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春節後,不少頭部短劇平臺開始進行劇本版權IP存儲,編劇內容團隊孵化,設置剪輯團隊以及對外收購劇本的商務團隊等。”某短劇平臺相關負責人表示,他們試圖通過形成完整的閉環,來搶佔更多的市場空間。

短劇平臺跑馬圈地之時,一些MCN機構也沒閒着。據知情人士透露,有MCN公司關停部分業務線,準備“All in短劇”。

究其背後的原因,離不開“低投入、快回報”的誘惑。頭部平臺製作人呂博文對《財經》新媒體表示,回報率因短劇項目而定,有些項目回報很快,甚至上線的第一個月就能覆蓋成本。

“每日付費看短劇總額約6000萬元到7000萬元”

快手數據顯示,2023年,每日在快手平臺觀看10集以上的重度微短劇用戶有9400萬,同比增長52.6%。

短劇監製嚴侖說,“在地鐵上、飛機上,都能看見有人在刷短劇,這種碎片化的娛樂符合當下用戶需求。”《從互聯網產品角度,研判國內短劇未來的產品走向與市場空間》報告顯示,2022年短劇備案數量爆發式增長,同比增長252%,達3293部;2023年短劇備案部數同比增長8.53%,達3574部,平均每部集數由2022年的23集增長到2023年的27集。

“現在,北京、橫店、西安等影視項目集中的地方70%以上都是短劇項目。一個賽道開始火爆就會湧進來特別多的人。”呂博文認爲,信息流相關從業者對短劇賽道的潛力反應最快,可以稱得上第一批進入的人,隨後是接觸過短劇項目的影視公司,目前廣告傳媒公司、工作室等也已相繼入局。

《財經》新媒體瞭解到,當下,短劇玩家們開始廣納賢才,爭取構建完整閉環,以擴大市場佔有率。如擁有導演、項目經理、編劇等崗位的某頭部短劇製作團隊,2023年年底員工數爲500到600人,今年已擴充至將近1000人。

在呂博文看來,短劇項目可以快速拿到結果與市場反饋,因爲其直接面向c端,只要有經濟實力就會認爲自己可以嘗試。短劇領域甚至流傳着月流水兩、三個億的神話。

從後臺數據來看,短劇的收益屬於波浪形發展,會不斷有新的峯值。呂博文透露“有些劇上線第一個月反應平平,但後面充值用戶越來越多,甚至比一開始大爆的劇還要賺錢。”

據嚴侖瞭解,“國內短劇市場每天在付費看劇上的消耗總計約6000萬元到7000萬元,一週就是四五個億。某些時段甚至高於院線電影的同期票房。”

多位短劇從業者表示,目前短劇主要盈利來源於用戶付費、訂閱分賬以及廣告植入。

“用戶付費”在很多短劇從業者看來,“既是大頭,也是最具商業潛力的盈利來源”,主要採取觀看付費的模式,每集收取費用在1元以內,觀看完整部劇花費在100元以內,通常前10集以免費形式吸引用戶觀看。

“訂閱”也就是會員模式,開通會員後用戶可以觀看該平臺上所有的劇。在用戶每一次點播時,相應的費用會分賬給版權方及出品方。

除了用戶付費、訂閱分賬以及廣告植入,短劇盈利方式還包括電商帶貨、品牌定製劇、遊戲切片等。

呂博文表示,不同項目分潤佔比不同,“品牌定製劇前期成本由品牌方覆蓋,後期的收益還會持續分賬,因爲製片方跟品牌都一起做出品。”

《2023快手短劇價值報告》顯示,快手累計上線商業化短劇90部+,品牌合作數量35+,2023年Q3短劇招商收入環比提升10倍,行業覆蓋電商互聯網、食品飲料、美妝護膚等多個行業領域。

“某短劇跑了一個億,投流成本要8000萬到9000萬元”

《國家廣播電視總局辦公廳關於進一步加強網絡微短劇管理實施創作提升計劃有關工作的通知》顯示,網絡微短劇是指單集時長從幾十秒到15分鐘左右、有着相對明確的主題和主線、較爲連續和完整的故事情節的影視作品,其特徵包括:製作成本低、內容輕量化、傳播分衆化等。

從產業鏈來看,微短劇上游包括投資方、版權方、MCN機構等;中游是攝影團隊、演藝團隊等承製方;下游是視頻分發方。

在整個項目流轉過程中,嚴侖強調了自制能力及流量的重要性。“短劇上游是一些擁有閉環生產能力的平臺方,或雖沒有生產能力但掌握着劇目上線渠道及投流渠道的機構。”

相比於項目外包給短劇製作團隊,這些平臺方的內部孵化需要更多資金投入,嚴侖認爲,“這就像投天使輪一樣,我們投的是這些製作生產線的未來估值,也期望用這些更可控的生產方式,來提高自有平臺的劇目單月上線數量。”

對於影視投資方而言,他們則不會把雞蛋全放在一個籃子裏。由於短劇週期短,基本一兩個月就能拿到結果,影視投資人可能會同時投資10個短平快的項目。

短劇製作從業者李文透露,此前拍攝過一部抖音短劇,計劃25集,每集3分鐘,拍攝週期爲15天,但後來爲了節約成本,拍攝週期壓縮到6天。“在這種時間壓得緊的情況下,各個層面都有可能刪減,比如場景大致過得去即可開拍。”

與網劇拍攝相比,短劇製作團隊人數較少。一般情況下,一部網劇需要100人左右,但多數短劇製作團隊只有20餘人。

艾媒諮詢CEO兼首席分析師張毅認爲,在演員層面,短劇參演者是不是一線明星並沒有那麼重要,從某種程度而言,這保障了短劇的產出,因爲演員成本是可控的,“即使現在成本相對提升,但這並不是大家承受不了的痛(成本)。”

宣傳方面,長劇與院線電影從籌備期到宣發期需要1年到2年甚至更久,但短劇項目整個週期都非常快速,從前期籌備到成片,也就1到2個月時間。呂博文稱,短劇沒有富餘時間做宣傳鋪墊,因爲做完這個項目還要立馬進入下一個項目。

“短劇的玩法與網劇完全不同。在發行方面,短劇的核心在於劇找人,而網劇則是人找劇。不少影視行業的人進入短劇領域會水土不服。”短劇從業者顏敏表示,以抖音爲例,短劇投流是花錢買流量,抖音根據該劇的類型尋找精準受衆。

在流量爲王的時代,短劇投流等市場推廣費用自然不菲。一位短劇從業者透露,“某短劇跑了一個億,可能其投流成本就要8000萬到9000萬元,實際賺到手裏只有1000萬元,甚至都不到。”

“五年內短劇市場規模有望突破千億元”

在很多短劇從業者看來,經過3年的發展,短劇領域內容同質化嚴重,用戶逐漸出現審美疲勞,短劇市場已進入大浪淘沙階段。

早在2018年,愛奇藝推出豎屏短劇《生活對我下手了》正式開啓了微短劇熱潮的序幕。隨後,快手、抖音等短視頻平臺,MCN機構、創作人才等參與者相繼入局。從2020開始,微短劇行業逐步進入爆發期,各平臺推出短劇扶持計劃,短視頻平臺成供給主力。

“短劇以兩三年的速度走完了網劇五六年走的路程。”呂博文表示,這要求短劇玩家更快速更緊迫去做精品化。“業內預判,在2024年年初或者上半年,短劇行業會出現大批精品化升級,但沒想到2023年年底這一趨勢就已經開始了。最早期的時候,10萬元可以做兩部短劇。現在,一部短劇製作成本在36萬元到50萬元左右,去年年底就已經有短劇項目成本高達120萬元。”

呂博文認爲,行業湧進優秀的參與者將水攪渾是一個好事情。“一個產業想要進步、生態想要完善,就需要各種各樣的團隊進來,發現並優化產業鏈路的問題,不優化則成爲被淘汰的人。所以這種倒逼產業升級、生態完善的內卷,我非常看好,無數的賽道已經驗證過這一規律。”

短劇的火爆也迎來了監管部門的關注。2023年4月17日,中國網絡視聽節目服務協會發布《關於進一步加強網絡微短劇管理實施創作提升計劃有關工作的通知》要求微信、快手、抖音等平臺針對“小程序”類網絡微短劇進一步加大治理力度,引導“小程序”類網絡微短劇規範發展。

在2023年11月25日發佈的《廣電總局多措並舉持續開展網絡微短劇治理工作》明確表示,研究推動網絡微短劇App和“小程序”納入日常機構管理;建立小程序“黑名單”機制、網絡微短劇推流統計機制等。

到了2024年,微短劇監管進一步加碼。4月,多家媒體報道稱,某省監管部門已向省內製作機構和播出機構發佈《關於微短劇備案最新工作提示》要求,各平臺要將目前未經備案上線播出的微短劇劇目相關信息,於2024年5月31日前報所屬地省級廣電主管部門備案。從2024年6月1日起,未經審覈且備案的微短劇不得上網傳播。

從一開始的平臺自審到現在監管部門的介入是正規化流程化的體現。一位從業者表示,“藝術影視內容本身就要給觀衆正向的引導,短劇項目剛開始的受衆是三四十歲的中年男性或女性,但現在我們在後臺看到,短劇用戶已經覆蓋了包括小學生、初中生等青少年在內的大部分短視頻用戶,他們可能會被短劇的內容影響到。”

“整個行業如果仍停留在低水平製作,透支了用戶的審美與耐心,對行業發展百害無一利,在觀衆的消費水平與日俱增下,其要求也會越來越高,這倒逼行業輸出精品、正確價值觀等。”張毅認爲,短劇接下來的監管一定是趨嚴,這是行業發展的必然規律。

2023年開始,短劇出海成爲新風口。

張毅認爲,短期而言,短劇的商業模式是中國首創,國外暫時沒出現太強勢的競爭對手,因此短劇出海在2024年至2025年是值得一試的賽道。

在短劇圈內人士看來,到各國的反饋都差不多,國外用戶也很喜歡短劇,但需要找到適配的內容。“很多我們認爲非常好的故事、劇情拿到外面水土不服。本土化能拿到更好的反饋與結果,也就是說劇本符合當地文化,找當地演員、導演以及製作團隊共同完成項目。”

有平臺“All in短劇”,有平臺設置閉環搶佔市場,有平臺攜劇出海,種種跡象表明市場對於短劇行業的未來表示樂觀。

張毅認爲,在未來一兩年,短劇仍然是影視劇領域裏面最值得投資和佈局的方向:一方面短劇領域盈利模式清晰;另一方面,短劇製作週期相對較短且可控;此外,短劇劇情還精準拿捏住了部分觀衆的情緒價值。

“2023年,短劇市場規模已近400億,相當於同期電影市場體量70%,五年內短劇市場規模有望突破千億元。”快手文娛業務負責人陳弋弋表示。

(部分採訪對象爲化名)

本文來自微信公衆號“財經”(ID:mycaijing),作者:《財經》新媒體王柏勻,編輯:蔣詩舟,36氪經授權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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