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哈德·劳斯

翻译:邓敏

1945年3月8日,我从在斯德丁炮兵营房的指挥所前去向希特勒汇报波美拉尼亚战况。报告是在戒备森严的总理府地堡里做的。一名党卫军军官反复核实我的身份,然后护送我经过一道长长的楼梯走进了宽敞的门厅(深处地下)进入了地堡。门厅两边有很多会议室和办公室。这些房间是用白色和橄榄绿色的砖墙修葺的,灯光明亮,陈设简单。而此时参加会议的许多将军聚集在元首办公室门口。我过去和他们寒暄了几句,这时候一个党卫队旗队长过来请我跟他走。他带我进了旁边的一间房间,礼貌地告诉我说他要对我进行彻底的搜身检查。

我抗议说我是第三装甲集团军的司令官,奉命来此觐见元首,并且已经多次核实过身份了,但是并没有用。他搜查了我的口袋和衣物。接下来我被允许回到走廊里和其他将军一起等待会议召开。

希特勒的一些参谋军官在会议开始以后走进旁边的房间,我和其他一些列席会议的军官一起。会议的主要议题围绕着过去几天的战况,由参谋长分别在地图上讲述战情:东线的海因茨·古德里安大将和西线的阿尔弗雷德·约德尔大将。元首坐在桌子旁边,俯身凝视着地图,审时度势。其他与会者则坐着听取报告。希特勒只是偶尔发表一些反对意见,但并不针对技术细节。然而据我所知,会议上不会商讨分析,不会提出建议,也不会根据危险的战术情况做出决策。西线的盟军已经渡过了莱茵河,而东线的红军则在向西里西亚和匈牙利进击。

在会议结束之后,希特勒和国防军各个战线的指挥官以及他的一些贴身人员仍然留在会议室,其余人都走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由我向元首做报告。除了希特勒之外,在场的人还有帝国元帅赫尔曼·戈林、陆军元帅威廉·凯特尔、海军上将卡尔·邓尼茨、约德尔大将、古德里安大将、马丁·鲍曼、步兵上将威廉·布格多夫,还有他们各自的参谋长。他们围坐在长条桌旁边,桌子上是地图。我走进元首向他敬礼,然后递给他两张战场地图。第一张是显示2 月13日以后党卫军第11装甲集团军的部署,以及我和希姆莱第一次谈话时,对苏军进攻的判断。第二张是苏军白俄罗斯第二方面军对这一地区的进攻,而这一攻势主要由第三装甲集团军承担。

希特勒镜片后边的眼睛透出一丝难以置信,咕哝着“这根本不应该发生”。他用发抖的双手打开地图,不时互相对比。在看完之后希特勒了解了我要做的报告所讲的内容,现在我发现面前的是一个身体很差、恼怒和多疑的人,我几乎都不认识了。我曾经认为阿道夫·希特勒是一个掌握着德国人民命运的人(而现在只是个孱弱的人)但是事实让我大为震惊。他没有回礼,而且情绪很坏,只说了一句:“开始!”

在报告中我提到苏军集中了绝对优势的兵力攻击第三装甲集团军,而报告中只有提到这点的时候希特勒打断了我,他用申斥的语气说“敌人根本没有1600辆坦克,只有1400辆坦克”。我指出苏军除了8个新组建的坦克军或机械化军之外,还有配属给近卫骑兵第二军的独立装甲部队。希特勒点了点头,再没有打断我的报告。

当我讲到3月初的战局时,希特勒此时正在看着地图,他突然用迟疑而平静的语调打断我:“现在我们已经通过战术报告了解了你和整个集团军群在战役过程中的处境,现在请告诉我指挥官和部队在战斗中的表现。”

希特勒以及其他听众很显然对党卫军第10军和冯·泰陶军级集群所部被围歼产生触动,想要找出原因所在。因为这个惨剧只能追溯到希特勒下达,经希姆莱转达的命令,我曾经提出过多次反对意见。不过由于希特勒打断了我的谈话,所以我就无法继续畅所欲言的讨论此前的问题或者将他的命令作为证据。接下来我的报告主要围绕着对波美拉尼亚战局的战术应对,而这一部分很显然他此前应该在集团军报告中看到过,那么他也应该清楚自己的命令对于战局的显著影响。

在接下来的报告中,我举了很多很小的战例,以证明我军官兵的表现。这可能是回答希特勒关于“我军官兵在战斗中表现如何”的最恰当答案了。

……

我是这么结束汇报的:“我的元首,我的报告明白无误地指出,无论是各级指挥官还是全体官兵,下至每个士兵,都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抵挡着数量占优的苏军的攻击。他们并不缺乏能力、热情和勇气,但是他们并没有超人的力量。他们勇敢而顽强地战斗着,甚至是在绝望的形势之下,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丢弃德国的土地。我军官兵面对苏军兵力兵器6—20倍的压倒性优势,仍然在艰难的苦战中竭力避免战线的崩溃。”

“只能这么解释:尽管有种种的缺陷,战线仍然在奥德河以东重新构建了起来,甚至我军昨天还曾经发动了一次成功的反击,击毁了86辆苏军坦克, 并且夺取了适合固守的阵线。”

“正如在波美拉尼亚的战斗一样,我也可以指出,就在这一刻580辆苏军坦克中有380辆(三分之二)被勇敢的手持铁拳的士兵摧毁。从没有一个集团军此前能够使用铁拳取得如此的战果。”

“因此我对第三装甲集团军全体官兵在敌我对比悬殊的波美拉尼亚战斗中所展现出的巨大的勇气和自我牺牲精神,致以崇高的敬意。”

元首和在场的其他人很显然被我的汇报触动了,但是没有谁说一句话。希特勒颤抖着解除了我的职务,第二天(3月9日)曼陀菲尔装甲兵上将前往斯德丁,奉希特勒的命令接替了我的指挥权,而我被转入预备役。

这就是我50年军人生涯的结束。

几天以后,希姆莱也被解除了维斯图拉集团军群司令的职务。

本文节选自 《装甲司令:艾哈德·劳斯大将东线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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