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除夕當晚,戈爾醫療只剩最後一批口罩,幾個業務員當着劉學凱的面差點打起來,最後他們達成協議,每個業務員只能分兩箱,分頭寄給自己的客戶。”田書增說,初一之後,加上工人三倍工資、原材料漲價、物流成本等原因,健琪醫療每天淨虧損三萬到五萬元。

大年初二(1月26日)這天,田書增一個小時之內,給人道了20多次歉。

每隔五到十分鐘,這位河南省健琪醫療器械有限公司(下稱“健琪醫療”)董事長就會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在求助口罩等醫療防護器材。

健琪醫療是一家致力於麻醉、介入、急救、呼吸、護理等耗材的研發生產企業,此前口罩不是拳頭產品,但現在是了。

該公司一天可以生產1.5萬個口罩,裝滿7個紙箱。“那些醫院的院長,過去一般是找採購經理要貨,現在都是直接找我,每個人都想要一兩箱。我供應不上,只能反覆解釋說,等原材料到了,馬上給你解決。”

他一邊解釋,一邊說“對不起”。

健琪醫療位於河南省長垣市,該市位居中國三大衛材基地之首,擁有各類衛材企業70多家,經營企業2000多家,平時佔據全國市場銷量50%以上。

長垣市場監督管理局數據顯示,該市衛材總產能爲醫用外科口罩105萬個/天,醫用防護口罩3.5萬個/天,一次性使用醫用口罩56.2萬個/天,醫用一次性防護服2000套/天。

但開工情況並不樂觀。長垣市醫療器械同業公會共計45家會員單位,其中一些大型企業緊急復產,但難以滿足暴增的市場需求。

“主要因爲原材料供應不上。”田書增猛抽一口煙,提了提神。

原材料全用完了

距離健琪醫療四五公里外,河南省戈爾醫療器械有限公司(下稱“戈爾醫療”)董事長劉學凱在發愁復產的問題。

戈爾醫療擁有醫用外科口罩生產線兩條,醫用普通口罩生產線6條,滿負荷運轉的話,需要100多位員工。

臘月二十四,也就是1月18日這天,劉學凱找來班車,把20多號正在過年的工人從村裏拉回工廠,“管喫管住,每天三倍工資。”

口罩生產流程並不複雜,但需要工人把生產線製成的口罩裝入塑料包裝袋,再集體裝入紙箱子。

平日裏,熟練工的日工資是80元,春節期間漲到每天240元。願意從晚上9點到凌晨1點的,加班費200塊,會計現場結賬。

“有的工人連續幹了24個小時,臉發紅,頭髮蒙,有些站不住了,我害怕他一頭栽在那兒。”劉學凱說。

1月18日到除夕當晚,戈爾醫療一共拿出40萬支醫用外科口罩,18萬支醫用普通口罩,其中1/3無償捐給湖北等疫情重地,剩餘2/3平價供應給等各地客戶。

“現在連半負荷都做不到。用工緊張不是主要問題,主要是到除夕晚上,我們的原材料全用完了,連塑料包裝袋都沒了。”劉學凱只能大年初一停工一天。

臘月二十六上午9點,健琪醫療口罩車間的100多名員工全部到崗。

田樹增說,健琪醫療主要依靠原來儲備的原材料,一直沒有停工,“但再有兩三天也將面臨原材料匱乏的問題。”

漲就漲吧,有貨就行

原材料供給成了大問題。

雖是如此,長垣市當地一位官員感概萬千,這些大型企業都盡力了。

亞都醫療除夕夜裝箱醫用外科口罩20萬個、一次性使用醫用口罩200萬個、醫用帽50萬個、醫用手套20萬隻,共計290萬個疫區急需醫用防護類物資,當晚11點發往武漢。

飄安集團每天正在生產12萬個口罩、700套防護服。

華西衛材每天正在生產10萬個口罩、1200套防護服。

還有一些中小企業也想復工,苦於缺少原材料,無法如願。

以口罩爲例,主要原材料包括外側無紡布、過濾用的熔噴布、塑料包裝袋、包裝紙箱等,其中無紡布和熔噴布尤爲稀缺。

“我們工廠自建了無紡布生產線,自給自足沒問題。但國內品質比較好的熔噴布是天津泰達的,過濾率可以達到國際標準,”除夕之前,田書增就把款項打到泰達賬戶,大年初二,他手下一位採購副經理、一個司機把一輛貨車停在泰達工廠門口,坐等拉貨。

原來熔噴布的市場價格1.8萬元/噸,現在價格是2.9萬元/噸。

“漲價就漲吧,有貨就行。”田書增說。

戈爾醫療停工一天之後,大年初二,劉學凱把十多位公司中層叫回辦公室,隨後通知工人到崗,還把食堂的大師傅也請了回來。

戈爾醫療已經準備好少量熔噴布,但缺少無紡布。

當天下午,該公司採購部經理、司機駕駛一輛貨車去了山東省臨沂市的一家工廠,公文包內塞着30萬元提貨用的現金。

“對方不保證裝滿車,只說有多少給我們裝多少。我給對方說:‘你要是不給我裝滿車,我以後再也不會進你的貨。’”劉學凱對原材料漲價同樣頭疼,“原來無紡布市場價1萬元/噸,現在漲到一萬三了。”

他的另一個“哀求”對象是長垣本地一家原材料生產商,“你給我弄個三五噸,別叫我落跑(落空),咱們都是哥們,你不管我,你想咋着咧?”

戈爾醫療的中層會議在初二下午結束,決定當晚復工。

使死了也得幹

市場需求是旺盛的。

1月26日上午11點,僅這一個小時,田書增接到10多個電話,來電者分別是醫院院長、衛生局局長、疾控中心主任、各地政府領導等,“開口就是能來兩箱口罩嗎?”

“有些十多年的老客戶,他們不分時間,凌晨一點、兩點、三點、四點,給我打電話。我得罪不起,現在矛盾着呢,提到口罩就想哭。”

田書增每天頂多睡四個小時,眼睛通紅。

劉學凱也不知道怎麼安撫客戶,以及自己的業務員。

除夕當晚,戈爾醫療只剩最後一批口罩,幾個業務員當着劉學凱的面差點打起來,最後他們達成協議,每個業務員只能分兩箱,分頭寄給自己的客戶。

長垣市醫療器械同業公會會長李明忠看着心焦。

他最近接待了不少媒體,每見到一家,就會強調兩個訴求,“第一是呼籲衛材產業鏈上的原材料企業早日開工,第二是希望原材料價格相對穩定,可以漲價,畢竟人工、物流都在漲,但別漲到我們生產商承受不住。”

物流是另一個大問題,因爲其他物流公司都停工了。

健琪醫療最近仰仗的發貨渠道主要是順豐。田書增拿出一疊發貨單,1月10日這天,健琪醫療發往黑龍江省牡丹江市三件止痛泵,重量31公斤,運費132元,走的是順豐重貨渠道。

1月21日到現在,他們只能走順丰標快渠道,每箱口罩重量在20公斤上下,運費卻升至200多元到300多元不等。

順豐客戶對此回覆:順豐重貨計費標準是20公斤以內92元,超過這個標準之外每公斤收費3.4元;順丰標快首重爲23元/公斤,續重爲13元/公斤。“1月10日左右,順豐逐步取消了重貨服務,具體時間以當地營業網點爲準。”

“大多數生產口罩和防護服的企業不僅不向經銷商漲價,而且要求經銷商不準向醫院漲價。”李明忠說,醫用普通口罩出廠價是每個9分左右,不到一毛錢,醫用外科口罩每個在4毛錢到4毛5分之間。

“一個紙箱大概能裝2000個,共計800塊錢,我們發給客戶還是一分錢沒漲,但運費就要喫掉兩三百塊。”田書增說,初一之後,加上工人三倍工資、原材料漲價、物流成本等原因,健琪醫療每天淨虧損三萬到五萬元。

田書增算完這筆賬後,又點了根菸,“我現在都快使(累)死了,但使死了也得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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