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67年,在調整了對南宋的戰略主攻方向後,蒙古軍將襄陽城作爲主要目標。那裏由於可以北上中原和關中,南下軍隊就能從這裏迅速抵達江漢平原,所以很快成爲南宋抗蒙防線的中段重鎮。

在之後的六年鏖戰中,兩軍將爲了這片不大的區域展開反覆爭奪。儘管蒙古帝國絕不只有長江中游這一個戰場,但他們還是讓整個臨安朝廷必須傾其所有的投入對抗。整場戰役的歷史進程,也就看上去像是南宋與蒙古強弱之勢的某種外部投射。

圍城封鎖線的構建

金國滅亡後 南宋就只能單獨面對蒙古

在第二輪戰爭開始前,蒙古方面已下令隔絕高麗、安南和南宋的外交聯繫。同時要在廣西、雲貴一線嚴格設置關卡,防止西南地區的戰馬流入宋土。基於以往出現的水土不服問題,以及中原經濟的凋敝現狀,他們安插北方漢人和蒙古軍戶在河南地區屯田。以便適應南方地區的水土,同時也減少軍隊南下的攻擊半徑。最後爲解決水戰不利問題,組織被稱爲“水達達”的東北漁獵民族南下。還讓用那些生活在南宋邊界附近的漢人組建水師,交由降將劉整等人訓練。

雖然值得警惕的事情早早出現,蒙古人的準備活動去沒有引起南宋守軍的足夠警覺。前者先是以重金賄賂京湖地區的主帥呂文德,再以貿易爲幌子,趁機建造適合長期防禦的據點。從1268年秋天起,蒙古人又在襄陽城東北、白塘河入漢江的白河修建要塞,作爲構建包圍圈的第一個支點。消息由襄陽守將呂文煥報告給呂文德後,僅僅批示自己會在漢江漲水後擊退對手。結果呂文煥策劃守軍主動出擊,卻因傷亡慘重而武功撤離。

南下的蒙古軍隊已開始建立自己的水師

到了1269年2月,忽必烈的丞相史天澤又在萬山、鹿門山等地修建壁壘與壕塹,切斷城市的陸地補給線。當蒙古人開始在城市南面的萬山、虎頭山修建圍牆,呂文德調動張世傑從外圍出擊。但僅僅對蒙古軍造成了部分殺傷,沒能打破日益成體系的圍困陣地。反倒是進攻者在圍點打援過程中,已經把各種弩炮和瞭望哨架設在漢水沿線。

好在南宋的水戰優勢依舊健在,讓城市可以獲得補給支援。這年6月,沿江制置副使夏貴就帶兵勇闖襄陽城,送去了寶貴的糧食物資。雖然蒙古人試圖攔截運輸船隊,但氾濫的漢水直接沖毀了岸防營地。夏貴還順勢放火船焚燒相關工事,最後得以全身而退。到7月,他又再次趁着秋水暴漲,帶隊逆流而上增援襄陽。而且盯上了襄陽城南,漢江西岸的新城堡壘。在派出疑兵迷惑鹿門山附近的蒙軍後,主力艦隊和步騎兵沿着漢江西岸水陸並進。蒙古人在水師有限的情況下,只能由那裏的步騎兵堅持防禦,同時命令鹿門的蒙軍包抄宋軍艦隊後路。最後還是在陸地上取得了決定性勝利,讓南宋損失了2300人和50艘大小船隻。

宋軍的戰力羸弱 讓其無法正面突破蒙古封鎖

以上兩次航行,讓蒙古人意識到襄陽還沒有被完全鎖死。於是在城西的萬山和城東的灌子灘修建新的沿江堡壘,架設人力投石機和巨弩。呂文煥則指揮10000名步騎兵攻擊萬山。但還是被張弘範的正面堅守+騎兵迂迴方式擊敗。宋軍主力被迫全部退回防禦背後,讓整個襄陽城徹底陷入了重圍。

到1269年末,守將呂文德因疾病發作去世。宋廷內部經過一番扯皮,在次年春天將很有聲望的高達、李庭芝都派往京湖前線。同時又對他們的處處掣肘,導致范文虎、夏貴一系將領並不願絕對服從,在支援問題不能盡心盡力。尤其是范文虎,寧可每天打馬擊球,也以聖旨不到爲藉口拒絕增援。好在春季到來後,李庭芝的京湖船隊又趁着漲水季節突破重圍,給城中送去足夠的軍需物資。

水師成爲南宋維持襄陽防禦的最後資本相持階段的較量

蒙古帝國的人力和資源優勢 在襄陽的對峙中非常明顯

由於圍攻襄陽需要對人力的大批調動,使得北方出現了比較明顯的蝗災、旱災和饑荒,這都是由農田缺乏打理維護而導致的人禍。但在蒙古人的調度和前金朝官吏協助下,屯田區保證了前線部隊的糧食供應充足。對於非戰區出現的困難局面,也以減輕賦稅的方式避免出現反蒙古起義。

由於發現宋軍喜歡在春夏之交和秋季漲水時行動,劉整又組建了70000人規模的沿河部隊。他們每天操練水戰,一旦天氣不好就用岸上的模型繼續訓練。所以很快就磨平了宋蒙之間的水師差距。劉整還別有用心的在漢江中間修建堡壘、拉鐵鏈、釘木樁,阻斷宋軍艦船對襄陽城的支援。於是,襄陽城內的戰報和宋廷的升遷聖旨,都需要靠水性極好的潛水員傳遞,溝通成本變得非常巨大。

賈似道主持的南宋朝廷 根本拿不出更多辦法

除了前線將士,整個南宋朝野都在爲解除襄陽圍困而建言獻策。但大部分人都只是誇誇其談,不能看到自身實力與對手的差距太過懸殊。當時的宋軍雖有不斷地騷擾淮河與山東南部,但是對蒙古人造成的威脅比較有限。名士金屢祥還建議南宋用水師出海,直接是對手大後方的燕京地區。但這個此建議沒有被賈似道所採納,畢竟宋朝水師的大部分船隻根本不適合航海。現在又大都集中到京湖地區,連額外人數都很難湊齊。最後是針對劉整個人的謠言反間計。但因爲蒙古人自帶草原內亞文化體系,對這些捕風捉影的謠傳很不在意。這就讓帝國史官筆下的經久不衰秒策,連發酵影響的機會都不能獲得。

在南宋朝廷內部,質疑賈似道指揮能力的聲音已開始不絕於耳。爲了平息異己的聲音,他揚言辭官來要挾天子,並委任之前出戰不利的范文虎等人馳援襄陽。在1271年的4月和10月,宋軍都有組織10萬規模的大舉增員。但因爲蒙古軍的夾岸設防和潛伏,最終都以徹底失敗告終。南宋水師所長期保持的技術優勢,已經開始因對方的練兵成果而無法維持。顯然,這不是握有技術和歷史積澱的強者所能發生的想象。

通過強化訓練 蒙古水師的實力很快就與南宋持平功虧一簣的內外夾攻

圍攻戰的巨大損耗 讓南宋守軍陷入疲憊狀態

歷經3年多的圍攻戰後,南宋依舊沒有有效的打破元軍的重圍。除非是運送必要的武器物資,外圍宋軍已經基本失去了積極性,就連李庭芝自己都感到心灰意冷。到1271年11月,忽必烈又下令將國號改爲大元,在輿論上表示要結束南北對立,混一天下的決心。所以宋軍急需新鮮血液去打破僵局,盤活襄陽的抗元局面。

儘管城中的糧食綽綽有餘,但布匹、燃料還有食鹽都非常短缺。鑑於各地宋軍大都只關心守土自保,李庭芝便想到藉助房州、均州等地的忠義民兵下手。這些人爲保衛家園而自發組織民兵防禦山寨抗元。於是李庭芝就準備用他們去激勵守城將士的士氣,提振襄陽的軍心。

宋軍船隊每次行動 都必須考慮焚燬蒙古營地

1272年5月,趁着春夏之交的航行窗口期, 3000多忠義民兵準備了大量由連體船組成的舫。3艘船中只有1艘船搭載米麪布匹等物品,頂部用席子蒙好,但是中間一艘會拆掉底板。每艘連體舫上有30名戰士,攜帶戰斧、重弩、熱炭和突火槍等武器,懷着視死如歸的態度支援襄陽城。他們將從漢水的支流青泥河出發,趁着潮水暴起順流而下。雖然得知可能有去無回,但人無人退縮且都願意死戰到底。

在進入主航道後,元軍哨船就發現了這些義軍,讓大隊平底船紛紛聚攏過來。面對主要以火攻和拍杆爲攻擊方式蒙古艦隊,矮小舫船的受打擊面相對較小,外部都蒙有溼獸皮防禦火攻,所以普通的火箭對於它們的破壞有限。面對接近的元軍船隻時,宋軍會撐開船側面的擋板,向敵人投擲熱炭,施放突火槍和弩箭。遇到江面上拉起的鎖鏈,就以巨斧將之砍斷。有元軍想對這些連體舫進行跳幫,卻由於中間的小船沒有船底而踏空落水。

沿岸的投石機 是宋軍艦船最害怕的武器

真正的威脅,只剩下元軍用各種用投石機發射的震天雷。但遲緩的發射速率,無法阻礙順流船隻的急速突進。大部分義軍都成功進入襄陽城,讓軍心爲之一振。

此後,守軍派出潛水員前往郢州。稍後就帶回了與范文虎一起到龍尾洲會和,然後夾擊圍城元軍的承諾。然而在行動之前,部分受到懲罰的士兵轉投蒙古陣營,導致風聲提前走漏。宋軍索性將祕密行動變成了大張旗鼓的強行闖關,奮力突破元軍水師的第一道防線。但范文虎的船隊只因爲水文變化而沒有在預定位置接應,造成空檔很快被元軍填補。兵力薄弱的突圍艦隊就這樣被迅速撲滅。

水師的潰敗 意味着襄陽的對外通道被完全截斷襄陽砲的降維打擊

襄樊兩城的隔江互保形勢 最終被蒙古人所察覺

與此同時,元軍發現襄樊的城市隔江而建,守軍可以通過浮橋來回調度後。所以提出先克比較弱的樊城,再進攻襄陽的計劃。具體到操作中,首先派水性好的勇士去破壞浮橋橫木和鐵索,同時派出艦船牽制漢水上的宋軍艦隊,並遣軍焚燒隸屬於襄陽的艦隊。加上元軍已經武裝了最新的配重式投石機,可以靠這種西來的新技術轟塌樊城角樓。最後主持樊城的牛富帶領兵與對手拼死巷戰,在守城無望的情況下自焚而死。

樊城的淪陷,立刻導致襄陽的孤立無援。雖然呂文煥一開始準備死扛到底,多次拒絕了宋軍俘虜的招降建議,但軍民目睹配重式投石機的降維打擊後也心態潰散。所以在獲得元軍進城不濫殺無辜的保證後,殘存的宋軍全都按命令解除武裝。僅有范文虎的侄子,擔任荊湖都統範天順以自殺相抗。元軍進城後也確實沒有進一步破壞,還給歸降軍民分發田地和耕牛,安定民心。

配重投石機的出現 對南宋宋軍造成極大的心理震懾

相比很多人喜歡大吹特吹的釣魚城,襄陽之戰纔是真正改變宋蒙戰爭格局的大事件。南宋長江中游的防線的缺口幾乎無法被填補,讓核心區域所在的下游直接暴露在軍事打擊之下。蒙古人爲攻克這裏,調動的資源與付出的代價也更爲可觀。只有襄陽在頑強抵抗後選擇投降,南宋小朝廷的滅亡趨勢才能說是真正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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