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財經》記者 王鳳

編輯| 謝麗容

5月20日這天，中國移動（0941，HK）晚間公告稱，母公司已經與中國廣播電視網絡有限公司（下稱“中國廣電”）訂立合作框架協議，雙方將共建共享5G。

具體合作內容爲，雙方聯合確定網絡建設計劃，按1:1比例共同投資建設700MHz 5G無線網絡，共同所有並有權使用700MHz 5G無線網絡資產。一方面，中國移動有償提供700MHz 5G基站和運營維護、有償開放國際業務轉接服務、有償開放共享2.6GHz頻段5G網絡。另一方面，中國廣電有償共享中國移動的2G/4G/5G網絡，支付網絡運行維護費用。

雙方的合作深度不言而喻，但不影響雙方仍保持各自品牌和運營獨立。在此基礎上，雙方將在產品、運營，內容、平臺，渠道、客戶服務等多層次、多方面展開合作。業界普遍認爲，框架協議呈現出來的合作圖景，是中國廣電、中國移動雙贏的選擇。

中國移動獲得堪稱“數字紅利”的700MHz頻譜的使用權，可以快速、低成本地實現5G最初的網絡覆蓋。同時，中國廣電是“中央大型文化企業”，爲中國移動帶來內容生態的加持。

中國廣電則“以資源換（成長）空間”。2G/4G/5G網絡的使用權，解決了中國廣電“無網絡”窘境。更爲重要的是，“中國廣電找到一位好老師，彌補自己在運營領域的專業能力欠缺的短板”，一位資深通信行業從業人士對《財經》記者分析，如果執行到位，這將是一條正確的成長道路。

更往前一步，中國廣電將有更多的時間和空間在“第四大運營商”成長道路上試錯、糾偏，找到自己更加合適的位置，相應地，它會帶動視頻內容等5G相關領域的發展。中國移動的加入，也使得700MHz產業鏈的勃興時段被大大縮減。有人甚至用“三網融合的終結”來形容雙方的聯手。

5G建設成本高昂，報團取暖已是行業共識。至此，中國聯通與中國電信結盟，中國移動與中國廣電牽手，形成對壘格局。但是，多位通信行業人士也向《財經》記者強調，運營商的競合模式更加複雜。合作框架協議只是一個開端，700MHz的具體應用仍然不明，投資大小、應用場景均未知。這不僅要看後續合作細則，也要看天時地利。

四大巨頭，兩個陣營

自中國廣電拿到5G正式牌照，有關中國廣電與中國移動合作的未來走勢備受外界關注。2019年9月9日，中國電信與中國聯通簽署《5G網絡共建共享框架合作協議書》，更加劇這一猜想。直至此刻，雙方合作之靴終落定。

中國移動和中國廣電這一對之外，中國電信與中國聯通是5G時代的另一個聯合體。但相比中國移動+中國廣電的聯姻方式，電信+聯通組合看起來更加靈活一些。

雙方的合作採用接入網共享方式，核心網各自建設，5G頻率資源共享。也就是，電信聯通在全國範圍內劃定區域，分區建設，各自負責在劃定區域內的5G網絡建設相關工作，誰建設、誰投資、誰維護、誰承擔網絡運營成本，合作共建一張5G接入網絡。

約束條件是，雙方聯合確保5G網絡共建共享區域的網絡規劃、建設、維護及服務標準統一，保證同等服務水平。各自與第三方的網絡共建共享合作不能不當損害另一方的利益。用戶歸屬不變，品牌和業務運營保持獨立。此前，多位通信行業人士向《財經》記者表示，合作具體權責劃分有待進一步明確，難以避免扯皮推諉。

電信聯通組合更加強調地域上的合作，這基於電信聯通各自在南北資源上的投入和佈局稟賦；廣電移動組合則更加強調資源互補，這也基於移動廣電在基因和歷史上的資源互補程度。

《財經》記者獲悉，中國移動不僅提供700MHz 5G基站和相應的運營維護、有償開放國際業務轉接服務等，還向中國廣電開放共享既有的2G/4G/5G網絡。雙方在保持各自品牌和運營獨立的基礎上，將在產品、平臺、客戶服務等方面進行多層次、全方位合作。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點是，雙方合作期限爲文件生效之日起至2031年12月31日，明確、精準地綁定了5G發展的整個週期。基於此之上的具體合作細則，即便會有執行上的偏差和走形，主導方向將不會是攫取短期利益，而是着眼於長期發展。

互補性在於，中國電信與中國聯通只在5G接入網合作，中國移動與中國廣電共建700MHz低頻，開放2.6GHz頻段，且有重合的4.9GHz頻段。雙方頻段高低互補，可以有效降低建網成本、加快建網速度。

一些接受《財經》記者採訪的行業人士看好移動+廣電組合，一位中國移動人士認爲，從生態互補層面看，電信聯通業務相對同質，廣電移動則是兩個互補的生態以強補強，以長加長。他認爲，雙方是長期主義者，同牀同夢，電信聯通的合作雖是同牀同夢，但成本可能會比移動廣電高，鬧不好還會變成同牀異夢。

不過，也有另一些行業人士看好電信+聯通組合，有人評價，目前評價電信聯通組合模式更鬆散，顯得過於武斷，電信聯通近年來在商業模式和創新空間的探索上較爲激進，也有可能碰撞出更多火花。

5G建網成本倍增是運營商報團取暖的現實原因。上述通信人士對《財經》記者分析，中國電信與中國聯通的共建共享，更多地在於“降本”，試圖以更加優化、低成本的方式解決最初的5G網絡覆蓋問題。這是一種面臨鉅額支出的財務優化。

中國廣電與中國移動的聯合，客觀上會助推中國廣電更迅速地進入行業。

其實，中國廣電與三大運營商均確立了合作關係。今年早些時候，工信部向中國廣電頒發了無線電頻率使用許可證。5G室內覆蓋，中國廣電可以在全國範圍內與中國電信、中國聯通共同使用3300MHz-3400MHz頻段頻率。但是，這一合作僅僅是頻段上的共享。

“這預示着5G時代，運營商之間的競合狀態變得更加複雜。”有通信觀察人士向《財經》記者評價，“交叉合作將會越來越多，在不同的合作領域，針對不同合作對象、合作場景，運營商所扮演角色將更加多樣。”

中國廣電以資源換空間？

把時間維度拉長，中國移動與廣電系早有合作。2012年，國家廣電網絡公司正式掛牌成立時，傳言已久的“運營商（中國移動）將參與出資”並未成真。更早的2008年奧運會期間，中國移動與廣電系統合作了移動廣播電視（CMMB）業務。中國移動提供了無線發射、移動接收等方法與廣電合作，在奧運會期間爲用戶提供了較好的服務。

這次聯姻，有人認爲，這是網絡+內容生態的一個好機會。廣電系統是內容產業的標準制定者、遊戲規則制定者以及生產者，“中國移動站在了內容生態的戰略高地”，有移動人士稱，最大的受益者可能是中國移動的視頻內容平臺咪咕。

也有人對此持質疑態度。“內容能比互聯網公司做得好？”一位通信行業觀察人士向《財經》記者強調，廣電的內容優勢並不明顯，對於中國移動的輸出價值也不見得多高。此外，廣電內部多主體、多矛盾的現實難以短期內改觀，半政府的管控模式亦有掣肘。

如果說中國移動更多以“老大哥”的姿態帶“新人”，中國廣電則是以小弟的心態找尋自己的成長之路。

今年以來，中國廣電便不斷迎政策利好。3月初，國家廣播電視總局宣佈的《全國有限電視網絡整合發展實施方案》，是推進“全國一張網”的又一政策之錘。1月13日，湖北省通信管理局前局長、黨組書記宋起柱接替趙景春，正式掛帥。工信部隨後於1月24日下調對中國廣電互聯網骨幹網網間結算費用。也就是說，即便中國廣電有償使用中國移動的既有網絡，價格也已經得到優惠。

和中國移動聯姻，解決了中國廣電最緊迫的5G建網問題，也能相當程度上緩解其資金壓力。至此，拿牌照之後的近一年時間內，中國廣電從最初的無資金、無經驗、無團隊、無網絡的“四無”困境，走到頂層設計、內部優化、室內室外網絡覆蓋、5G盟友均有着落。當然，合作的真正意義要看後續落地效度。

上述通信分析人士基於觀察認爲，中國廣電作爲新晉運營商，自坐上麻將桌以來並沒有體系化的想法和思路。“更多的是以試錯的方式在探索”。與中國移動的合作，是衆多探索之一，看起來是不錯的機會，最大的意義在於，“中國廣電找到一位好老師”。

運營領域的專業知識和能力，可能是中國廣電成長爲成熟第四大電信運營商的關鍵。如果利用好雙方的資源與網絡，中國廣電一直不被看好的“業餘形象”會得到改觀。從中信集團、阿里巴巴，到國家電網、中國移動，中國廣電不斷向外伸出橄欖枝，“但是，就以往的合作看，握手簽字並不代表真正落地”。

理想狀態中，中國廣電既要服務B端、G端客戶，也需要具備C端的能力。上述通信人士認爲，5G初期，中國廣電會全面出擊，廣泛地尋找突破口。5月16日，中國廣電稱進入全面發力建設5G階段，部分終端設備製造商中低頻段手機產品已進入測試驗證階段，5G移動終端很快會面世。

對於更復雜的B端、G端業務，先有了能力平臺，纔有業務。與中國移動的合作，極大促進了其商用進程，也意味着業務承接能力的提升。在5G的核心應用工業互聯網領域，700MHz賦予其關鍵的信號質量保障。有了中國移動的加持，規模與資源也將隨之而來。

目前，合作僅僅在框架協議階段，細化的技術方案仍未可知。傳媒及諮詢研究機構中廣格蘭（與中國廣電共同發佈《中國有線電視行業發展報告》）董事長曾會明對《財經》記者表示，“中國廣電可能的機會或許在智慧城市和物聯網。”但是，對大數據、4K/8K、物聯網有着深刻認知並有效結合廣電既有資源的“人/團隊”，是不可或缺的藥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