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獨自走出酒店，向右拐一個彎，徑自走到鳥語濺起的小河邊，看着眼前因夜雨溼蘊的花草樹木，被涼爽的海風輕拂着，感覺清晨就應該是如此寧靜，如此清新，讓人內心澄明。忽見一個穿着白色長衣裙的少女，撐着一把紅色的紙傘，正站在一民宅似的門洞前，準備用手機自拍，就在她轉身莞爾一笑時，我忽地想起了戴望舒詩裏的那個帶着憂傷而優雅的丁香姑娘，想起了那條幽長幽長的江南雨巷。

2019/6/11聯合日報 旅遊版

走在東夷小鎮的靜好裏

陳忠

天已亮，是魚肚白的清亮。獨自走出酒店，向右拐一個彎，徑自走到鳥語濺起的小河邊，看着眼前因夜雨溼蘊的花草樹木，被涼爽的海風輕拂着，感覺清晨就應該是如此寧靜，如此清新，讓人內心澄明。

小河是潟湖的一條支流，漾着一片清波。河的南岸是一片鮮花的海洋，此時，各色的花兒開得極肆意極認真，奼紫嫣紅，繽紛一片。如果不是親見，我是不會想到，在這片離海三百米的地方，竟然還會激盪着這樣一片遼闊的花海，放眼看去，除了有杜鵑、野薔薇、白玉堂、萱草、石竹、海桐、映山紅、金達萊，還有月季花、波斯菊、醉碟花......一簇簇地綻，一叢叢地放，一團團地開，襯着天際的空廖。

東夷小鎮的清晨，是靜好的，靜好得很少能見到遊人，偶爾會有一兩個晨練的年輕男女，沿着河邊小步跑過。

被鮮花簇擁着的小鎮建築羣，有着明顯的明清建築特點，呈現出形體簡練、古樸厚拙的形象。在門洞、庭院、粉牆、長廊、曲徑的空間轉換中，給人帶來明暗、高低、轉折的節奏之感。南街兩邊更多的爲二層樓式的宅院，幾乎全是白牆黛瓦，檐角高挑，鏤空的木格窗，透漏着一番悠遠的古韻。

我們居住的得驛伴海庭墅酒店，就極具北方庭院建築的風格。院落似天井，寬綽疏朗，疊石造景，有花草，有水池，也有石桌和石凳。四面三層的房間由遊廊聯接，起居十分方便。它是封閉式的酒店，對外只有一個街門，關起門來自成一片天地，舒適且具有很強的私密性，大自然賜予的美好也能盡收其中。

沿着古香古色的街道前行，在一條小巷裏，我看見一面粉牆，有兩扇青瓦拼花的漏窗，漏出同一庭院的兩種風情。一個翠竹流泉，一個花樹橫斜。它們彼此關聯若隱若現，又各具特色、露而不盡，不由地讓人想起江南水鄉的清雅與閒適。粉牆根下，隨意堆放着一隻木質結構的小舢板。舢板有些陳舊，船艙裏滿滿地種植着黃色的三色堇，晨風吹過，它們搖曳着嬌嫩的腰身，像一羣童稚的孩子，爭相爲每一位過客綻放着無邪的笑臉，

忽見一個穿着白色長衣裙的少女，撐着一把紅色的紙傘，正站在一民宅似的門洞前，準備用手機自拍，就在她轉身莞爾一笑時，我忽地想起了戴望舒詩裏的那個帶着憂傷而優雅的丁香姑娘，想起了那條幽長幽長的江南雨巷……

平整的青石板路，像一方方鋪在小鎮上的琴鍵，有着亮亮堂堂的明淨。

眼前的“大竿堂”，紅漆門緊閉，兩扇門上張貼着兩幅司門守衛之神，不知是驅鬼辟邪的神荼和鬱壘兩兄弟，還是秦叔寶和尉遲恭二位武門神，他們手持大刀，威武勇猛。大門兩側的粉牆上，描繪着古代的山水畫，古意生香。我本想走上前去貼近門縫看個究竟，可惜兩扇大門關得嚴絲合縫，宛拒人以千里之外。我只好悻悻地看着門前的幾個泥罐。泥罐上貼着紅紙，紙上寫着“茶”字，於是我就猜想：這也許是個品茶的場所吧！也說不定院落裏會生有竹林長有芭蕉，還有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小徑通向一個門前掛有大紅燈籠的屋子。屋內一位清秀的泡茶姑娘，她手中的日照綠茶所散發出來的醇香，會讓人五內俱安、心曠神怡。而此刻，我若能青衣草履臨窗而坐，除了眼前的一茗清茶，便是唯聽微風獨弄琴、只看籬下一菊花了。若是果真能這樣心無掛礙，遠離紅塵的顛倒夢想，該多好。

上了一座有凌波而過之感的石橋，豁然看見一片水塘，水塘裏有密密的蘆葦。我的眼睛驀然一亮，感覺那個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撐船漁人，有着淡然的眼光，而船尾上的魚鷹，卻目光犀利。走近一看，那撐船漁人和魚鷹原來是雕塑而成的，但我喜歡這原生態的場景。就像喜歡木船四周漾起的微瀾，喜歡葦叢裏散發出來的蒲草的清香，喜歡海草房頂上蓬鬆的那片金黃。站在遠離車馬喧囂的水塘邊，思緒像潮汐一樣盪來盪去，自然就會有了一種氤氳着海邊特有的溼鹹的味道。而這種味道，會讓你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玄妙，在觸動着心間抹不去的那份安然。

過了龍神廟，走過有三層樓高的燈塔，就到了中街。中街是條美食街，酒樓茶肆、宅第店鋪，鱗次櫛比。沒走多遠，竟然看見了一座戲臺，戲臺就搭建在古樸而簡約的建築羣間，四面敞開，戲臺的檯面空間簡單而略顯空蕩，有彩繪的廊梁，青綠色，逸出的屋檐，就像凌空翻飛的鳥翅。

此時，戲臺上沒有道具，也沒有佈景，乾乾淨淨的。

恍惚間，似聽到呂劇《借年》的唱段：過年的東西全在我屋裏。你把這口袋快掙好，我先給你挖面去，這根小繩遞給你，你把這面袋子紮結實。相公你去看着人，我給你拿點好東西……

不知道平日裏，這戲臺上演出的是京劇、呂劇，還是茂腔、周姑子戲，但我知道，不論戲臺上登場的是帝王將相才子佳人，還是風流人物平頭百姓，都必成爲觀衆眼裏的匆匆過客，只要大幕落下，一切便終歸平靜。

忽然，有兩隻閃動着小圓眼睛的黑嘴殼麻雀，飛落下來，它們時而貼地翻飛，時而交頸纏綿。它們唧唧唧唧地呼喚着，嬉戲着，好不愜意。就在我舉起手機準備拍下來時，它們卻撲愣着翅膀飛走了。望着它們互相追逐着結伴飛過了對面的屋檐，我仰起頭，忽然發現屋檐上的天空已然鋪滿了孔雀藍，還有幾朵白雲，悠盪着。

待我把目光從“一根面”的幌子上轉向前方時，忽然看見一個穿着白色運動裝的健碩老人，他背對着我，右手牽着一個穿牛仔裙的小女孩，小女孩看上去也就三四歲的樣子。這時候老人彎下腰，指着一叢白色的海桐花，好像在給小女孩講解着什麼。然後小女孩慢慢貼近一朵開得正盛的海桐花，微閉着眼睛，很陶醉地輕嗅着。我也很想走近他們，去融入這爺孫倆的幸福與歡愉中，可又怕驚擾了他們的興致。於是，我就靜靜地站在遠處，用欣羨的目光看着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

此時，日照之光，正在東方冉冉升起。

攝影：陳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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