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很少有思想家能像馬克思這樣,在去世後很久還能深刻地影響世界。但作爲嚴肅的革命理論家而不是聖經中神祕的先知,無論是馬克思還是恩格斯,他們所解釋的只是歷史一般規律,而不是精準地預言未來。他們沒有預料到,設想中革命並沒有在他們投入精力最多的中、西歐爆發,鎖鏈反而是在俄國率先斷裂,並進一步在他們關注相對較少的亞非地區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因此,要指望在馬克思著作中找到具體條文,還能恰好在後世的形勢發展完全適用,那就完全是削足適履了。

其實,馬克思和恩格斯對自己理論的發展也有着清晰的認識。恩格斯有一段評論共產主義的話,同樣可以應用於馬克思主義發展之上:“(共產主義)不是教義,而是運動。它不是從原則出發,而是從事實出發。……(共產主義)作爲理論,是無產階級立場在這種鬥爭中的理論表現,是無產階級解放的條件的理論概括。”兩位革命導師看得很明白,只要主觀和客觀因素相統一,理論便總是和實踐不斷相互影響,不斷發展的。即便馬克思本人,作爲一位繼承了黑格爾辯證法的大思想家,他也絕不會贊同將自己的理論概括爲幾個簡單的公式,甚至就連他本人的思想也是在不斷演化的——1930年前後,馬克思早期著作出版;1941年,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問世,這些馬克思生前未發表的著作,都極大刷新了人們對馬克思理論的認知。歸根到底,他們的目的不是解釋世界,而是要改變世界,理所當然地會允許自己的理論與時俱進地發展,即便完成這個工作的不是他們本人。
正因如此,在恩格斯去世後,繼續發展馬克思主義,並且根據實踐做出理論發展的人,並不是他曾諄諄教誨的考茨基和伯恩斯坦,而是來自一個形勢遠比德國更爲錯綜複雜,更迫切需要改變的國度。

就在馬克思逝世前後的19世紀80年代,他的學說已經傳入了俄國,並在知識界引起了巨大的共鳴。作爲一個直到1861年才廢除農奴制,全社會有志人士都對現狀不滿,希望實現社會改造的國度來說,馬克思主義學說無疑具有劃時代意義。事實上,《資本論》的第一個外文版本就是俄文版。1872年3月,《資本論》俄文版翻譯完成並出版,當時的沙俄政府有關部門對其進行了審查。不過,對於這些官僚來說,《資本論》實在太艱澀了,他們甚至無法理解這本書的內容,更不用說理解其中所蘊含的具有爆炸性的革命意義了。他們對這本書的結論是:“很少人願意讀它,理解它的人就更少了。”因此,沙俄政府允許《資本論》俄文版公開發行。這些愚蠢而又可愛的官僚,他們匱乏的想象力根本預想不到未來的進展:當時,俄文版是《資本論》所有的譯本中賣得最好的,所有的人都在熱情地將此書傳來傳去。爲了掩護,人們時常將它包裝在《新約》的書皮下——就這本書在俄國革命者中所起到的作用來看,簡直是就是一種天意。

最早一批熱情的俄國馬克思主義者是格·普列漢諾夫、巴·阿克雪裏羅得。在普列漢諾夫看來,“馬克思主義是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是一個足以改變俄國的思想武器。也正是普列漢諾夫率先提出,知識分子在俄國應該建立一個領導無產階級的政黨,這個政黨應該肩負推翻專制統治、建立自由民主,並進而由無產階級奪取政權建立專政的兩大重任。爲了完成這個任務,黨應該是無產階級的先鋒隊——這正是後來列寧繼承並大力闡發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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