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瓦拉同志

俗語道“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意思是說底層人士對於義氣的珍視,往往要勝過讀書人出身的官員、中高級人士,雖然這話有一定的道理,但難免有失偏頗。其實,讀書爲官者對於義氣的珍視,在歷史上並不鮮見,而晚清的山陰縣令李鍾嶽,便是其中的典型。

李鍾嶽中年中舉,官至山陰縣令

李鍾嶽是山東安丘人,年輕時在科場混跡多年但運氣不佳,自從18歲考中秀才後,一度陷入連考連敗的怪圈中,直到39歲才考取舉人,44歲時又高中進士,至此纔算是光耀門楣。李鍾嶽在翰林院供職數年後被外派到地方,起初擔任浙江江山縣令,在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的時候,又調任紹興府山陰縣令。而正是在這一年,李鍾嶽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原來就在李鍾嶽上任不久,治下便出現要案,光復會領袖徐錫麟在安徽舉事失敗,牽連到會黨女領袖、大通學堂督辦秋瑾,而秋瑾及大通學堂正在山陰縣。有鑑於此,浙江巡撫張曾揚電令紹興知府貴福,要求即刻查抄學堂、逮捕秋瑾及其同黨。貴福不敢怠慢,又電令李鍾嶽,要其限期完成此事。

李鍾嶽迫於壓力,查抄學堂、逮捕秋瑾

雖然上司督促甚嚴,但李鍾嶽出於良知和對秋瑾的仰慕,卻替她及大通學堂辯解,並在遭到嚴厲申斥的情況下,故意採取拖延政策,遲遲不肯發兵捉拿“叛黨”,希望秋瑾等人能夠逃生。然而對於李鍾嶽的一片苦心,秋瑾卻以“革命要流血纔會成功”爲由予以婉拒,並在遣散衆人後,毅然留守學堂。

此時,貴福又嚴令李鍾嶽捉拿“亂黨”,並親自前往山陰縣坐鎮監督,後者被逼無奈,只好率人查抄學堂,並將秋瑾等人押解到縣衙審訊。然而名爲審訊,實爲談心。在公堂上,李鍾嶽不僅爲秋瑾設座,而且還單獨與其交談,並請她題詩、作文,秋瑾的遺墨“秋風秋雨愁煞人”,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誕生的(實際上引自清代詩人陶宗亮)。

李鍾嶽在審訊時對秋瑾敬若上賓

貴福聞訊大怒,厲聲責問李鍾嶽,並出示巡撫的手諭,命令他將秋瑾“就地正法”,後者雖然據理力爭,但終究未能改變結果。1907年7月15日,秋瑾等人被押至紹興軒亭口問斬,年僅32歲。由於秋瑾是國內聞名的女權和女學思想的倡導者、革命志士,如今一經拿獲便被斬首,得知消息的人士無不驚駭震悚。

“秋瑾女士曾至日本遊學,程度頗高。近被人指爲徐錫麟黨羽,遂被拿獲,立予斬決。聞者莫不慄慄。”見《申報·查封徐錫麟家產學堂之騷擾》(1907年7月18日)。

事後,貴福因爲李鍾嶽屢有袒護“逆黨”、抗命不行的舉動,便在張曾揚面前極力彈劾他,引得後者大怒。就在秋瑾遇難後第三天,李鍾嶽即因“庇護女犯”的罪名被革職還鄉,消息傳開後,紹興數百名士紳自發爲其送行。面對着送行的人羣,李鍾嶽滿臉愧疚地跟他們講:“李某的個人去留算不了什麼,只是拼盡全力也未能挽回大局,實在是太遺憾了!”說罷,戀戀不捨地離開山陰。

秋瑾慷慨赴死,終年32歲

李鍾嶽離任後並沒有返回老家安丘,而是暫時寄寓在杭州,每日裏反覆唸叨“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這句話,對秋瑾之死依然是難以釋懷。不僅如此,李鍾嶽還經常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並對着秋瑾的遺墨髮呆、落淚,有時一天多達七八次。家人見李鍾嶽情緒如此低落,生怕他會尋短見,所以日夜對其盯防,但終究未能避免悲劇的發生。

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九月廿三日,就在秋瑾遇難百餘日後,李鍾嶽趁着家人不備,在寓所懸樑自盡,終年53歲。浙江士紳聽聞李鍾嶽自殺的消息後,紛紛前往弔唁,而上海各大報社也爭相報道此事,一時間羣情激憤,在哀悼李鍾嶽的同時,也痛批貴福、張曾揚,使得二人由此身敗名裂。

秋瑾遇難百餘日後,李鍾嶽自殺

不僅如此,李鍾嶽去世多年後,浙江百姓依舊對他懷念不已,並自發爲他在西湖建立祠堂,年年都要舉行祭祀活動,可見公道自在人心(“浙人追思之,及秋案昭雪後,乃爲立祠西湖上,歲時祀之。”見《續安丘新志》)。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李鍾嶽雖然間接害死秋瑾,但因爲他的結局,導致秋、李兩家不僅冰釋前嫌,而且還結爲至交,這也是一段佳話了。

史料來源:《清史稿》、《續安丘新志》、《申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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