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大時代的生存智慧(二百二十三):兩個演員一臺戲。
北洋三年的冬天,袁世凱的門生王揖唐給他帶來一條喜訊,老袁的摯友徐世昌終於決定出山了。王揖唐親赴青島登門拜會徐世昌,這是在袁世凱授意下,繼孫寶琦和段祺瑞之後,第三次勸駕徐世昌出山。這位翰林出身的前清遺老,作爲晚清第一任東三省總督,鎮守着清朝最後的退路,其後作爲內閣協理大臣,在朝堂之上擁有足夠的話語權,爲袁世凱的亡清之志助力頗多,眼見着老袁將清廷取而代之,自然抹不開“恥食周粟”的面子問題,所以之前孫寶琦與段祺瑞兩人磨破了嘴皮,徐世昌也不爲所動,其實當局者迷,這隻宦海的“水晶狐狸”早已看出袁世凱面對的是一局死棋,自然不願意趟渾水。
其後,面對袁世凱掀起的復古逆流,恢復清朝的諸多舉措,這一點開始與徐世昌的意向不謀而合。這位北洋元老開始借坡下驢,以給老朋友幫忙爲名出山,姑且出來過渡,希望早覓替身,而且還不忘加上絕對不受北洋的俸祿。但是老袁心裏很高興,他過於瞭解這位老兄長的脾氣,也給足了面子。先是將自己的遐矚樓騰出來作爲集體辦公的場所,自己搬到了同一個院落裏的春藕齋,以方便隨時和徐世昌議事。不僅如此,在老袁的授意下,手下都必須稱徐世昌爲“老相國”,而且關於的俸祿的問題,更是直接從自己名下支取,這樣徐世昌花得是自己老朋友的錢,也自然受之無愧的笑納了。
但是,袁世凱的想法並不簡單。請老朋友出山,可不是來同享榮華富貴的,而是看中了徐世昌在這一時期的利用價值。老袁與徐世昌其實都是久經宦海的演員,兩個人搭臺子唱戲,是因爲老袁不想落下曹孟德的罵名,徐世昌就是很好的擋箭牌,掀起復古的逆流,是爲了洪憲帝制鋪平道路,而此時利用徐世昌的出山,可以很好地掩蓋真實面目,而且在一羣遜清遺老中還可以博得對舊朝“不能忘情”的美名。徐世昌也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盤,爲清廷再造玄黃的功績,誘惑力十足。
隨着徐世昌的走馬上任,兩個人的廟堂願望落空。一位是議長李經羲,另一位就是一直以“新朝宰相”自居的楊度。徐世昌的“拜相”,復古的逆流也加快了倒車的速度,先是北洋文官呈送履歷,必須開具清朝的舊官銜,老袁自己更是在端午節這天,戴上紅頂花翎,以清廷“太傅”的身份,參加了遜位清廷的節宴。清朝宦海的陋習也開始再次出現,排場和稱呼都恢復使用,地方官吏出入乘坐綠呢大轎,鳴鑼開道中前呼後擁,垂辮的風氣在事實上繼續保留着,至於“私諡”也仍然存在。
最終,三次勸駕才請得動的徐世昌,果然手段老辣,出手不凡,與袁世凱的搭檔過程中,不久就鋪平了復古之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殊不知老袁覬覦的是自己坐上皇座,而徐世昌是念及舊情,想將清廷再次扶回皇座。雖然外在的客觀環境需求是一樣的,但是南轅北轍的目的所在,註定兩個人會不歡而散,袁世凱作爲第一流的宦海狩獵者,即使是徐世昌這樣的“水晶狐狸”,也仍然難逃爲其作嫁衣的命運,然而老袁也在霧裏看花中,即將步入慾望的深淵,隨着縱身一躍,世間再無袁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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