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昭通日報

□ 晏先樹

大山包記憶

多年前的雞公山 不是雞公山

是一場美麗的邂逅

是一朵雲追着另一朵雲

在清晨奔跑

多年前的跳墩河 不是跳墩河

是年輕的麥黃草瘋長

是黑頸鶴不染塵世的翅膀

被輕風撫摸

多年前的我們 做着相同的夢

夢裏有草地 歌聲 雲朵

以及馬背上飛馳的青春和夏天

我們一直不忍懷疑

歌聲會消失 雲朵會走散

那些藏匿在雲端之上 不能說出的祕密

會在春天到來之前

被生活的閃電和雷聲 驚醒

女 兒

此時她正在作業本上奮筆疾書

在城市的倒影裏

想一口吞下月亮 當然這根本不可能

她必須慢下來

梳理細碎的數字和零亂的修辭

雖然時間之手 已將她攆得退無可退

夜晚的燈火有着按捺不住的顫動

和寂靜的擔憂

而我始終無法替她虛擬一個

沒有溝壑的國度

即便打着母愛的幌子

也抵禦不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潮

她得像勇士一樣爬上山頂

得每天趕在清晨六點之前醒來

然後獨自走進人羣

踮起腳尖 去迎接新時代賜予的光

說到酒

你必定有通天的本事

能讓雲朵上奔跑的愛情 落地生根

能讓遠走他鄉的流水拐彎

並且回頭

能讓一段塵封的往事

有了鮮活的翅膀

你一路走南闖北 改名換姓

不管是叫二鍋頭 燒刀子 還是赤水源漿

你的乳名 仍然是

高粱 玉米 青稞 蕎麥

都有着糧食樸實的本性

你的母親 仍然是

黃石坎 馬道子 觀音沱

都是三江懷抱中 卑微又熱烈的

那一方土地

姐 姐

今夜的黑 和多年前並沒什麼不同

無非是天邊多了一些高懸的燈盞

無非是汽車駛過公路後

幾聲狗叫讓鄉村的夜更加空曠

無非是空曠的黑夜裏

再沒有一個姐姐

領着我們去山上 追逐童年的螢火

而遠嫁的姐姐

此時正在異鄉的屋檐下

倚着一扇推不開的 別人家的門

她說翻遍通訊錄

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聽她哭訴的電話

她說回家的路太遠

拼盡全力 也抓不住一絲

執意要走的風

父 親

你年輕的時候總是走南闖北

和許多父親一樣

把自己活得 有家不可歸

以至於我以爲 你只是逢年過節的點綴

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長大才發現

家裏畫着古老花紋的碗櫃是你

我念書的學費是你

穿在身上的花衣裳是你

母親鎖進抽屜的郵票是你

臉頰的熱淚是你

你無處不在 像南征北戰的將軍

遠遠地 給予我們無垠的守護和愛

直到有一天 你左手提着引流袋

右手扶着柺杖

一個人 站在醫院門口

驚慌失措地喊母親的名字

我才意識到 你也會老去 會害怕

你的世界也會坍塌

你的天空也會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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