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我渴望你，我現在就說吧

題圖 / Ron Hicks

《一百首愛情十四行詩》第11首

我渴望你的嘴脣、你的嗓音、你的秀髮。

我不說話，不喫喝，從街頭到街尾。

麪包無法提供養分，黎明只會令我發狂，

整日裏，我追尋你腳步流水般的韻姿。

我渴望聽到你飄忽難逮的笑聲，

目睹你手上那怒放的豐收之色，

我渴望觸摸你玉石般柔白的指甲，

我要喫你的肌膚，就像喫一整顆杏仁。

我要喫你誘人的身體裏閃耀的陽光，

還有你驕矜的臉上君臨一切的鼻樑，

我要喫掉你眉睫下稍縱即逝的幽影，

我來回踱步，飢渴不堪，我嗅着暮色，

搜尋你，渴求你那熱騰騰的心，

就像一隻美洲獅逡巡在基特拉圖荒野。

作者 / [智利] 聶魯達

翻譯 / 得一忘二

100 Love Sonnets No. 11

I crave your mouth, your voice, your hair.

Silent and starving, I prowl through the streets.

Bread does not nourish me, dawn disrupts me, all day

I hunt for the liquid measure of your steps.

I hunger for your sleek laugh,

your hands the color of a savage harvest,

hunger for the pale stones of your fingernails,

I want to eat your skin like a whole almond.

I want to eat the sunbeam flaring in your lovely body,

the sovereign nose of your arrogant face,

I want to eat the fleeting shade of your lashes,

and I pace around hungry, sniffing the twilight,

hunting for you, for your hot heart,

like a puma in the barrens of Quitratue.

Pablo Neruda

我們一年有多少個情人節？

我們需要過那麼多情人節嗎？

1、“親臨現場”

美國傳播學家彼得斯在《對空言說》裏談到：由於我們只能夠和一些人而不是所有人度過共同的時光，只能夠接觸一些人，因此，親臨現場恐怕是最接近跨越人與人鴻溝的保證。在這一點上，我們直接面對的是，我們有限的生命既神聖又悲哀。

這裏提到一個值得玩味的概念，叫作“親臨現場”。

誠實地來看，真正平衡的愛，公平的付出，還有理想主義的溝通是不存在的。更不必將其放置在“有限生命”的客觀敘述下了。

正是如此，展開，並且保持在另一個人生命中的“在場”才如此重要。

從你第一次開口的那一刻起，每一次表達和相處，就開始無限地接近於真正的懂得和理解。

2、另一個版本的“你好哇，李銀河”

李銀河曾在受訪的時候被問到：“你好哇，李銀河”讓那麼多人對於愛情備受鼓舞，那對她來說哪句話纔是最打動的呢。

她說，最打動的是有一次她去南方出差，王小波寫道：你快回來，你一回來我就要放一個震動北京的大炮仗。

起初看到的時候，大家還免不了愣了一下。但打動我們的，和打動李銀河的東西實際是一樣的—全然的渴求，又渴求得坦誠。

“你好哇，李銀河”，好在哪裏啊。

好在躍然紙上的喜悅。

3、“我嗅着暮色搜尋你”

聶魯達筆下的渴望是，當很愛一個人的時候，就會變成一隻逡巡的美洲獅，孤獨而熱烈地漫步在基特拉圖荒野。落日餘輝下的地平線，廣袤的草原和脆亮的湖泊，都不過是爲了和你並肩站在一起而出現。

因興奮而生的微怒、因渴望而生的惆悵，讓一切都顯得太多，而這一切因爲還渴求你又還不夠。

4、“樣子禮貌又滿含怒氣”

這讓我想起1979年夏天，列車開到南京站，那時有旅人佔了謝燁的座位，但她沒有說話，就站在顧城的旁邊。那時候，列車上的人都睡了，他們纔開始交談。

這就是故事的開始。

列車行駛到清晨，即將分別的時候，顧城將自己的地址寫在紙條上塞給她，“樣子禮貌又滿含怒氣”。

直到後來，他們再次聯絡之時，顧城給謝燁寫信道：

“到南京站時，別人佔了你的座位，你沒有說話，就站在我身邊。我忽然變得奇怪起來，也許是想站起來，但站了站卻又坐下了。我開始感到你、你頸後飄動的細微的頭髮。”

我看過聶魯達許多愛情詩，但我印象中最深的就是這首。我也看過許多文豪筆下的情書，我也總記得顧城筆下的這段：

“你看着我，回答我，每走一步都有回聲。我完全忘記了剛剛幾個小時之前我們還很陌生，甚至連一個禮貌的招呼都不能打。現在卻能聽着你的聲音，穿過薄薄的世界走進你的聲音，你的目光，走着卻又不斷回到此刻，我還在看你頸後的最淡的頭髮。”

5、

後來我明白了，是因爲“渴望”而達成的第一次“在場”，還有往後開始的，許多次“在場”，才能穿行過薄薄的山谷，轟隆的列車聲響落在身後，落日躍下基特拉圖荒野的地平線，在一片漆黑中，最終走入了你的世界。

6、

我渴望你，我現在就說吧。

薦詩 / 姜萊

2020/05/19

第2628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