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淵,即今日的河南濮陽,它在北宋時和今日距黃河北岸都只有一日行程,去宋都開封,也不過200多里。它對宋朝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其地位,一如現在的天津對北京。
澶淵之盟是北宋與遼經過多次戰爭後所締結的一次盟約。這次澶淵之盟在歷史上被當作是一種恥辱。但是,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呢?它到底是對宋朝的侮辱,還是亂世中難得的休養生息呢?
200多里的距離,以死對頭契丹輕騎兵平均日行180裏的速度,一天半左右即可兵臨城下,扼住宋朝的要害,猶如打蛇打七寸。長於婦人之手、喜好讀書、樂進士人的宋真宗趙恆當然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事實上,父親趙光義三徵契丹三次大敗留下的對契丹的恐懼,已經對皇帝的心理健康造成了相當程度的影響。尤其是第二次徵契丹,宋軍崩潰,他引《遼史》的記載,稱“宋主僅以身免,至涿州竊乘驢車遁去”。
英雄老子都打不過契丹人,後一輩又如何能展國威於塞外?30歲繼位的宋朝第三位皇帝不會做“菲分之想”。除了內心的恐畏,另一個原因也使得他沒有必勝的勇氣。自979年宋與契丹正式交戰以來,宋朝軍費開支連年遞增。中央軍禁軍至宋真宗時已達43萬多人,地方軍也近50萬,光是養這些兵,每年就要支出5千萬緡,相當於人民幣150億。
趙恆御宇初期,中央財政收入還能勉強應付這些開支,但到了皇帝的後期,也就是趙恆“龍馭上賓”的前兩年,中央財政收入爲15億緡,相當於人民幣450億,而當年支出則爲1.2億緡,國庫裏的錢已所剩無幾。國家財政出現危機,爲了增加收入,不得不向百姓增稅,導致民怨沸騰,社會矛盾凸顯。趙恆的日子很不好過。
趙恆發自肺腑地想要做一個安穩天子,不要給自己添麻煩,也不想給百姓製造不安。國家疲敝的現實加深了他的懦弱。還未交手,趙恆已經自我投降了。不過事情往往就是這樣: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趙恆想要做沙子裏的鴕鳥,但契丹人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契丹,由於實行“全民皆兵”的制度,“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隸兵籍”,至契丹第二個皇帝耶律德光,其兵力已達50萬之多,且多爲騎兵。耶律德光死後60多年,趙恆的宋朝所養的軍馬也才20萬匹左右。北宋時期優良戰馬的產地,一是燕雲北地,一是甘涼河套,前者已爲契丹所奪,而後者則在1002年,被党項人攻佔。時人普遍認爲“軍事之先,莫如馬政”。失去寶馬之所,現有的戰馬又比不了敵手,這讓趙恆根本沒有強硬的資格。
此時掌握契丹實權的是太后蕭綽,後世對她的評價是能駕馭契丹皇族將領,也能重用降人。應該是個果敢有決斷的人物。宋朝在太宗時期的節節失敗,以及真宗敗於党項,讓她看到了趙恆的可欺。加之因爲重用降人,對宋朝內部的形勢必然知曉甚多。1004年秋天,蕭太后與契丹國主耶律隆緒親提20萬大軍南下,其勢深入宋境700裏,在攻佔了現在的河南清豐以後,將澶淵城三面包圍。
聽到契丹圍困澶州、進逼開封的消息,趙恆徹底慌了神。他想到了逃命,逃到哪裏去呢?近臣有的說像唐玄宗一樣去四川,有的說去金陵,趙恆斟酌再三,覺得金陵山水佳景,姿態婀娜,是個好去處,便收拾細軟準備動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寇準阻止了皇帝的行動。
在他看來,遷都的舉動無疑會將國家帶人萬劫不復的境地,而契丹兵鋒雖勁,但如果皇帝御駕親征,必能鼓舞士氣,鹿死誰手還不一定。趙恆勉強答應,可是當車駕來到現在的河南滑縣時,趙恆又打起了退堂鼓,因爲近侍告訴他,契丹人又往前線增兵了,寇準又是一番苦口婆心,趙恆這才萬分不情願地來到了澶淵城。當宋軍看到城頭晃動黃龍旗後,果然如寇準所言,“諸軍皆呼萬歲,聲聞數十里,氣勢百倍”,這時候似乎老天也來幫忙,契丹總司令官蕭撻凜被宋將射殺。主將一死,諸軍心亂,鬥志全無。蕭太后也因痛失大將而心灰意冷,決定罷兵而去。
蕭太后心情沉痛,但腦子卻一點也不糊塗。她要求與宋朝皇帝訂立盟約,獲得一些實在的好處,否則回去不好交代。趙恆自然求之不得,便出現了“與契丹之遼議和,遼兵北撤,恢復戰前狀態”的情形。讓奉行大棒政策的契丹兵撤離,宋朝付出了每年給契月10萬兩白銀,20萬匹絹的代價。當然,爲了顏面上的好看,趙恆在盟約上將這筆錢稱作“以風土之宜,助軍旅之費”。此外,兩國還互開邊境貿易,互通有無。戰前契丹不讓匹馬入宋,盟約簽訂後,馬匹也成了邊境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
盟約簽訂後,契丹與宋之間不加兵者121年,最重要的一段收穫則是沒有割地,在和約的交涉中,南朝並不是毫無所得。兩個原本相互視若仇寇的國家,彼此能保持121年的和平局面,是很難得的。正是有了這段不見兵戍的日子,契丹纔出現勝景之期,宋更是了不得。121年,在宋爲宋真宗至宋徽宗,雖時有西夏寇邊,但終究向宋稱臣,金人襲擾,以致靖康之恥,已是後話。這段歲月,宋朝基本處於國穩民富的狀態,最盛時當屬宋仁宗趙禎柄國時期。
人戶數是衡量國家富強的一個重要方面。1029年,全國戶數爲10162689;1042年,達到10377640戶;1048年,增至10904434戶;1060年,增加到12460000戶。“仁宗盛世”的另一個表現在於,商品經濟的迅猛發展,宋仁宗慶曆年間,朝廷每年能徵收2.2億貫的商業稅,相當於人民幣66億元。這是對內,而對外的海關收入,在宋仁宗嘉祐年間(1056年~ 1063年),每年達到53萬貫,相當於1.5億元人民幣。
商品經濟的繁榮,加大了對重金屬的需求量,同時,科技的發展,也使採礦量大幅提升。宋仁宗皇祐年間(1049年~ 1053年),朝廷年得鐵量爲7124萬斤;年得黃金15095兩,白銀219829兩,黃銅5100834斤;鉛98151斤,錫330695斤。
宋仁宗時,中國還出現了世界上最早的紙幣交子,交子以鐵錢作爲本位,每兩年發行一次,每次發行額爲1256340貫,爲了保證交子隨時兌換,朝廷還另外儲備了36萬貫銅錢。
北宋中期如嬰孩般地迅猛成長,有其自身努力的因素,也是時代進步所致,但客觀地說,如果沒有一個和平發展的外部環境,很難擁有這樣巨大的成就。每天打打殺殺,如何能一門心思搞建設?
宋真宗時的國民經濟雖沒有仁宗時那麼發達,但是10萬兩白銀,20萬匹絹,“只佔宋朝政府收入之一小部分”。用這小小的付出,換來百年的寧靜,“無疑要比戰費來得便宜”。對宋朝來說,顯然是筆劃算的買賣。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亂世中難得的安靜的確讓人倍感欣慰。宋遼澶淵之盟“影響了中國思想界及中國整個歷史”,“所以澶淵之盟是一種地緣政治的產物,表示這兩種帶競爭性的體制在地域上一度保持到力量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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