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馮寶麟先生撰有《當代篆書發展趨勢探微》一文,從藝術觀念的更新與創作羣體構成的變化、取法途徑拓寬、美術化傾向與設計元素的利用、“反慣性書寫”而強調創作過程的“試驗性”、典雅唯美一路風格在當代的探索與發展諸端進行解析,總覽歷史回望中的篆書藝術和現實創作中的篆書藝術,爲創作無愧於時代和歷史的篆書經典力作尋找理論支撐、正確路徑。並非單純將一手“傳統牌”打出王炸就是高手,遠離了時代主題審美,也就成了規規矩矩懷舊路上的“套中人”,而馮寶麟與他的篆刻書法藝術,所談的正是一場“古裝都市戀”,幾經水窮雲起,艱辛而充滿甜蜜。

郝永偉/文

有些人與事,衝風雨而觸寒暑,註定不會因爲時代變遷改其本色,如祕製印泥鈐出的印蛻一樣,紅得深沉而持久。深夜讀金庸,依然使人豪氣干雲。其文字如上等橄欖,品來味道深足。那春水潺潺的歡娛,那秋水溢塘的蒼涼,那世情中的迷離與盤錯,還有執迷與破執後的笑對人生,嵌含着某種生命主題,時或與讀者的命運迎頭相遇。

無須詳其甲乙,金庸小說的永恆魅力恰恰在於將一種“古裝都市戀”演繹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與極致。在他的筆下,“古裝”即博大深厚的傳統文化,“都市”乃蒸蒸日上的時代精神。二者有機結合,方爲藝文之正道。而馮寶麟先生篆刻書法藝術的成功,亦可以從“古裝都市戀”的視角得到索引和解析。

認識寶麟先生經年,常欣羨於他手中的刀與筆,透着光陰的韻味,在時代的羣像中,發出細碎的惜別之聲,悠悠然表達出一個新古典主義者的藝術願景。

人,首先是社會的、時代的,然後纔是文化的、性情的。西門袋子說,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煙,但總有那麼一個人能夠看到火。馮寶麟先生沉入生活的底部,將這團心中之火在生存的壓力和生命的尊嚴之間,不斷燃燒,完成自我生命體驗的一次次拓展。

一九八七年,時年二十三歲,以八十年代的筆墨敘事模式,帶着一種燒荒草味道的青春記憶,他參加“北五鄉書畫展”的書法作品獲獎,被破格調入河北黃驊官莊鄉文化站擔任站長;

二〇〇九年,時年四十五歲,篆刻作品在全國第六屆篆刻展獲獎,學術論文獲河北省“第十一屆文藝振興獎”,他被滄州市文聯以優秀人才引進的方式調入滄州畫院;

二〇一五年,時年已爲知命,仍然保持着中青年藝術家該有的人文方寸的他,被調入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國篆刻藝術院工作。

三十餘年彈指一揮間,生活託以夢想,夢想交付刀筆,馮寶麟先生完成了他藝術人生中的“三級跳”:“從一個農家‘小院’出發,走進中國藝術研究院這樣國字頭的藝術‘大院’。”所以,可以肯定地說,馮寶麟先生有着“壓艙石”般厚重的人生底蘊,承受得住浮世裏的悲歡,禁得起良心的拷問,熱愛着文化與藝術的傳承。

所以,他的身上有一種長時間想去很遠很遠地方的獨特氣質,既有“白茶清歡無別事,我在等風也等你”的純粹與從容,又不乏拒絕頹廢與庸俗而化蛹爲蝶的勇氣及信念。我想,他那收放自如、空靈典雅的“馮氏圓朱文”,他那堅韌清奇、中庸平和的篆書創作與篆刻篆書理論研究應該具有同樣的氣質。這便是馮寶麟先生有別於僞書家、僞文人的肝膽處、可愛處。

並非單純將一手“傳統牌”打出王炸就是高手,遠離了時代主題審美,也就成了規規矩矩懷舊路上的“套中人”,而馮寶麟與他的篆刻書法藝術,所談的正是一場“古裝都市戀”,幾經水窮雲起,艱辛而充滿甜蜜。他從不自詡取得了大成就,儘管作品有了較強的個性符號,但距離自己追求的內涵豐富、個性超然、氣息高古還有很大距離。

他以一個修行者的氣度和清晰,對藝術本質及自己的創作、研究有着清醒的認知。“無論是詩書畫印文論諸藝的全面提高融合、作品形式氣韻與傳統文化內在精神的契合,還是對古人經典精華的整理與萃取、對自我藝術風格的豐富和完善,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在這樣一種語境中,去讀馮寶麟先生的圓朱文印,自然是悠悠我心,別有況味。

觸摸馮寶麟先生篆刻藝術的脊樑與經絡、底色和靈魂,往往獲得一份古風凜冽的感動,印證出時空瞬間的生命意義。取他山之鹽,融自家之水。借用劉冬梅女士在《馮寶麟:徜徉在詩意的篆字園林》中的紹介:馮寶麟的篆刻創作以圓朱文爲主,也有滿白文或古璽的出現。他的圓朱文篆刻取意於王福庵、陳巨來等大家,兼收幷蓄,廣納博取。憑着自己多年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深入研究,他對金文、陶文、民間文字甚至隸書進行“圓朱化”,使圓朱文印的入印題材和表現形式更加豐富;他把線條美、章法美、韻律美、筆墨美、力量美融匯整合,賦予傳統的圓朱文印新的生命活力:以線條的流暢靈動、神韻的清爽超逸、意趣的典雅婉約,構築起一種唯美、詩意、浪漫、嫺雅的典範。這在當代圓朱文的創作中是非常難得的,因此他被稱爲中國當代圓朱文印的先鋒,故而漸成一派並對衆多年輕人的創作產生了有益的影響。

馮寶麟先生的圓朱文,已遠非“在石頭上刻字”那麼簡單,表達的是他的詩意理想和審美訴求。三惜草堂主人甚至認爲,“馮寶麟的出現,改變了很多人‘圓朱文印已入窮途末路’的看法”。

飲冰十載,熱血猶在。馮寶麟先生在圓朱文印上的執着、努力,一方面表現在篆法上的將線條變直爲曲、變靜爲動,另一方面表現在對商周鐘鼎彝器銘文融入細朱文印的嘗試,還表現在刀法上的直接、果敢、精準,等等,踽踽獨行卻芝蘭惠樹,真的影響和有助於一代年輕篆刻家的拔節和成長。

太初有道,書脈流衍。馮寶麟先生撰有《當代篆書發展趨勢探微》一文,從藝術觀念的更新與創作羣體構成的變化、取法途徑拓寬、美術化傾向與設計元素的利用、“反慣性書寫”而強調創作過程的“試驗性”、典雅唯美一路風格在當代的探索與發展諸端進行解析,總覽歷史回望中的篆書藝術和現實創作中的篆書藝術,爲創作無愧於時代和歷史的篆書經典力作尋找理論支撐、正確路徑。

所以說,他的篆書創作,是看穿了時代謎面的一種“去弊”,是經歷了歧路彷徨後的一份清醒:“傳統中有大美而且魅力永恆,這或許是中華文明、傳統文化藝術生生不息、歷久彌新的原因所在。這種‘大美’被歷代先賢弘揚廣大,已經成爲我們的文化基因,是一種強大的存在,可以吞噬任何顛覆企圖。當然,傳統是一個活的生命體,不然,它早就成爲標本或化石了。也正因爲傳統的‘鮮活’,纔有了傳統的豐厚與豐富。所以,我的‘衛道’情結,在於守住一方淨土,建築一片精神家園,讓‘家園’的樹木更加茂盛,而不是一味地抱殘守缺、固執己念。‘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我取的就是‘重傳統意趣和風骨’的‘這一瓢’。向傳統學習的意義,不在於‘死守’,而在於‘生髮’,在於從經典中汲取最富‘營養’價值、最符合後學者心性、最能成就新時代經典的部分。”

於是乎,對中和雅正之美的追求成了他篆書藝術的落腳點。馮寶麟先生的篆書在繼承李斯、李陽冰等先賢藝術精華的前提下,結體更加精嚴,造型更加生動,有別於前人的‘描摹’‘刻畫’,避免了線條的臃鈍凝滯,使得線條更加舒暢遒勁。實現了篆書追求的“婉通之境”。

以他書寫的當時最佳生命狀態的篆書四條屏爲例,這幅斬獲“全國第十屆書法篆刻作品展”最高獎的作品,相悅以解,令人與之共鳴。著名書法家、學者朱以撒先生在解析文章中寫道:他很細緻地在筆畫的流動中做出變化,使固定造型的篆書,在固定的線裏生出一些活躍氣息。一字之中,可見造型重心之正,線之和順、均勻、對稱,顯現了書法家書寫的成竹在胸、輕鬆自然,觀之優美之至,圓潤之至。

進而言之,運筆千鈞,對線條質感的打造,往往是一件篆書作品成功的關鍵。在馮寶麟先生的筆下,一條純粹到極致的線,看似簡單,卻觸處機來,包含傳統風骨,包含時代審美。

明末清初文學批評家金聖嘆說過:雨入花心,自成甘苦。他是將溫熱的頰上熱淚、翻滾的人生苦難一併告知世人。每個人在世間行走,這一遭一世,都帶有自己獨特的使命。

“人生不得行胸臆,縱年百歲猶爲夭。”金庸先生以一場又一場“古裝都市戀”來演繹生命的闊大、豐厚,最後像一個內力深厚的江湖高手,精光內斂,返璞歸真。在許多飄滿雪花的冬天,他始終是那個不打傘的少年!而馮寶麟先生治印以明志,書寫以暢情,亦爲其人生使命所在。篆刻與篆書,構成了馮寶麟先生藝術追尋的一對輪軸,載他悠遊於藝術的通衢正道,永無窮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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