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时期,曹魏、蜀汉、孙吴之间的兵戈角逐,一样也涉及到了辽东之地。曹魏统治政权的地盘与东北地区毗邻联贯,军事实力在三国诸侯之间颇为强大,因而辽东之地也一直纠结在曹魏管控的势力畛域之内。

但是,尚在曹魏还没有正式统一东北地区之前,蜀汉、孙吴都试图谋划借用东北地区的一些少数蕃族部落或辽东之地的"东北王"公孙氏地方割据武装,作为与曹魏争雄的工具,以此来掣肘曹魏的力量。

公元227—233年(魏明帝太和年间),辽东地区的鲜卑头领轲比能在领导鲜卑诸部落后,占据着西自云中、五原,东至辽水地区的大部分草原地区,一跃成为继"乌恒"之后,北方地区诸族中最强大的一支武装力量。

公元228年(建兴六年),蜀汉诸葛亮六出祁山,与曹魏决战。

当时诸葛亮曾让人与辽东地区的鲜卑首领轲比能接洽,商约鲜卑出兵相助,形成腹背夹击之势,打击曹魏大军。

鲜卑轲比能所部应约而战,鲜卑蕃兵陈兵北地石城静待策应诸葛亮的蜀军。然而,岂止蜀军与曹军实力悬殊太大,一战击退,轲比能所部见势不妙,也只有悻悻而退。

这一次南北联合的军事行动,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与作用,可现实则说明鲜卑的力量,时时窥视于曹魏,让曹魏意识到这是一个来自于后方的巨大威胁。

于是,公元235年(青龙三年),曹魏政权派出刺客杀掉了鲜卑首领轲比能,摧毁了轲比能的鲜卑武装集团,拔除了这颗危险人物。

这是三国战争时期,蜀汉政权妄想借用与辽东之地蕃族仅有的一次军事联盟,但由于地域悬隔,鞭长莫及,此后,蜀汉也就没有与东北地区的割据力量发生任何的军政联系。

魏、蜀、吴三国鼎立时期,为了染指东北地区,孙吴与曹魏是两个主角。

但是,东吴孙权预染指东北之意,与公孙氏频频主动向孙吴抛出橄榄枝有着极大的关系。

因为,"东北王"公孙氏虽然表面上慑服于曹魏的势力,但内心并不甘居于曹魏之下,所以对曹魏亦是阳奉阴违,叛服无常。

公孙氏深知仅仅依靠自身的实力,不可能与曹魏相抗衡,而且最后还免不了被曹魏所吞并。

于是,便妄想通过挑动吴魏相争,借用吴魏之间的矛盾,来减轻曹魏对自己所造成的压力;

除此之外,频频贩卖东北地区的貂皮、马匹等,来换取江南之地的物料,这也是公孙氏积极与东吴接触的一个核心因素。

本着东吴的角度而言,既想借用自己海上通道的先天优势,进一步向北方纵深发展,并与东北之地诸蕃族部落展开海上贸易活动。

与此同时,孙吴也想利用"东北王"公孙氏从背后牵掣曹魏,进而遏止曹魏向江南地区扩展的势头。

这就是公孙氏与东吴一度联合起来的军事联合、经济贸易的最原始基础思想。

孙吴打算通过海上通道向辽东地区延伸,可以说是由来已久。"遣使诱吴,知其必来,权之求郡,积有年岁。"《三国志.二公孙陶四张传》

早在公孙康时期,孙权就曾遣使漂洋过海到了辽东,试图劝说公孙康归附东昊。恰巧曹魏奇袭乌丸,兵临辽西之地,"东北王"公孙氏政权岌岌可危之际。

公孙康为了自保,只好杀掉逃来避难的袁尚、袁熙,又斩掉江南地区孙吴的外臣,以表向曹魏臣服之心,而求一时的苟安。

第一次与公孙氏的联盟虽然没有成功,孙吴仍然继续凭借其海路航线与庞大舰队的绝对优势,与辽东之地的公孙氏保持着极其紧密的经济商贸往来。

公孙康死,公孙恭立,"恭病阴消为阉人,劣弱不能治国"。公元228年(魏太和二年),公孙渊"胁夺恭位",魏明帝即拜公孙渊为扬烈将军,为辽东太守。

这时,孙吴为了获取东北地区的马匹、貂皮,进一步加强了与辽东的贸易往来,到辽东沿海之地展开商贸。

公元231年(太和五年),公孙渊公然叛魏。其所以敢铤而走险,完全是因为其:"既恃险阻,又怙孙权。"《册府元龟.卷413》

由于,公孙氏态度有所转变,孙吴加紧了对其策发工作,先后派裴校尉、葛都尉等多人持旨招谕公孙氏,但公孙渊的态度依然暧昧,尚不敢公然表态归吴。

公元232年(嘉禾元年)三月,孙吴复遣将军周贺、校尉裴潜,"浮舟百艘,乘海之辽东"。《全三国文.卷10》

孙吴船队的这次到来,一方面是大量购取辽东的马匹,同时也是乘公孙渊叛魏之机,再次与公孙氏联系,促其背魏联吴。

公孙氏叛魏后,曹魏当即于幽州、山东等地聚集兵力,准备讨伐公孙渊。

公孙渊乘吴使之来,决意联吴以拒魏,因而对孙吴船队主动"济以名马",又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孙综一同随周贺去吴,探听情势,就便进行联系。

与此同时,魏幽州刺史王雄自陆路,汝南太守田豫于青州海路,原拟分两路进取辽东,因闻公孙渊有周贺水军联合,"贼众多",暂"罢军"。

但是,田豫盘算着周贺的船队即将南返,岁晚风急,必畏漂浪,东随无岸,当越成山(山东文登),遂于附近滨海及诸岛"列兵屯守",伏军以待。

周贺船队南下"果遇恶风",一些船只"触山沉没",一些船只"波荡著岸",尽为魏军所俘。

"太和末,公孙渊以辽东叛,帝欲征之而难其人。中领军杨暨举豫应选,乃使豫以本官督青州诸军,假节,往讨之。

会吴贼遣使与渊相结,帝以贼众多,又以渡海,诏豫使罢军。豫度贼船垂还,岁晚风急,必畏漂浪,东随无岸,当赴成山。

成山无藏船之处,辄便循海,案行地形,及诸山岛,徼截险要,列兵屯守,自入成山,登汉武之观。

贼还,果遇恶风,船皆触山沉没,波荡著岸,无所逃窜,尽虏其众。

初,诸将皆笑于空地待贼,及贼破,竟欲与谋,求人海钩取浪船。豫惧穷虏死战,皆不听。"《三国志.满田牵郭传》

只有宿舒、孙综所乘的部分船只得以脱险到达东吴。

宿舒等向孙权奉上表文,说明公孙渊归吴之意:"臣不负魏,而魏绝之",所以"望远视险",希望孙吴急速出兵,"奋六师之势,收河洛之地",以解魏兵压境之危。"伏惟陛下德不再出,时不世遇,是以凄凄怀慕自纳,望远视险,有如近易。诚愿神谟蚤定洪业,奋六师之势,收河、洛之地,为圣代宗。天下幸甚!"《魏志·公孙度传》

由于公孙渊正式表明愿称藩于孙权,并献貂马,以表诚意,孙权大悦,赐渊爵位,遥以幽、青二州十七郡一百七十县属公孙渊,封为燕王,督幽州、青州,牧辽东太守如故。

孙权以为此后有公孙渊在北方遥为策应,南北夹击,曹魏必将不支,普天一统,于是定矣。他欣喜若狂,下诏大赦境内,并明下州郡,咸使闻知,并"令普天率土备闻斯庆"。

公元233年(嘉禾二年),孙权派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将军贺达等领兵万人护卫"宿舒"等人归辽东,并载金宝珍货,九锡备物,乘海授渊。

孙权的做法遭到了臣下的反对,大都认为公孙渊不可信,不可对其宠待太厚。

张昭明确向孙权指出:公孙渊背魏惧讨,远来求援,非本志也。与孙权争执甚为激烈,孙权始终不听。"昭忿言之不用,称疾不朝。吴主恨之,土塞其门,昭又于内以土封之。"《资治通鉴.卷72》

公孙渊与江南孙吴联盟的消息传开后,曹魏一面集结大军准备以武力讨之,一面展开政治攻势,遣郎中卫慎、邵瑁等宣诏于辽东、玄菟等地,号召公孙氏的属下"反邪就正"。

在这种情况下,公孙渊衡量了一下形势,曹魏兵马指日可至,而高句丽、涉貊又与公孙渊为仇,时时扰其后方。

另一方面,孙吴又远不可恃,且根据"宿舒"去吴返回后所述,说孙权的军众府库,弱少不足凭恃,因此仰仗孙吴以抗曹魏已成画饼。

公孙渊之本意,原欲挑动魏、吴之间的矛盾,使之火拼,使魏军无暇辽东。现在来看曹魏、孙吴未斗,而魏军将兵临辽东。

曹魏强则吴弱,曹魏近而吴则远,孙吴本不可怕,曹魏尤为可惧。于是反复无常的公孙渊决定斩杀即将到达的孙吴外臣,重新臣附于魏。

孙吴张弥等人所率赴辽东大军,号称万人,实则不过七八千人。船队抵达辽东的沓县(辽宁金县附近)时着陆,贺达率大军驻守船上待命,张弥等人率四百余人抵达襄平。

张弥等人的任务是"赍文书命服什物"宣示诏旨,中郎将万泰等则另赍致遭货物,欲因市马。

公孙渊见其人众,分其中六十余人居于玄菟郡民家,然后杀掉张弥等主要官员,其余吏从兵众,一律徙充边城。

随后命韩起率领大军"驰行至沓",假作"驰群马货物欲交市"之状,想诱使孙吴水军下船,妄图一举尽歼之。

但是,吴军疑惧,仅下船五六百人,皆为韩起斩杀驱散。事后,公孙渊又把孙权所送"节、印绶、符策、九锡、十物及弥等伪节、印绶、首级"送于曹魏,魏明帝乃拜公孙渊为大司马,授为乐浪公。

孙权由于轻信妄动,以致损兵折将,贻笑天下,他怒不可遏,决意孤注一掷:"朕年六十,世事难易,靡所不尝。近为鼠子所前却,令人气涌如山。不自截鼠子头以掷于海,无颜复临万国,就令颠沛,不以为恨!《三国志.裴松之注.卷四十七.吴主传》

尚书仆射薛综等臣下竭力谏阻,陆逊说:"臣愚以为四海未定,当须民力,以济时务。今兵兴历年,见众损减,陛下忧劳圣虑。… …图四海者,匪怀细以害大。强寇在境,荒服未庭,陛下乘桴远征,必致窥闟,戚至而忧,悔之无及。"《三国志.陆逊传》

薛凉说:"虽获空地,守之无益,此不可一也;加又洪流滉瀁,有成山之难,海行无常,风波难免,倏忽之间,人船异势。虽有尧、舜之德,智无所施,贲、育之勇,力不得设,此不可二也;加以郁雾冥其上,咸水蒸其下,善生流肿,转相洿染,凡行海者,稀无斯患,此不可三也。天生神圣,显以符瑞,当乘平丧乱,康此民物;嘉祥日集,海内垂定,逆虏凶虐,灭亡在近。中国一平,辽东自毙,但当拱手以待耳。"《三国志.张严程阚薛传》

陆瑁说:"夫所以越海求马,曲意于渊者,为赴目前之急,除腹心之疾也;而更弃本追末,捐近治远,忿以改规,激以动众,斯乃猾虏所愿闻,非大吴之至计也。又兵家之术,以功役相疲,劳逸相待,得失之间,所觉辄多。"。《三国志.虞陆张骆陆吾朱传》

孙权乃止。他自知理亏,"数遣人慰谢张昭",张昭不理。孙权只好亲"过其门呼昭,昭辞疾笃。"吴主因出,过其门呼昭,昭辞疾笃。吴主烧其门,欲以恐之,昭亦不出。吴主使人灭火,住门良久。昭诸子共扶昭起,吴主载以还宫,深自克责。昭不得已,然后朝会。"《资治通鉴.卷72》

孙吴在联盟公孙氏失败后,又想利用高句骊作为牵掣曹魏的力量。

公元233年(嘉禾二年),张弥等被公孙渊杀掉,为公孙渊徙居于玄菟郡的秦旦等六十余人,等待四十余日而杳无消息,遂焚其城郭,杀其长吏,辗转逃至高句骊,佯言受吴主之遣,前来高句骊,有诏且有赐物,但皆为公孙渊所劫夺。

高句丽国王位宫深信不疑,遣使臣二十人护送秦旦等还吴,并奉表称臣,贡貂皮千枚,鹖冠皮十具。

曹魏闻讯后,幽州刺史遣官呵斥高句丽国王位宫与孙吴断绝往来,如若在有孙吴使臣前来,务尽杀之。

公元235年(嘉禾四年),孙吴果然又遣使臣谢宏等人前往高句丽,欲拜高句丽国王位宫为单于,并加赐名物珍宝若干。

谢宏等至安平口(辽宁鸭绿江口附近),得知曹魏命高句丽国王位宫斩杀孙吴使臣的消息后,挟制高句丽国王位宫的使臣三十余人为质,逼迫高句丽国王位宫"上马数百匹"以谢罪。

"恂等到安平口,先遣校尉陈奉前见宫,而宫受魏幽州刺史讽旨,令以吴使自效。奉闻之,到还。

宫遗主簿笞咨带固等出安平与宏相见。宏即缚得三十馀人质之。宫於是谢罪,上马数百匹。

安乃遗咨固奉诏书赐物归与宫。是时宏船小,载马八十匹而还。"《三国食货志》

尽管如此,此后孙吴仍数次遣使漂洋过海与高句丽私通,并屡欲袭辽东。魏则不断对高句丽施加压力,禁止其与孙吴联合。

公元236年(青龙四年),高句丽国王位宫斩杀孙吴使臣胡卫等,送首级于幽州,自此孙吴才断绝了向辽东发展的想法。

孙吴之欲向辽东发展,有其经济目的,但更重要的是想利用公孙氏等作为自己与曹魏争雄的帮凶。

就军事实力、地理条件而言,孙吴皆不如曹魏,所以遭到失败之势也是必然的。但是,从这一事件中,也使曹魏看到,公孙氏政权确实是自己背后的一个重大隐患,为了消灭江南的孙权,巴蜀的诸葛亮,重中之重是必须要先铲除公孙氏这颗雷,完成对辽东地区的统一才行。

故事未完,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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