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梧州當地的珠寶交易市場“寶石大廈”,熙熙攘攘,人流湧動。

湖南妹子彭豔麗就在這裏辦公。

“這裏每天人流不息,其中大部分是外國人,揹着大包來這裏找貨源。”

“印度人最多。”彭豔麗說,他們眼神敏銳,成交很快,把看好的寶石塞到紙箱子裏,三兩下就用膠帶封好了口子。

梧州分佈着大大小小1000多家珠寶工廠,以及家庭作坊。這個只有30多萬常住人口的城市,最高峯時,卻有十幾萬人,都從事着同樣一種工作——人工寶石製造。

當地,寶石的年交易量超過1000億粒。其中,80%以上都出口到了歐美地區。

這裏,每天都有人,上演着日進斗金的財富故事。

2009年,湖南妹子彭豔麗來到這裏。初來乍到,她拖着行李,租住在步埠路的平房。那時的她,怎麼也想不到,日後有一天,她居然成了一年出口2000萬元的珠寶女老闆。

日進斗金的中國珠寶第一城

梧州市西江大橋南岸,一座巨型雕塑屹立在大轉盤中央:一雙大手托起三顆熠熠生輝的寶石,基座刻着“世界人工寶石之都”。

梧州是廣西的“東大門”,是進出廣東省的要塞,因爲交通方便,人工成本低。上世紀80年代,香港珠寶製造商崔福明到梧州探親。車子剛邁出廣東省,就進入了廣西梧州市境內。

當時,他的工廠設在廣州,改革開放初期,廣州的人工成本增加,一個工人的月薪漲到了300多元。而梧州距離廣州只有200多公里,當地人工工資不足百元。

崔福明決定將廣州的珠寶工廠搬到梧州,開始聘請當地人爲自己造人工寶石。

崔福明的舉動,很快引起了香港、臺灣其他珠寶商的注意,他們同樣面臨着人工成本增加的問題。沒過幾年,梧州就聚集了幾十家人工寶石加工廠。

本地也有不少人加入“寶石大軍”,自己做起寶石生意。

2000年後,梧州人工珠寶產業發展到頂峯,30萬人口的小城裏,有10多萬人都從事和人工珠寶相關的工作,高峯時,這些人每年能生產80億粒寶石。已經佔據了全世界80%的市場份額。

走在大街上,不論是商場還是小店裏,總會擺上幾盤鴿子蛋大小的人工珠寶項鍊,“祖母綠”“紅寶石”“藍寶石”閃閃發光,一看標價“9塊9”。

“除了街上開滿了小作坊,鄉下也冒出了很多個‘寶石村’,村民覺得種地不掙錢,都放下鋤頭,買幾臺機器,回家自己造寶石。”

那些年,梧州誕生了很多“造寶石創富”的故事。

“寶石村的民房全部推倒,蓋起了高層樓房。當地老闆賣寶石一年掙了一個億。”俄羅斯商人來了

湖南妹子彭豔麗初到梧州時,當地的人工珠寶產業已經相當成熟。

她在一家寶石公司做文員,租住過的步埠路,過去只有兩間學校和幾排低矮的民房,如今整條街都是賣珠寶的門面。

因爲英語好,她被分配做一些幫外商翻譯的工作。

2013年,俄羅斯珠寶商人奧列格來到寶石大廈,他想定製一種用特殊工藝打磨而成的人工寶石,這款寶石擁有100多個切面,“不管你從哪個方向看過去,它都會發出耀眼的光。”

俄羅斯的寶石工廠,沒有人願意幫他做如此複雜的工藝。奧列格沒辦法,他隻身來到梧州,但找了很多梧州的工廠,仍然沒有工廠願意接單。當時,梧州大部分工廠切割的寶石,只有40多個面。

很多工廠手裏的訂單已經“接不完”,若是增加切面,工藝和時間起碼要增加一倍。“沒人願意接一個生客。”

一次偶然,奧列格認識了彭豔麗,彭豔麗在當地幫他找了一家工廠,說服工廠幫忙打樣、定做、發貨。

原本只想着幫一次忙。但是,當賬戶上多出一筆數額客觀的酬謝費時,彭豔麗嗅到了商機。奧列格跟彭豔麗建立了合作,“我每個月都下訂單,她能幫我負責工廠的生產和發貨。”

這之後,彭豔麗乾脆辭職,專門在梧州幫奧列格“找貨”和“訂貨”。

儘管在珠寶公司做了幾年,但彭豔麗對人造珠寶並不瞭解。“我甚至不會鑑定珠寶,用鑷子夾珠寶時,拿不穩,總是滑掉了。”

爲了“入門”,彭豔麗每天蹲在工廠門口,等廠裏的老師傅下班,就立馬迎上去,笑眯眯地拉着老師傅回家,燒一桌子湘菜。

老師傅喫得開心的間隙,彭豔麗就趁機討教經驗。寶石的價值、成色、材質,都是她在飯桌上學到的。

常規下,一顆寶石最小的只有0.7MM,最大的有20多MM。老師傅拿着一盤子散珠寶,一手夾住寶石,一手拿着放大鏡。給彭豔麗講解,“這一看就是玻璃材質,光澤不明顯。”“細看之下,這顆寶石面上有劃痕,要報廢。”

等老師傅走了之後,彭豔麗一手把寶石撥散,重新用鑷子一顆顆夾起來學習。

就這樣學了一個多月,當彭豔麗決定全職做珠寶生意時,讓她沒想到的是,除了奧列格零星的訂單,她有大半年接不到別的單子。“沒有其他工作,心想當初還不如不辭職。”

當時,梧州看似在珠寶市場,擁有不可動搖的地位,但實際上,當地的商人,已經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

“做寶石的人多了,大家開始打價格戰,外國客戶利用這一點,每次都能把價格殺到最低。”當時有很多珠寶公司,原本1元多錢也能賣掉的玻璃寶石,最低時只賣幾分錢。

爲了讓價格更加透明,梧州出現了第一批在國際站上開店的珠寶商。

彭豔麗就是其中之一。她通過國際站接單,做外國人的生意。專門幫那些無法親自到梧州,但是有需求的外國人,採購人工寶石。“培育”鑽石

彭豔麗有兩家固定合作的工廠,客戶下訂單後,她根據需求採購原料,設計好寶石外觀,然後拿到工廠進行加工。

在她合作的工廠裏,每天都會有成千上萬顆寶石誕生。一顆人造寶石的材料也有很多種,從幾元錢的玻璃寶石,到幾百元的莫桑鑽。

這些寶石在半人工、半機器的流水線上,至少經歷了一週時間的切割、打磨、拋光等工藝。

“玻璃寶石就是普通人買着玩,莫桑鑽不論是硬度還是成色,都和天然鑽石的區別不大。”所以,莫桑鑽能滿足那些有搭配需求的人,可以經常更換。

不過,莫桑鑽的組成成分是碳化硅,光澤度不夠,表面看像蒙了一層霧。“仔細瞧,仍能看出來是仿造的。”

這幾年,不少客戶找到彭豔麗問,“就沒有高端一點的人造鑽石嗎?”

當時,市面上已經出現了一種“培育鑽石”,“據說這種鑽石的成分、硬度、光澤都和天然鑽石無異。”

去年,彭豔麗進回一批“培育鑽石”原料,切割、設計成了“鑽石”成品。

這樣的“培育鑽石”,其1克拉的價格,只需要天然鑽石的20%。

有生產條件的工廠,甚至會直接將其加工成鑽戒,一枚1克拉的人工鑽戒,成本在8000—10000元,卻能賣到近2萬元。如今,在梧州的寶石大廈裏,已經有不少檔口銷售“培育鑽石”。發現“新大陸”

開店後,彭豔麗發現,在所有進店的客戶裏,美國和加拿大人諮詢的頻率最高。“一天裏,幾乎過半的詢單都是這兩個國家的人。”

美國、加拿大是彭豔麗在國際站上發現的“新大陸”。“原來,這兩個國家的買家對人工寶石的接受度更高。”

在國際站開店沒多久,彭豔麗就接到了一個來自美國的訂單。對方想要1000美金的人工寶石,沒有過多的要求,只一個勁強調“要大!”

彭豔麗挑了工廠最大的尺寸,每一顆寶石都有15mm—20mm,拿在手上活像顆鴿子蛋。發了樣品過去,結果對方很滿意,立刻就下單了。

“很多美國人的手上,最少戴着三枚鴿子蛋大小的寶石,這八成就是從梧州出去的人造寶石。”

從各國的訂單裏,彭豔麗也發現了每個國家買家的喜好。比如, “巴西人喜歡色彩鮮豔的”,“意大利人喜歡小巧精緻的”,“亞洲人更喜歡看上去亮閃閃的”。

彭豔麗把這些經驗帶到了店裏。“顆粒大的、色彩鮮豔的寶石放在首頁最明顯的位置,買家一進店就看得到。”

這兩年,彭豔麗的銷售額從3年前的800萬元,增長到了2000萬元。現在,她的寶石賣到了美國、加拿大、巴西、德國等十幾個國家。

今年,彭豔麗也註冊了自己的珠寶首飾品牌“梅西珠寶”,專門生產人造鑽石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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