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斯蒂尔的爱而不得是注定的,电话打来的时机更多的是影片添加的戏剧张力,不主动自我拯救,他就始终是那个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矛盾个体,面对完美的爱人,他又如何能够控制自己满溢的情绪,这段爱情也注定走向不可挽回的结局。不堪他人对查理的侮辱,斯蒂尔还是选择用暴力维护查理,过激的暴力行为也包含着对现实境遇的不满,是自我压抑后激情爆发的失当行为。

“她亲吻我时,我重获新生;她离开我后,我再次死去;她爱我的那几周,我像重活了一回。”

《孤独之地》,有着一个更广为人知的译名——《兰闺艳血》。2019年Slant杂志评选出影史百大黑色电影,《兰闺艳血》居于榜首。私心更喜欢《孤独之地》这个直译片名,导演尼古拉斯·雷更多的是用一种“伪黑色”,借用黑色的影像,撕开了好莱坞的浪漫表象。

影评人金·摩根曾经评价这部电影为“影史上最叫人心碎的爱情电影”。悬疑谜团的发生和告破作为浪漫且宿命的爱情故事的起点和终点,探讨着亲密关系的信任问题的同时,本质上又揭示了男主人公斯蒂尔无法与现实调和的孤独困境。一、对现实境遇的不满致使压抑的自我

影片中,男主人公斯蒂尔是一个进入创作瓶颈期的剧作家。二战前曾风光无限的他,战后却未能再写出伟大的作品。战争的影响渗透到每一个个体的精神中,亲历战争,在一个个郁郁不得志的日子里,他一直生活在醉酒和孤独之中,内在的暴力因子暗自郁结。

斯蒂尔无法容身于现代社会的价值观,对于周遭被拜金、犬儒、自私、懦弱所裹挟的现实,他无法做出有效的反抗,过度压抑的自我只能诉诸于暴力行为达到发泄。他有着对弱者充满怜悯的理想主义,对与自身有着相同境遇的查理,这个曾经叱咤20年代黄金时代的银幕偶像,如今沦落为整天混迹于酒吧逃避现实的酒鬼。不堪他人对查理的侮辱,斯蒂尔还是选择用暴力维护查理,过激的暴力行为也包含着对现实境遇的不满,是自我压抑后激情爆发的失当行为。

对创作有着信念感的斯蒂尔,不想写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但是为了维持基本的生存,又需要妥协于资本,去改编一部他瞧不起的品质拙劣的畅销小说。他甚至连亲自去读这本书都无法忍受,于是邀请餐厅衣帽间女孩同自己回家帮忙转述小说的剧情。

“为了永垂不朽,没有什么牺牲是做不出的。”斯蒂尔对着餐厅侍者自言自语,其实也是试图自我催眠。一方面他尝试妥协于现实,另一方面他又无法做到真正说服自己,面对现实矛盾他重复着内心的撕扯,借用酒精麻痹自我,却导致了更深层的自我压抑,

当自我的压抑无法得到合理宣泄,自我调节失当,便会造成容易冲动、有着暴力倾向的性格缺陷。

二、性格缺陷进一步激化与现实之间的矛盾

尼古拉斯·雷的电影中没有英雄,主人公总是局外的、边缘的、有缺陷的,这也是黑色电影的关键要素。黑色电影的主人公需要是能够引起共鸣的,同时也需要是脆弱的,他们有着自身的弱点和欲望,他们有能力去犯下自我失控下的罪恶,最终被愧疚和恐惧所吞噬。

斯蒂尔无疑有着性格上的双重性,正常情况下他儒雅随和又幽默浪漫,是人人称赞的天才,但在一些情境下,他又会被轻易激怒,做出极端的暴力行为。

影片中描写了斯蒂尔的四次暴力行为,每一次的暴力行为都让旁观者将他与衣帽间女郎米德瑞德的受害相关联,也将自己的挚爱格雷越推越远。

(一) 四次暴力行为所造成的现实矛盾的激化

(1)第一次暴力行为:富二代侮辱醉酒的查理,斯蒂尔为了维护查理暴力殴打富二代。暴力的背后是对无知权贵的愤怒。

自己头一天晚上邀请做客的米德瑞德,却在第二天一早被发现被谋杀死于郊外。由于这一次的暴力行为,加上有着一长串记录在案的暴力前科,斯蒂尔被警方认定为犯罪嫌疑人。

其实影片已经在多个细节暗示了斯蒂尔并非真凶,但同时又铺设了多个悬疑点将影片内的矛盾指向斯蒂尔。也正是警方的怀疑,造成了格雷对斯蒂尔最初的疑虑产生,为接下来的嫌隙提供立足点。

(2)第二次暴力行为:发生交通意外后,殴打与之相撞的语出不逊的年轻人。暴力背后是对社会礼仪丧失的沮丧。

这一次的暴力行为可以说是瓦解格雷对斯蒂尔的信任的关键一环。亲眼目睹斯蒂尔险些杀死一个人,实在吓怕了格雷。她不再像先前那样笃定斯蒂尔的清白,对两人未来的走向陷入了疑虑,她开始想要逃离。

(3)第三次暴力行为:得知经纪人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将剧本拿给了片方,同时意识到格雷对自己有所隐瞒,情急之下暴力误伤了经纪人。暴力背后是对信任缺失的不满。

第三次的暴力行为,让格雷看到斯蒂尔连自己最亲近的经纪人都能伤害,更加坚定了逃离的决心。

(4)第四次暴力行为:想要找到格雷为自己的冲动道歉,却发现格雷一直在计划着离开自己,失控之下险些掐死了格雷。暴力背后是对亲密关系中不安全感的恐惧和控制欲。

最后一次暴力行为,彻底将格雷从自己身边推开,迟来的那一通警长证实自己清白的电话也没能挽回这段已经满是裂缝的关系。

(二) 暴力行为的根源是不可调和的自我和现实之间的困局

斯蒂尔的自尊心是他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当自尊受挫,包括与自己境遇相似的人自尊受损时,都会调动他的自尊保护机制,经常以暴力行为解决问题,容易情绪失控。

每一次的暴力行为虽然都有其导火索,前两次的暴力行为斯蒂尔更多的是站在正义的价值观一方,但暴力并不是健康的解决方法。斯蒂尔性格里的暴力倾向其实也是自我厌恶的一种宣泄,他没有办法妥善将自己放置于现实当中,形成了暴力型的抑郁,易怒、暴躁的性格缺陷严重影响了他事业的成就,也摧毁了自己的爱情。

三、有所保留的爱无法拯救一个孤独的灵魂

艾里希·弗洛姆在《爱的艺术》中说:'爱意味着在没有保证的条件下承诺自己,奉献自己,希望我们的爱能激起爱人心中的爱。爱是信心的行为,谁没有信心谁便没有爱。"

影片想要寻求关于真爱的拯救力的答案,爱当然可以拯救一个孤独的灵魂,前提是这份爱必须毫无保留,并且完全信任,但在影片中所呈现的现实中,这显然是难以实现的。

有人说斯蒂尔和格雷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认为那通迟来的电话阻断的了真爱。其实并不是,两人爱情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一段关系中的不信任不仅仅在于格雷,斯蒂尔的性格决定了,其中的疑虑是双向的。

一个是在热恋中冲昏头脑,又优柔多疑的女人;一个是暴躁又具攻击性,内心却脆弱孤独的男人。格雷忌惮于斯蒂尔的凶暴,斯蒂尔内在的不安全感又让他在全情投入的同时充满了控制欲,他害怕失去格雷,于是冲动地求婚,想要拴住对方,全然不顾对方的心境变化。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真正地去沟通过。爱并不止于热恋,还需要彼此的用心经营。

光影将悬疑的乌云笼罩在这段脆弱易碎的爱情之上,正在滋生着的是猜忌与不安,始终封闭的内心才是最孤独的地方。斯蒂尔与现实的格格不入是流言蜚语逐渐有了信服力的源头,自我困局导致他将自我封闭起来,与现实的矛盾让他进一步压抑自我,他敏感、多疑、情绪化,过于关注自我,这样的人很难获得外界完全的信任。

格雷一开始为斯蒂尔作证,更多的是出于爱的本能,他们无法自拔地相爱,她试图过用爱感化暴烈的爱人,也成功让斯蒂尔从酗酒中解脱,并且重新开始写作,但她还是无力彻底拯救他与现实不可调和的冲突。

四、自我拯救是走出孤独困境的唯一途径

斯蒂尔的爱而不得是注定的,电话打来的时机更多的是影片添加的戏剧张力,不主动自我拯救,他就始终是那个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矛盾个体,面对完美的爱人,他又如何能够控制自己满溢的情绪,这段爱情也注定走向不可挽回的结局。

当斯蒂尔遭遇自己无法接受的现实时,被无力感打败时他选择的是进行自我压抑,长期的酗酒和选择逃避,让他的自我逐渐封闭,外界很难真正走进其内心。

我们每个人都有遭遇现实挫折的时刻,这种时候及时寻求适当的健康的宣泄途径是情绪健康的关键。反观斯蒂尔,长久的压抑和逃避,负面的情绪日复一日地积压,他深陷在自我困局之中,当负面情绪满溢时,任何细微的现实矛盾都会致使他的行为失控,结果就是他和现实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无法调和,走入孤地。

最终,斯蒂尔一步一步离开了格雷的家,离开了格雷,带着满身的挫败。我们看着他孤败的背影,看着眼前他亲手造就却本可避免的悲剧,看着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走向自己设下的孤独困境,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过头,他太过于习惯这种绝望,以致于没有抱有任何挽回的希望。

自我封闭者不能爱他人,因而也不能爱他们自己。封闭的自我往往引向过强的自我意识,而过强的自我意识往往切断沟通,阻隔内心联结。

当内在自我长期处于封闭状态时,自我意识往往会是过强的。过强的自我意识会让人很难真正去信任、去接纳外界,他们会将自我包裹地很严实,让人难以靠近。

只有接纳现实无奈的必然性,接受那个面对现实缺憾产生无力感的自己,不自我苛责,不对外界过于苛责,才能自我和解,从而和现实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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