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是敬一丹的65歲生日。

2015年4月30日,60歲的敬一丹最後一次在《焦點訪談》主持,向全國觀衆深深鞠了一躬。

離開央視5年,可人們從來沒有忘記過她。

“敬一丹是一個時代的標誌,是電視達到巔峯時代的標誌。

敬大姐退休是歲數的原因,但是大家解讀的是一個時代的結束。”

回望過去,敬一丹總撞上時代潮流,而每一次她都牢牢抓住了。

01

《焦點訪談》一生是爲一事來

敬一丹經常自嘲,“好人下不去手,壞人又鬥不過。”

但她一個看似沒有鋒芒的人,卻在央視最犀利的輿論監督節目《焦點訪談》中待得最久,是觀衆心中敬愛的“敬大姐”。

1988年,33歲的敬一丹進了央視,和電視一起步入黃金時代,40歲成爲了《焦點訪談》的主持人。

“央視,黃金時段,每日播報播輿論監督!”

收到邀請時,敬一丹眼睛都發亮了,她知道自己即將成爲見證歷史的人。

《焦點訪談》不是一個讓人舒服的欄目,它狙擊社會的陰溝旮旯和醜惡,所有的主持人都在用最犀利的方式,讓人民保持痛感。

別人都是“刺痛”,但敬一丹選擇“隱痛”。

東莞特殊服務業氾濫被曝光,編導準備的背景圖是衣衫不整的女孩,敬一丹當即要求換掉,“我們是要讓整個社會保持痛感,而不是讓這些女孩痛苦。”

在監獄採訪失足少年,她開口第一句話是,“你這釦子怎麼是紅線縫的呀?”

她對弱者的苦難有天然的悲憫和保護,對於強者,她也從不一竿子打死,二十多年來,她由始至終只秉承一個新聞態度——尊重事實。

《焦點訪談》堪稱“毀人不倦”,經常節目播出第二天,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會烏紗落地。

但《焦點訪談》越火,敬一丹就越謹慎剋制。

“有時連法律都沒有力量把一個個案立刻弄得清清楚楚,都需要時間、需要證據、需要程序,一個媒體人怎麼可能呢?”

其他主持人一向大刀闊斧,言辭犀利,而敬一丹總是尋根盤底,繞過情緒,帶觀衆看到事件的全貌。

湖北出現了假種子,憤怒的農民把糧庫砸了一個大窟窿,誤了農時。敬一丹對農民同情,對當地官員憤怒,準備了壓倒性質問的稿子。

但她到現場一看,縣長和書記都在一線緊急處置,她把這些鏡頭也放進去了,因爲她覺得比起煽動觀衆“懲惡”的情緒,還原事件的全貌纔是新聞人應該做的事情。

這種取捨,讓觀衆的憤怒減半,讓節目減弱了犀利的鋒芒,卻恪守了節目的初衷——用事實說話。

“這個平臺需要有公信力,需要你理智、客觀、公正,而不是情緒大起大落,對這個厭惡,那個不屑。”

二十年如一日,敬一丹始終堅持着自己的新聞信念,《焦點訪談》也從最初的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慢慢變成了講理的中年人。

現在輿論監督遍地開花,但在當時,《焦點訪談》一枝獨秀,它承載着太多人的期望,而敬一丹是承受託付最多的一個記者。

她的辦公桌上,每天都有幾十上百封觀衆來信,寫着“敬一丹收”;她下班走在樓道里,有時會有一些人“撲通”就給她跪下了,“求求你幫幫我”;她在新書籤售會,有人會一手遞書,一手送上一張申訴書。 

信封上寄出地址大多很長,來自偏遠的角落,求助的人頭都壓得很低,聲音帶着哀求的顫抖,敬一丹知道,他們都是一些走投無路、申訴無門的人。

“這些寫信的觀衆好不容易發出聲音,就是希望我們能把這些聲音傳播出去,有聲音,就需要傾聽、回應、交流、溝通。”

所以,她每天拆信看信,總是傾盡全力幫助每一個人,還在讀者來信中挑選出極具代表性的105封,編寫了一本名叫《聲音》的書,替讀者發聲。

          

一生只爲一事來,她在“溫”和“銳”之間平衡,讓社會保持痛感,爲民請命的她,早就成爲了觀衆又敬又愛的“敬大姐”。

02

《感動中國》媒體人要懲惡,更要揚善

在《焦點訪談》,她每天面對世間的惡與不公,羣衆來信時常讓她拍案而起。時間久了,她卻漸漸失去了面對醜惡的勇氣。

但所幸她遇到了《感動中國》,每當春寒乍暖,敬一丹都會攜手白巖松走上《感動中國》的頒獎舞臺,在她爲那些感人事蹟流淚的同時,她也釋懷了心中的疑惑。

“世界不是那麼美好,但也沒那麼壞,除了《焦點訪談》的惡,我們還有《感動中國》的善。”

20多年來,敬一丹在“摧枯拉朽的懲惡者”和“見證感動的揚善人”,這兩種身份中游走平衡,“如果沒有這種信念感,我會很危險。”

2006年,是“紅軍長征70週年”,敬一丹探訪了很多老紅軍,時隔多年,他們的長征精神依舊令她震撼和感動。敬一丹提名他們爲頒獎人物,但意外落選了。

她沉思良久,敲了領導的門,“70年了,這個羣體在不斷縮小,如果我們不在今年向他們致敬,或許再也沒有機會當面感謝。”

最終,領導破例決定特別緻敬老紅軍。

敬一丹一直在爲中華民族的風骨人物奔走,不負衆望。

很多網友說,《感動中國》裏的人物事蹟很讓人感動,但是我們做不到。

敬一丹和她的團隊一直有個清醒的認識,“我們從不指望這個節目能給中國帶來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個時代湧動着很多“不相信”的情緒,敬一丹從不奢望所有觀衆都變成道德楷模,她一直致力於告訴觀衆,你不相信有人會做的事情,真真切切地每天都在發生。

18年來,每次上臺之前,敬一丹都會蹲下來,問即將給候選人頒獎的小孩子,“你們知道什麼叫好人,什麼叫英雄嗎?”

然後指着候場的入選者:“看,他們就是好人,就是英雄。”

敬一丹退休後,不再主持焦點訪談,卻還在主持《感動中國》頒獎晚會,這種揚善信念的傳承她一直不捨得丟棄。

03

退而不休,永遠擁抱新事物  

敬一丹在電視媒體的黃金時代入行,成爲央視一姐,在輿論監督的風潮下,成爲民衆心中的“包青天”,時代的機遇一一臨幸於她,而時代的挑戰卻從不爲難她。

自媒體興起,傳統媒體四面楚歌,電視人內外交困時,敬一丹卻幸運地到了退休的年齡。

2011年,敬一丹在一所大學開座談會,她問,“誰沒看過《焦點訪談》?”

沒有人沒看過。

“現在,你們還看《焦點訪談》嗎?”

舉手的只有寥寥數人。

“既然你們不都怎麼看電視,都撲向新媒體了,爲什麼還願意和一個曾經的電視人交流呢?”

有人說,因爲她是電視時代的一個標誌,有人說她存在於很多人青春時代的記憶裏,有一位新聞系男生的回答讓她恍然大悟:

“我們現在是都用數碼了,可是我們要看到柯達膠捲的話,也會覺得很親切的。”

2015年,敬一丹從央視退休,她給了自己一個定位——“曾經的柯達膠捲”。

敬一丹自己經常打趣兒,“我退休啦,新媒體的挑戰,就交給白巖松他們了。”

©敬一丹退休當天,與水均益和白巖松的合照

但她自己至今從未真正退下。

退休後的第1天,她就註冊了自己的微信公衆號,擁抱新媒體。

她回顧過去的新聞採訪,記錄與父母的談話,書寫24節氣的浪漫,向武漢發出問候和鼓勵……

退休後的第11天,她的自傳《我遇到你》首發,她在全國各地籤售、演講。

退休3年內,她寫了三本書,幾十年的媒體生涯,她一一記錄在冊,希望能給新進的年輕媒體人一些啓發,“有了參照,有了腳印,年輕人走更長的路,纔會看得更清楚。”

退休5年,她和女兒一起一直奔赴在公益的路上,支持三農工作,到過偏遠山區支教,總是想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幫助別人。

她依舊不想在重大社會話題面前缺位、失聲,“一個社會沒有眼睛是不行的,人們意識到有眼睛盯着你的時候,就會變得很規矩,一些很放任的東西會收斂,就是建立秩序。”

2019年的《主持人大賽》,她3次登臺爲選手出題,她每一次都帶着使命而來,爲退場之後的新時代選拔人才。

20年的《焦點訪談》,17年的《感動中國》,她經歷過傳統媒體最好的時代,是電視全盛時代的標記。

65歲,離開央視5年,退而不休。

用事實說話,做社會的眼睛,她的步履從不停歇。

部分參考資料:

1、《南方週末》敬一丹就是爲了讓人保持痛感2、《南方週末》敬一丹:手寫的信有面對面的氣息,網絡更加嘈雜3、《上觀新聞》15年,主持人敬一丹白巖松在堅持些什麼4、《南方人物週刊》 敬一丹:略微仰視蒼生

部分圖片來源於網絡,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爲民請命,用事實說話給敬一丹點個“在看”吧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