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045年1月27日,周武王從鎬京發兵,開啓了其繼位以來的第二次滅商之戰。
與第一次孟津會盟後謹慎的下令撤兵相比,這一次軍事行動堪稱冒險。首先是此前的會盟已經“打草驚蛇”,讓周文王時代以服事殷的韜光養晦換來的紂王信任蕩然無存。其次,也是最要命的,周武王兵力不足。
西周在鼎盛時期,主力軍隊共有2支,一支是鎮守東方的“殷八師”,另一支則是守衛鎬京的“西六師”,西周時期每師的兵力爲2500人,合計是3.5萬人。
當然,這個兵力是西周強盛時期的數字。
而武王伐紂時,他治下的國家還只是西部一個邦國,遠非天下共主。《牧誓》和《呂氏春秋》都記載說,周武王有戎車三百輛(每車72人),虎賁三千。《史記》補充說周武王還有甲士四萬五千人,這些甲士應該屬於諸侯聯軍,而非周軍嫡系。
那麼紂王兵力是多少呢?《史記》說是70萬,這個數字應該是傳抄西周文獻時抄錯了,實際是17萬,《逸周書》也說周武王“斬首馘耳者17萬多人”。
不管是70萬還是17萬,紂王的兵力是絕對超過周軍的。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從1月27日發兵,到2月22日和諸侯聯軍在盟津會師,再到28日抵達殷郊牧野,在長達32天的行軍過程中,商朝方面居然沒有任何軍事部署,直到兵臨城下了,紂王才發覺,匆忙抽調俘虜迎戰。
更奇怪的是周武王行軍過程中一系列的反常舉動。2月27日天降大雨,周軍士卒病倒不少,軍師都勸諫說:“卒病,請休之”,然而周武王不僅斷然拒絕,反而下令急行軍,於甲子日(28日)凌晨抵達牧野後,未作修整即下令向商軍發起進攻。
結果周軍的進攻異常順利,天亮時分,周武王已經坐在了朝歌大殿上。如果我們把武王伐紂看作是一次長途奔襲作戰的話,那麼周武王冒雨急行軍的突然性的確符合兵法的攻敵不備。
但可惜,這種可能性並不存在。
首先是在抵達牧野之後,周武王迷之自信的交待士卒:“不得暴殺紂師之奔走者,當以爲周之役也”。長途行軍未做修整的周武王,似乎提前就能料定商朝大軍會有“奔走者”。
其次是周武王解釋爲何冒雨行軍的理由:“吾已令膠鬲以甲子之期報其主矣,今甲子不至,是令膠鬲不信。”膠鬲是紂王大臣,在周軍抵達鮪水時,負責監視周人動向的膠鬲特意趕來面見周武王。
於是有了下面這段對話:膠鬲:“西伯要去哪?”武王:“去殷地”。膠鬲:“什麼時候到?”武王:“甲子日到殷城外”。
在距朝歌還有6日行程時,周武王不僅如實將行程和抵達日期告知殷商大臣,甚至不惜冒雨按時趕到。這波操作顯然不是要對殷商發動突然襲擊的節奏。
難道是周武王真的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是爲了兌現承諾,以免膠鬲被紂王所殺?顯然不是,《逸周書》記載說:武王伐紂時不僅導致牧野“血流漂杵”,而且還殘忍的折辱紂王和夫人的屍身,之後又把二人頭顱砍下,置於旗上。如此殘暴對待前朝君王,恐怕歷史上沒有幾人能如此。
那麼真相究竟如何呢?這還得從武王伐紂前的一個“下三濫”的細節說起。
西周得到一塊玉版,紂王聽說後派膠鬲前去討要,周文王不給;後來紂王又派費仲來求,文王卻很爽快的就給了。膠鬲是當世賢臣,而費仲則是佞臣。文王的這波操作,韓非子的解釋可謂一語中的:“周惡賢者之得志也,故予費仲。”(不願賢臣得志)
正是通過這件事,讓紂王認爲膠鬲的能力不如費仲,因而漸漸疏遠膠鬲。而周文王卻適時採取“加富三等,就官一列”的方式拉攏膠鬲。
所以,當膠鬲前來與周武王見面時,實質是以內應的身份與周武王約定軍事行動日期,這也是周武王拼了命的要在甲子日趕到牧野的原因。
而從紂王匆忙的軍事部署來看,膠鬲也並未將周軍甲子日到殷城外的消息如實報告給紂王,反倒是在殷商大軍在列陣之時,商軍陣中突然發生了倒戈事件。所以,周軍僅僅用了幾小時時間即完成了對商軍的軍事勝利,這也解釋了爲什麼周武王戰前特意交待不要殺“奔走者”。
所以,《國語》曾言:膠鬲比而亡殷。三國著名史學家韋昭進一步註釋道:膠鬲佐武王以亡殷也。如此看來,紂王敗的確實太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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