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骑史持戟画像砖

汉代画像砖艺术是汉代“孝”文化的产物，而大气磅礴是这一时代的民族精神。由于当时民间艺术与文人艺术尚未分化，汉代画像砖艺术表现形式幼稚、粗糙、简练、拙笨，充实的构图给人以类似农民画的丰满、朴实。汉代画像砖艺术表现形式单纯不华丽、不谨小慎微、不以形象自身为目的，开放而不封闭，有着浪漫、热情的气息。

最早明确提出“画像砖”这一名词的是清代中叶有名的书画家张芭堂。他在撰著的《金石契》首次使用了“画像砖”一词。他在书中详细地叙述了画像砖的特征和形制。所谓画像砖，是指在粘土烧制的砖面上施加纹体的一种建材。一般在成型后，砖坯未干时在表面上附加各种纹样装饰之后，投入窑烧制成型。严格意义上说，“画像砖”应特指：先经过木版雕刻之后制作成一种箱体式母模的模具，在未干的泥坯上使压成一种带有图形的砖，再经过窑内烧制定型画像砖，即“模印画像砖”。

这种画像砖无论是其视觉冲击或是艺术特质，都有自身的不可替代性。陶范、泥范及木范在装饰物设计制作方面只是前期准备，共同特点是对模具进行表面上的剔平、打磨然后放线，起轮廓后再用钢刀实施表体上的雕刻，这个过程也就是绘画与浮雕雕刻的过程。画像砖是古代建筑或者古代墓室墙壁上面的一种装饰砖，一般是用由拍印或者模印的方法制成。画像砖艺术集雕刻艺术和绘画艺术为一体，是古代为丧葬、礼俗服务的一种独特艺术形式。画像砖在秦时随着墓葬制度的发展而兴起，到了汉代则发展到了顶峰。

孔子周游列国画像砖

一、汉代画像砖的艺术特征

汉代画像艺术吸收和继承了商周青铜器造型、纹饰以及战国绘画之长，将绘画与雕塑集于一身,对后世绘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种艺术风格包括构图方式、造型的手段、雕刻的技法以及彩绘的特点等几个方面。阎秀芝从三个方面论述了画像砖石的表现方法：首先，打破时空界限，将不同时间、地点发生的事集中到一个画面上，用上下法、鸟瞰法、散点透视法构图表现大的场面与事件。

其次，选择物象的动态作为造型的依据，采用夸张的手法写形，表现物象的神；最后，充分发挥想象，采用变形的手法塑造非现实世界中的人物。同时认为：河南的画像砖画面多作横幅或竖幅，有阴线刻及平面铲地刻，雕刻不求细致，常留有粗糙的凿纹，具有朴拙明快的风格；四川画像砖是横印或浅浮雕效果，画面留白较多，善曲线、长线。

徐美蓉认为，汉画像砖石在造型手法上的特点，一是适型变化，人物动物造型根据墓壁的形状而变化，不堆砌重叠；二是借形变化，把几种不同的联系与逻辑互相重合构成一个新的形象；三是程式化造型，造型的程式化、定型化、符号化有利于节奏的表达和形式美的体现；四是平面化造型，在线的综合运用上是以线作画，构图独立完整,结构严谨，以平列铺陈为主，对空间的使用大多用填的方法，构图重复。条形画像砖，特别是花砖图案,具有装饰图案变化统一、对比调和、平衡对称的特点，并追求形式的庄严与构图的匀称。

余锋认为汉画像砖的艺术成就表现在：第一汉画像砖成功运用了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创作方法；第二构图方法不同，独立性强、结构严谨、风采各异，所塑人物形象简略而生动，不拘泥于形似，以关键性的线条准确地勾勒轮廓，并且在人物重要部位作细致的描写，同时注重在剧烈的动势中刻划形象；第三继承和发展了前代装饰艺术；第四运用了多种艺术表现手法。由此种种，使汉画像砖形成了古拙简朴、典雅隽永的风格，对后代装饰艺术产生了深刻影响。

辎车画像砖

由于各地区的民风、民俗、生活和情感等各种因素的不同，汉画像也形成了区域性的艺术风格。黄雅峰认为，南阳汉画像砖石与不同地域的汉画像砖石相比，具有直观简要，生动活泼，蕴涵深，富有理性，充满了活跃的精神。他详细地论述了南阳汉画像砖石的五个方面的特点，即整体形式、立体形式、扩张形式、简约形式、相对表现形式。王蕊认为，南阳汉画像砖石在创作表现上以“满”传神，以“动”传神，体现了中国造型艺术以神写形、以形传神、形神兼备的美学思想。

王翠云详细论述了洛阳汉代画像砖的表现手法和艺术特色。李江从美术考古的角度提出和讨论了四川汉代画像砖艺术中的开拓性因素。李晓松认为，四川和南阳地区汉画像砖的共同点是：写实与夸张相结合，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结合；不同点在于四川画像砖在风格上主题鲜明，题材多样,构图活泼、简捷，线条纤细流畅，感情色彩浓厚，极富浪漫情调，体现了南方民族对生活的热爱与向往及其细腻而潇洒的风度；南阳汉画像砖把古朴淳厚的艺术风格，粗犷、豪放的民族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在雕刻技法方面，汉代画像砖的雕刻技法分为平面浅浮雕、阴线刻、阳线刻3种。

双虎画像砖

（1）平面浅浮雕

平面浅浮雕这种工艺技术采用一模一题的小印模，印制在砖坯之上，使砖面上凸出细腻平正的画像。有时在凸出物像的体面上，配以线条，勾勒出画像的细部，以加强主题的表达和动态的刻画。用浅浮雕技法完成的作品，画面具有刚柔兼济的意趣和写实的效果。如双虎画像砖，这块画像砖正面和侧面有两只老虎的画面。两只虎的形象略凸出于砖面，在光线的作用下呈现出黑、白、灰三种色调，具有立体感，真实生动。虎身上刻有条纹，眼睛、耳朵、爪子、尾巴等器官刻画细致，造型传神，属于写实风格，有着高超的艺术效果。

阳线刻白虎画像砖

（2）阳线刻

阳线刻的技法是印模上画像的线条凹入，压印在画像砖上的图案的线条则是凸出的。这种手法谓之阳线刻。阳线刻以河南郑州等地出土的空心画像砖为代表。阳线刻的手法对制作砖坯的泥质有很高的要求，压印时技术要求也比较高。它不是在砖坯上压下很深的线条，而是要在砖坯上挤压出凸出的阳线图像。如汉代阳线刻白虎画像砖，此砖正面画像的两只白虎是阳线，两只虎均是线描造型，表现侧面形象，单单用线条的起伏变化、长短疏密就生动的刻画出老虎的结构、形态与神情，虽然表现出来的形简练概括，但是使人感觉到老虎的健壮有力、精神抖擞，兢兢业业地守护着玉璧。

《骑马》画像砖

（3）阴线刻

阴线刻的处理手法正好与阳线刻的情况相反。印模图像的线条凸出，印在画像砖上的图像线条是凹入的，谓之阴线刻。阴线刻画像砖出现比较早，以河南洛阳出土的为代表。阴线刻作品的线条简洁流畅，刚劲有力，形象概括生动。阴线刻这种手法常用来表现祥瑞禽兽及花鸟图纹。这是一块洛阳出土的汉代画像砖的拓本，如《骑马》画像砖，画面上一男子骑在一只奔跑的骏马上，男子身上好像还背着行囊，男子目视前方，神态淡定。骏马眼睛圆瞪，张着嘴巴，努力奔跑。整个画面以线造型，同中国传统艺术中的白描与书法有着异曲同工的神韵，这正是阴线刻的特点，具有“写”的风格，给人以风驰电掣般得感觉。

二、汉代画像砖的思想观念

汉朝“独尊儒术”，同时又融合了阴阳家、黄老之学、法家思想。其中，儒家学说提倡的礼仪、秩序，同时具有“成教化、助人伦”的功能；道家思想中的“大象无形”、“知其白而守其黑”，主张无为而治；佛教艺术中色彩的应用，这些都对汉代画像砖的创作形式与艺术特征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1）画像砖中的儒家思想

儒家，以礼教为中心，礼的作用则是调理社会秩序，使尊卑贵贱有别，礼乐在儒学中与伦理、教化和社会是分不开的，这就导致了汉代画像砖艺术表现形式的特点：一、秩序之美：排列组合产生了整齐划一的秩序美，汉代画像砖的构图有着一定的程式化和秩序化，装饰意味浓厚；二、充实为美：构图以饱满、丰富居多。画面除了主要表现的形象外，四周用一些装饰性的线条排列组合，显得淳朴而丰满。三、主大仆小：例如表现西王母的画像砖中西王母总是被安排在画面较为显著的位置，她的仙界随从则被放在从属的位置。

西王母画像砖

再如，巴蜀地区出土的汉代画像砖《讲经》中老师的身体相对较大，在画面中显得突出。儒家歌功颂德，规范个人的自律、修养，规劝人们积极入世共建和谐社会，为人们展示和谐社会的理想风貌，发挥着“成教化”、“助人伦”的社会功能，为人们树立修身、养德、济世的“仁者”典范，儒家学说对汉代画像砖艺术影响的另一方面表现在其题材上，故汉代画像砖出现了大量“忠”、“孝”题材。

（2）画像砖中的道家思想

道家学说充满着浓厚的神仙色彩，所以汉代画像砖题材中以神仙鬼怪、羽化升仙等等居多。道家崇尚自然，有“虚实相生”、“计白当黑”、“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等思想。汉代画像砖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对物象的处理上多注重其神态而忽略其形，在形的表现上高度概括，构图上则对画面形式感的悉心经营，讲究空间美,它要求形象与其所处的空间相互适应,形象适应空间,空间创造形象。画面中表现性的元素增加，通过将所要表现的主题结合到装饰性的画面中去。在道家思想的影响下，汉代画像砖被赋于了一种超越于必然规律之上的自由精神，迹化出一个呈现于至人心中的自由意境。

舞乐杂技画像砖

（3）画像砖中的佛教思想

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佛教传入中国，佛教题材的画像砖也随之出现，佛教雕塑与壁画中色彩的应用对汉代彩绘的画像砖，本来在中国传统的朱红色、黑色为主的色彩中增加了佛教艺术中多用的青绿色。画像砖艺术包容了儒家、道家、佛教的一些思想，从而丰富了其表现形式和题材内容。从西汉到东汉，经历了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崇儒术’的意识形态的严重变革。以儒学为标志、以历史经验为内容的先秦理性精神也日渐濡染侵入文艺领域和人们观念中，逐渐融成南北文化的混合合作。

楚地的神话幻想与北国的历史故事，儒学宣扬的道德节操与道家传播的荒忽之谈，交织陈列，并行不悖地浮动、混合和出现在人们的意识观念和艺术世界中。生者、死者、仙人、鬼魅、历史、人物、现世图景和神话幻想同时并陈，原始图腾、儒家教义和道教、佛教共置一处……从而，这里仍然是一个想象混沌而丰富、情感热烈而粗豪的浪漫世界。

《羽人升仙》画像砖

综上所述，两汉时期，政治开明使经济得到复苏，田园经济繁荣发展，这些给大量汉代画像砖的出现提供了必要的物质条件。经济繁荣的前提下，丝绸之路的开通，中原与西域的文化交流增多。统治阶级提倡孝道，荡气回肠、博大深厚的楚汉文化，当时占主导思想的儒家礼教与黄老无为而治，道教神仙思想、五行阴阳学说，后期流入的佛教交合在一起。就是在这种融合的大环境下，汉画像砖艺术表现形式呈现出多种多样，绚烂多姿的精神面貌。汉代画像砖艺术是中国美术历史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篇章。

参考文献：《汉画像砖造型艺术》、《中国现代美术全集》、《美术概论》、《河南画像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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