。

還要與員工溝通。爲什麼要變革?爲什麼要優化工廠?爲什麼要安置員工?我們需要坦誠,實事求是地與他們溝通,讓每一位員工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股東、上級也是特別需要溝通的對象,因爲變革需要獲得支持和批准。變革帶來的效果、影響是什麼?他們在變革中的職責和角色是什麼?他們能夠幫助什麼?這些都需要與股東或上級溝通。

第三,軟硬結合的社交技巧。變革要“外看剛硬,內看柔軟”。從外部來看,變革要剛硬,大刀闊斧,一往無前,但自身做事要有“柔軟度”,“柔軟度”帶來了組織彈性、政策彈性。

改革過程中,解決問題時,有時候需要給予一些寬度,才能讓人成功渡過這條河;有時候則要縮窄,才能逼着人跳過去。尤其在如何解決利益問題上,軟硬結合尤爲重要。每個政策的制定,其中都有軟硬平衡,這種平衡會讓變革更加平順。這是變革的智慧。

耿書記剛纔還提到一點,我認爲非常重要,就是要有變革的容錯空間。在變革中不可能事事成功,如果這樣,誰敢變革?我認爲,要給變革者更加寬容的空間、良好的土壤。

CE:最後一個問題,請兩位互相問對方一個與商業新世界相關的問題。

侯孝海:燕京啤酒過去做了一些非啤酒類業務,比如礦泉水。現在華潤啤酒也開始進入白酒產業,耿書記有什麼建議?

耿超:白酒、啤酒,都是釀酒,在市場管理和品牌營銷上有差異,但我認爲這個佈局有前瞻性。啤酒年輕化,擁有一定閱歷的人卻喜歡喝白酒。夏天是啤酒旺季,冬天則是白酒旺季。白酒是一個很好的賽道,佈局白酒對於企業的平衡發展很有意義。核心在於人,要找對幹事的人。華潤啤酒組織能力、學習創新能力都很強,我相信在白酒賽道上也一定能夠跑出加速度。

我想問的是:啤酒的未來是高端化,但中國擁有龐大的基礎消費羣,對於主流酒業務的未來,侯總是怎麼考慮的?

侯孝海:這是一個行業共性問題。在高端化戰略中,我們往往是顧了一頭,忘了另外一頭。中國市場規模巨大,其實啤酒容量更多的是在中低端酒上。中低端酒是啤酒的基本盤,是我們的基礎,也是我們的命脈。在現在的高端化戰略中,必須兩手都要硬,既要做高端化,又要守住基本盤。

現在中低端容量不斷減少,如何能把基本盤護住,把堤壩築穩、築牢,這對我們而言也是一個很大的考驗。

高端酒帶來了增量發展,但低端酒也不能再繼續流失了。如果我們把底部基本盤都護好,中國啤酒產業的發展會更健康。過去我們提高端化較多,現在要強調,既要高端化,又要基本盤。

責任編輯:梁斌 SF055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