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山青华海 古哀牢国核心地区

哀牢国存在于公元前5世纪到公元前后,是位于中国云南西南部、缅甸西北部、老挝北部的一个古国。该古国拥有较为高级的青铜文化,采取封建统治体系,西汉时与中原相对峙,光武帝时举国内附。哀牢国是历史上非常复杂的一个话题,有众多疑问至今没有答案。滇西地理背景

云南西部显然受到了三个方向的交通影响,一是印度-缅甸方向,《华阳国志》记载,哀牢国境内生活着身毒人、骠国人,南诏时期还居住有波斯人;二是蜀中方向,即僰道,与百濮有广泛交流;三是一般人所忽视的西部山区河谷走廊,从西北经岷江再到横断山区。这些交通线都非常古老,构成了哀牢国形成的背景。

昌宁大甸山 哀牢国 人面纹弯刀

考古文化显示,该地区由于地处交通枢纽,文化呈现多元特征,且比周边其他地区较为先进。例如大理剑川海门口遗址,有稻、麦、粟同时并存,小麦和粟都是产自西北地区的;其他如瘤牛则产自印度。根据出土文物,云南西部地区最晚到战国早期(前5世纪)已普遍进入青铜时代,部分较为先进地区(剑川),其C14测年还可以早至前12世纪(商末周初)。

大理祥云 昆明夷 豹头权杖哀牢国的史迹

哀牢国的核心区域位于今天的保山地区,但根据古籍文献,这里却明显存在着两种完全不同的族群,一种为嶲人,是一种未知的神秘游牧民;一种为哀牢人,很显然是壮泰语和孟高棉语的族群。这两种人群同时存在于保山平坝,令人殊觉不可思议。《史记·西南夷》: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其外西自同师以东,北至楪榆,名为巂、昆明,皆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地方可数千里。

铜柄铜钺

根据史记,西汉人只知道巂/昆明阻挡了中原人向南开放的道路,连续两次遣使都被阻绝,第三次汉武帝派郭昌、卫广攻之(元封四年/107BC),仍不得通。其实尚在两年前的元封二年,汉武帝已经在自己未能占据的地方设置了郡县,即益州郡24县,其中邪龙、味、昆泽、叶榆、不韦,云南,巂唐等均位于云南西部地区,也就是巂/昆明集中的地方。这些地方显然是没有打下来的,郭昌本人还被“无功,夺印”。汉武帝因此还凿了昆明池,想要编练水师,与昆明夷决战,可见郭昌、卫广二将失利的原因,很可能是被洱海阻隔了,或者巂/昆明已经有了水师。可知当时的嶲人仍然还在保山地区。《汉书·地理志》:益州郡,武帝元封二年开。莽曰就新。属益州。户八万一千九百四十六,口五十八万四百六十三。县二十四:……邪龙,味,昆泽,叶榆,叶榆泽在东。贪水首受青蛉,南至邪龙入仆,行五百里。律高,西石空山出锡,东南盢町山出银、铅。不韦,云南,巂唐,周水首受徼外。又有类水,西南至不韦,行六百五十里。弄栋,东农山,毋血水出,北至三绛南入绳,行五百一十里。比苏,贲古,北采山出锡,西羊人出银、铅,南乌山出锡。

哀牢国贵族墓葬

记载哀牢国历史的文献主要是《后汉书》和《华阳国志》,后汉书的相当一部分内容来自《续汉书》,成书于西晋;《华阳国志》则成书于东晋。这个时候的中原人开始认识到在巂唐的南面,存在着一个古老国度,但二书关于哀牢国的记载与汉书、史记这类西汉人的书有所不同。《华阳国志》认为,汉武帝于元封二年设置嶲唐、不韦二县,并强制移民之后,哀牢国就转衰落了。但史记、汉书却记载,两年后的元封四年,郭昌、卫广发三辅罪人、巴蜀士数万人进攻昆明夷,实际上是以失败告终的。如此怎么能说“哀牢转衰”呢?《史记·大宛列传》:是时汉既灭越,而蜀、西南夷皆震,请吏入朝。於是置益州、越巂、牂柯、沈黎、汶山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乃遣使柏始昌、吕越人等岁十馀辈,出此初郡抵大夏,皆复闭昆明,为所杀,夺币财,终莫能通至大夏焉。於是汉发三辅罪人,因巴蜀士数万人,遣两将军郭昌、卫广等往击昆明之遮汉使者,斩首虏数万人而去。其後遣使,昆明复为寇,竟莫能得通。而北道酒泉抵大夏,使者既多,而外国益厌汉币,不贵其物。《华阳国志·南中志》:孝武时通博南山,度兰沧水、氵耆溪,置嶲唐、不韦二县。徙南越相吕嘉子孙宗族实之,因名不韦,以彰其先人恶。行人歌之曰:“汉德广,开不宾。渡博南,越兰津。渡兰沧,为他人。”渡兰沧水以取哀牢地,哀牢转衰。

博南古道上的草场哀牢国的族属:神秘消失的嶲人

但《华阳国志》和《后汉书》关于哀牢国的传说和风俗,却是非常有价值的。两书的原始资料都是东汉成都人杨终所著的《哀牢传》(佚失)。其中说到哀牢人有刻画纹身的习俗,这种习俗显然是我国南方族系的普遍特征。另外,又说到哀牢人“穿鼻儋耳”,是独特习俗。再根据华阳国志所说,哀牢境内居住有闽濮、鸠獠、僄越、裸濮、身毒之民,可知这里集中居住着壮泰语(鸠獠)、孟高棉语(闽濮)的南方族群,其徼外的缅甸北部还有藏缅语的寻传、钦族,及壮泰语的撣人等。《后汉书·哀牢夷》:……种人皆刻画其身,象龙文,衣皆着尾。九隆死,世世相继。乃分置小王,往往邑居,散在溪谷。绝域荒外,山川阻深,生人以来,未尝交通中国。……哀牢人皆穿鼻儋耳,其渠帅自谓王者,耳皆下肩三寸,庶人则至肩而已。《华阳国志·南中志》:永昌郡,古哀牢国。哀牢,山名也。其先有一妇人,名曰沙壶,依哀牢山下居,以捕鱼自给。忽于水中触有一沈木,遂感而有娠。度十月,产子男十人。後沈木化为龙,出谓沙壶曰:“若为我生子,今在乎?”而九子惊走。惟一小子不能去,陪龙坐,龙就而舐之。沙壶与言语,以龙与陪坐,因名曰元隆,犹汉言陪坐也。沙壶将元隆居龙山下。元隆长大,才武。後九兄曰:“元隆能与龙言,而黠有智,天所贵也。”共推以为王。时哀牢山下复有一夫一妇,产十女,元隆兄弟妻之。由是始有人民,皆象之,衣後著尾,臂胫刻文。元隆死,世世相继,分置小王,往往邑居,散在溪谷。绝域荒外,山川阻深,生民以来,未尝通中国也。南中昆明祖之,故诸葛亮为其国谱也。…有闽濮、鸠獠、亻票越、裸濮、身毒之民。

楚雄 万家坝铜鼓

哀牢国显然非常强大,有77个邑王,仅种人就有50多万。但根据考古出土文物,哀牢国的实际情况却与后汉书、华阳国志的记载有所不同。保山昌宁大甸山哀牢国贵族墓地出土的青铜器,其年代为春秋战国之间(前5世纪),其形制风格却带有很强的欧亚内陆和中原早期特征,如弯刀、护指、铜钺、铜饰等。这就与当地的南方族系文化传统构很不协调了。南方族系在滇西的标志性器物是铜鼓、铜案等,与上述这些内亚和中原器物同时并存。无独有偶,保山以北的大理地区,也出土了祥云大波那铜棺和许多箭簇,铜棺图案带有明显的内亚草原特征,如鹰、虎主题,被一些学者认为就是“格里芬”。再往北到盐源,还有双马神主题的铜饰。《后汉书·哀牢夷》:永平十二年,哀牢王柳貌遣子率种人内属,其种邑王者七十七人,户五万一千八百九十,口五十五万三千七百一十一。

大甸山 哀牢国贵族墓葬出土 铜指护

这就说明,哀牢国的青铜文化明显是两部分构成的,一是哀牢“种人”的南方族系特征的铜鼓、铜案等;二是内亚中原的弯刀、铜钺、铜护指等。这就只有一个解释:哀牢国青铜文化中的内亚-中原风格,来自嶲人、昆明人。从文献上也可以看到,《史记》中早期时代是嶲、昆明并举,但是到了汉武帝时期,嶲人就不见踪影了。保山地区多了一个嶲唐县,但正如上述,这种县治并无军事征服背景,很难在敌对区域内站稳脚跟。更大可能是:嶲人融入了哀牢夷之中,且嶲人的地位很高(昌宁大甸山墓地),不排除其王族都是嶲人的可能性。

大甸山实景

哀牢王世系并不见于汉晋史料,一直到唐朝李贤注释后汉书时,才引用了失传的《哀牢传》,提到了失传的世系,按照三十年一代估算,有姓名可记的名王禁高,当生活在秦汉之际,约为公元前180年左右。但青铜器断代,则可以上溯到前5世纪,中间缺失了至少300多年。也就说是,从九隆第一代王开始,后面至少有10代王是缺失记录的。而这个期间,正好就是嶲、昆明人占据滇西保山到大理的时期。唐李贤《后汉书》注引《哀牢传》曰:“九隆代代相传,名号不可得而数,至于禁高,乃可记之。禁高死,子吸代。吸死,子建非代。建非死,子哀牢代。哀牢死,桑藕代。桑藕死,子柳承代。柳承死,子柳貌代。柳貌死,子扈栗代。

祥云 大波那 铜棺鹰虎图案嶲人的来源

小编最近连发数文,论证了嶲、昆明是公元前7世纪-前5世纪迁入滇西地区的犬戎部族,其中不排除有一部分是殷商族人,因为犬戎曾经被殷商封为“犬侯”(见天津博物馆馆藏甲骨文),且倍加信任,命令王族子弟(多子族)参加犬侯军队伐周,进行军政历练。按照分封的惯例,殷商会派出一支族人进入犬戎之中,这支殷商族人很可能就是嶲、昆明之中文化最接近华夏人的“河蛮”,位于洱海西面的喜洲古镇。天津博物馆馆藏甲骨文:令多子族从犬侯璞(扑)周

天津博物馆馆藏甲骨文

这支非常突兀地出现在的滇西地区的游牧人,经历南北朝乱世后发展壮大,当隋朝将领和唐朝使者再次来到滇西时,发现这里已经有一支“与突厥通俗”,且自称与“匈奴为兄弟之国”的半耕半牧族群,户口达数十万户之多。这批人“善战死、恶病亡”,“冬居深谷、夏处高山”,在邪龙县昆明夷后人蒙氏的带领下,建立了南诏。南诏崩溃后,又由河蛮建立了大理。

这批人何以会南迁到滇西地区呢?中原文献也未见线索,只能猜测,在攻破镐京后的100多年里,诸戎人内部很可能发生了内乱。因为秦穆公霸西戎时,曾经强大一时的犬戎已经非常衰微了。这批实际就是“昆夷”、“緄戎”、“畎夷”,许多学者都持有此论,但尚未深入梳理。可以看到,这批人迁徙而来的昆明夷,“毋君长”,各据一州,相互时间甚至还发生战争,最典型就是邪龙县的昆明夷曾经加入汉军,对哀牢国主类牢最后的叛乱给了致命一击,很可能就标志着昆明夷对嶲人的决裂。

换句话说,嶲人深度参与了哀牢国形成和壮大,昆明夷则塑造了南诏大理。

马帮古道补充:嶲字释义

嶲字,音xi,很容易与巂字相混淆。因juan、gui。《说文註》巂,猶規也。謂輪轉之度。巂,或爲橤。《釋文》巂,惠圭反,車輪轉一周爲巂。一周,一丈九尺八寸也。说文又说是“周燕”,是一种鸟类。

关于嶲人,主流说法就是西戎的渠搜。渠搜是西戎古国,最早见于尚书《禹贡》,夏初之时即已经有了,大约位于雍州。西周初年的成王时期,渠搜还来献䶂犬,《逸周书》成王之会,说䶂犬就是露犬,能飞食虎豹。水经注引《凉土异物志》说“渠搜在大宛北界”,当为今天的七河流域哈萨克地区。该族很早就来到了关陇河西,后跟随羌人南迁至巴蜀。渠搜说的问题是:很容易混淆巴蜀地区的一种土著,即斯叟。斯叟按照华阳国志,是“曲发”“木耳”的,描述上更像百濮民族。

《书·禹贡》:织皮 崐崙 、 析支 、 渠搜, 西戎 即叙。

《訄书·订文》:然则 渠搜 以罽毳名, 支那 以蚕丝名。

《史記·五帝本紀》:南撫交阯、北發,西戎、析枝,渠廋、氐、羌,北山戎、發、息慎,東長、鳥夷。

《逸周書·王會解》:正北方义渠,……渠叟以䶂犬,䶂犬者,露犬也,能飞食虎豹。

蒙氏受命也是玄鸟所降

另一种非主流的看法,嶲人是一种鸟图腾的族群,早期居住于山东,后迁徙至关陇。当为商朝时期与嬴姓人一起戍边西戎的东夷族。小编认为,此说更为可靠,嶲人应该就是犬侯所统领的殷人,与犬戎融合在一起了,就像后世的秦人与戎人一样。在西戎衰落的前7世纪以后,他们南迁滇西,带来了兼有戎人和殷商风格的青铜文化,同时也带来了“玄鸟生商”的神话,也就是流传于保山大理的“沙壶鸟”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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