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立储的过程比较特殊,查《清实录·宣宗实录》,可以看到道光帝晚年竟然封存了四道谕旨,其中还涉及到了恭亲王,说明恭亲王在朝臣中可能存在一定声望,或者夺嫡之争也曾暗中进行过。道光帝是怎么考虑的,则在最后一道遗诏中说得非常清楚。结合前因后果分析,不禁让人非常唏嘘,老成谨慎的道光帝本意是选一个同样持重的人,结果却恰好相反,不能不说情商真的很重要。

一,道光建储密谕和临死当天朱谕

清朝自雍正帝开始实行“秘密建储”制度。皇帝在世时即在诸皇子中默选继承人,而后写下朱笔谕旨封于一个“鐍匣”之中,藏于正大光明匾后,临终或退位时再开启。整个过程非常机密,目的就是杜绝夺嫡之争。这个制度执行下来,总会有一些差别,道光朝尤其特殊,竟有4道谕旨,且道光在临终的当天卯时(5点-7点),还专门下了额外另一道朱谕强调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误。最后的遗诏,则明确说了选择皇四子的原因。另外,最被后人关注的是:皇六子奕訢也出现在了建储御书之中。《宣宗实录》:○丁未,卯刻,上疾大渐。召宗人府宗令载铨、御前大臣载垣、端华、僧格林沁、军机大臣穆彰阿、赛尚阿、何汝霖、陈孚恩、季芝昌、总管内务府大臣文庆,公启鐍匣,宣示御书皇四子奕詝立为皇太子。○朱谕。皇四子奕詝著立为皇太子,尔王大臣等何待朕言?其同心赞辅,总以国计民生为重,无恤其他。特谕。○午刻。上崩于圆明园慎德堂苫次。○遗诏曰。……○先是御书朱谕四条缄藏,至是颁发。……○又奉朱谕,皇六子奕訢封为亲王。

上面这些记录前后连续,是道光帝最后的实录。值得注意的是,他在开启此前秘密书写的建储御书后,又下了一道“特谕”,强调皇四子奕詝是业经选定的继承人,“尔王大臣等何待朕言?”说明王大臣们在开启鐍匣之后似乎颇有疑惑。这就印证了皇六子奕訢在朝臣中颇为声望,在一些人心目中似乎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二、史书记载的立储原因

《清史稿·杜受田传》说到,自皇四子奕詝六岁入学以来,杜受田悉心辅导。终于在道光晚年的一次狩猎活动中,奕詝在杜受田的授意下,刻意显露“仁孝”性格,获得了道光帝的特别赞赏。清史稿作者认为“立储遂密定”,直接决定了道光帝的选择。清史稿作者团是清末一群遗老,多能闻知宫廷掌故,似乎有一定凭据。《清史稿·杜受田传》:文宗自六歲入學,受田朝夕納誨,必以正道,曆十餘年。至宣宗晚年,以文宗長且賢,欲付大業,猶未決。會校獵南苑,諸皇子皆從,恭親王奕獲禽最多,文宗未發一矢,問之,對曰:“時方春,鳥獸孳育,不忍傷生以幹天和。”宣宗大悅,曰:“此真帝者之言!”立儲遂密定,受田輔導之力也。三十年,文宗即位,加太子太傅,兼署吏部尚書,調刑部尚書、協辦大學士。受田雖未入樞廷,國家大政及進退大臣,上必諮而後行……文宗震悼,贈太師、大學士,入祀賢良祠,賜金五千兩治喪,遣近臣慰視其父堮,擢其子檢討翰為庶子,孫三人並賜舉人。……谥文正……謂其公忠正直,足當“正”字而無愧。柩至京,上親奠,撫棺哭甚哀,晉其父堮禮部尚書銜。明年,上臨雍講學,複詔褒受田曩日講貫之功,即家賜祭一壇。及柩歸,命恭親王奠送,遣官到籍致祭,飾終之典,一時無與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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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四子即位后,也特别优待杜受田,甚至到了“國家大政及進退大臣,上必諮而後行”的地步,杜受田病死后,又受到了极为特殊的优待,竟然得谥“文正”,又“赐金五千两治丧”,提拔其子孙,甚至抚棺哀哭,又命令恭亲王奕訢送灵。这说明,咸丰能够成为继承人,确实有这个因素,杜受田击中了道光帝的要害。

至于道光帝本人的考虑,《宣宗实录》的最后一道遗诏却交代的非常清楚。道光帝平生老成谨慎,且自恃善于“观人之法”,认为一个人必须要“无私”才能克济大事,人品轻重并不在乎聪明与否。这也是他与群臣意见相左的地方,在选择继承人问题上,道光一点不含糊,完全是乾纲独断的,他只看重德行公心。所以才会有临死当天额外的朱谕,告诫群臣要尽心辅佐。《宣宗实录》:遗诏曰。朕蒙皇考仁宗睿皇帝覆载隆恩,付畀神器,临御天下。……追维在位历三十年,寿登六十有九。亦复何憾。顾念统绪至重,亟宜慎简元良,缵承大业。本日卯刻,特召宗人府宗令、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内务府大臣、亲降朱笔谕旨:立皇四子奕詝为皇太子,并谕王大臣等同心赞辅,无恤其他。乃降旨甫经半日,神气渐散,岂非天乎?皇太子秉性仁孝,植德贞醇,必能钦承付托,其即皇帝位以嗣大统。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惟刻矢忧勤惕励,于以知人安民,永保我丕丕基。至于观人之法,鉴空衡平,妍媸轻重自见,惟无私乃克有济。兼愿中外文武臣僚,精白乃心,各勤厥职,用辅嗣皇帝郅隆之治,则朕怀益慰矣。丧服仍依旧制二十七日而除,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道光生前,其实做的不偏不倚,几乎是一碗水端平,时常命令皇四子、皇六子代行一些礼仪活动,并未显露出任何倾向,如祈雨、享太庙、祀天、诣黑龙潭神祠、祭关帝庙等,都有两位皇子的记录。

东莞炮台三、深层原因和最后结果

道光选择奕詝的深层原因,是因为当时内外交困,他必须选择一位持重谨慎、忍辱负重的人,才不至于陷入罗网、自乱阵脚。这是道光本人在最后十年与西方列强打交道得出的经验,在最后的遗诏中,他自己叙述了这番经验,认为奕詝必能效法他的套路,从而转危为安。《宣宗实录》:遗诏曰。……嗣位之初,即颁手谕,首戒声色货利,一切游观玩好,稍涉侈靡之事,禁绝勿为。此薄海臣民所共见。溯自西陲小蠢,出师挞伐,旋致敉平,何敢自矜武略?迨后东南濒海之区,因贸易而启纷争,朕惟古之君子,爱人为大,何忍无辜赤子,惨罹锋镝?是用捐小忿、成大信,绥疆柔远,于今十载,卒使毒焰自消,民夷各安生理。此朕孳孳爱民之隐衷,至今日而庶堪共谅者也。……

南京静海寺

道光帝的主要经验是“隐忍爱民”,在与列强的冲突中,“捐小忿、成大信”。严格说,道光帝这套经验是正确的,深刻洞悉了帝国臣民的性格特点,也看到了“国家信用”在当时的重要性。还在世时,他就训斥过陶澍等大臣的激进意见和做法。很可惜,他最为自傲的“观人之法”被证明完全弄错了,咸丰帝是整个晚清最激进的皇帝,没有之一。

对咸丰的性格,他似乎也不是没有察觉,于是在立储御书上加上了一条,“皇六子奕訢封为亲王”,目的可能是希望更聪明圆滑一些的奕訢能够弥补兄长的短板。后来的事实演化证明这个考虑颇为正确,奕訢更擅于与列强打交道。最后,他有没有考虑过皇六子奕訢呢?从以上的史料看,他是犹豫过的,但性格惯性太大了,他对聪明飞扬的人物总是不放心,于是造成了后来的动荡,与自己立储的初衷竟然完全相反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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