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達到腦機融合的水平,這是馬斯克想要進入的夢想之地。”

加州大學神經生物學助理教授安德魯·海爾斯在2019年接受美國知名科技博客Business Insider採訪時表達了對於技術狂人埃隆·馬斯克腦機接口公司Neuralink的看法。

埃隆·馬斯克於2017年向外界證實已組建Neuralink公司,將致力於開發“人腦界面”,將電腦與人腦融合,讓人類有朝一日能夠進行“兩廂情願的心靈感應。”

2019年7月,馬斯克向公衆透露腦機接口裝置的研究進展,表示Neuralink已研製出一種“像縫紉機一樣”的機器人,能夠將超纖細的線植入大腦深處,最終將能夠讀寫大量信息。《中國電子報》記者曾第一時間邀請業內專家對相關技術的可行性、難點與應用前景進行解讀,專家們曾對記者表示,該技術距離應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需要攻克的難題還有很多。

然而僅僅過了不到一年的時間,馬斯克就通過對話主持人喬·羅根(Joe Rogan)對外界放出重磅消息——Neuralink將在一年內實現腦機接口植入人體。據悉,Neuralink已經在進行動物實驗並取得階段性成果。

很多人認爲馬斯克就是現實版的“鋼鐵俠”,敢於想常人所不敢想,敢於做常人所不敢做,能做別人所不能做,馬斯克爲什麼能?

技術狂人關注人類宏大難題

中國科學院自動化研究所類腦智能研究中心研究員
中國科學院大學人工智能學院腦認知與智能醫學教研室主任:
“從馬斯克的背景來看,其對未來技術有着執着的追求,是一個技術狂人,其入手腦機接口是一個很正常的選擇。”馬斯克在上大學的時候就常常思考,這個世界面臨的真正問題是什麼,哪些會影響到人類的未來。他看好互聯網、可持續能源和空間探索。而敢於挑戰腦機接口同樣是他長期以來癡迷技術解決世界難題的必然結果。
馬斯克已經將“技術狂人”的標籤深深烙印在了“靈魂”之上。
馬斯克在10歲時花了6個月的時間學會BASIC彙編語言,這原本是爲大學生打造的計算機高級語言。12歲時成功設計出名叫“Blastar”的太空遊戲軟件,之後以500美元的價格出售給了《PC and Office Technology》雜誌,賺到人生第一桶金。24歲入學斯坦福大學攻讀材料科學和應用物理博士課程,結果在入學後第2天就決定離開學校創業。隨後創立了內容出版軟件“Zip2”、電子支付“X.com”、國際貿易支付工具“PayPal”。
2002年成立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 X,2004年創立了電動汽車及能源公司特斯拉。目前Space X已通過“獵鷹9號”火箭首次實現發射、回收全過程,已開始執行一項野心勃勃的“星鏈”計劃,計劃5年內在太空搭建一個由1萬2千顆人造衛星組成的“星鏈”網絡,從太空向地球提供高速互聯網接入服務。截至目前,已有120顆“星鏈”衛星分兩個批次被送入太空。如今特斯拉幾乎佔據了整個新能源汽車市場,設立了12000多座超級充電站,並且以每週6座超級充電站的速度持續擴建。
餘山
中國科學院自動化研究所腦網絡組研究中心研究員
模式識別國家重點實驗室副主任:
“馬斯克一直關注人類面臨的宏大問題Tesla解決的問題是交通方式對於化石能源的過分依賴;SpaceX的目標是讓人類成爲多星球生存的物種;創立NeuraLink是希望解決一個同樣宏大的問題:人工智能在將來有可能超過人類的水平,到那個時候人類如何與之共存,而不會被取代或是邊緣化?”
用腦機接口把人的智能和人工智能連接在一起:人工智能將作爲人腦的延伸,當然,腦機接口在醫療等衆多領域也會有重要的實際用途。
“人機混合智能是智能的最高形式,而腦機接口技術是實現人機混合智能的一個最重要的技術手段。隨着人工智能技術的快速發展,在人與機器之間實現信息的高效共享,從而最大限度結合生物腦和計算腦的優勢,最終形成超越‘人的智能’和‘人工智能’的高級混合智能,將是塑造未來社會形態的顛覆性技術之一,也將對於未來的經濟、醫療、教育和軍事等領域帶來根本性的變革。”何暉光認爲。
陳烈 QingCloud產品市場總監:
UI必須要隨着數字化程度的變化而變化,從文字到語音到VR/AR,再到腦機接口,UI一定會變得更爲立體。
2016年,風險投資家布萊恩·約翰遜注資1億美元組建腦機接口公司Kernal,致力於強化方向的腦機接口研究,目標是製造一種可植入的設備以改善人類大腦功能,同時與人工智能進行交互。同年Facebook也開始研究一種非侵入性的“腦機語音文本界面”,其使用“光學成像”來讀取神經元形成單詞的相應信號,找到一種方法將這些信號轉化爲代碼,然後再把代碼發送到計算機。
無論是著名投資人還是科技巨頭都陸續向這塊難啃的骨頭下了“戰書”,當時已經身價百億美元的技術狂人馬斯克怎麼能沒有動作?2016年,馬斯克正式組建Neuralink,開始了計算機連接人類“靈魂”的研究之路。

技術狂人關注人類宏大難題

餘山認爲,馬斯克敢於想常人所不敢想,執行力極強,而且善於通過商業運作,把技術開發和市場拓展緊密結合起來,互相促進。“特斯拉和SpaceX就是運用這一戰略的成功典範,預計NeuraLink也會走這樣的道路,值得密切關注。”餘山說道。
Neuralink在實現這一目標的研究進程分爲三個層面:
發明足夠鬆軟的電線,可以隨着大腦移動而不會造成損傷;
研製出縫紉機一樣的機器將電線縫入大腦外表面,或大腦皮層;
最後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打造可以翻譯大腦活動的超級芯片。
就目前馬斯克披露的信息來看,研究已經走入到了第三個層面。
馬斯克組建Neuralink的初衷爲攻克侵入式腦機接口技術即BIC(Brain-Computer Interface),它的工作原理基於一個重要的事實:大腦神經元產生的信號,是以電流的形式傳導的,並能夠被捕捉和識別。
其實早在2015年,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查爾斯·雷伯(Charles Leiber)帶領的研究小組就在BIC上取得了重大突破,其在科技期刊自然納米技術(Nature Nanotechnology)上發表論文表示,他們研製出一款網狀電子聚合物,可以通過微米級針頭注入到生物結構中,比如大腦。
或許正是科學界在BIC上實現的這一突破讓馬斯克看到了腦機接口從工程突破向科學進步跨越的可能性與應用前景,於是Neuralink便在2016年應運而生了。
同年,馬斯克在一年一度的科技界盛會Code Conference上提出了關於“神經織網(Neural Lace)”腦機接口的想法,而這一靈感來源於蘇格蘭小說家伊恩·班克斯(Iain Banks)的科幻作品Look to Windward。而查爾斯·雷伯的研究恰恰讓馬斯克看到了他理想照進現實的可能性。
馬斯克在大會上表露,他還沒有看到任何一家公司在做相關的研究,這大概是Neuralink選擇神經織網作爲腦機接口研究方向的主要原因。而他的終極目標是希望神經織網成爲對抗超級人工智能的“武器”,因爲業界一直有着“人工智能終將統治人類”的恐懼。對於這一想法,查爾斯·雷伯曾在接受科學雜誌Nautilus專訪時談到,“腦機接口一方面可以幫助殘疾人或身體狀況不佳的人,而另一方面則是對自身能力的增強。”
根據計劃,Neuralink將於2021年開始完全植入式神經接口系統的人體試驗。馬斯克介紹,目前這一技術已經在猴子上進行測試。其第一個應用場景是通過在大腦中植入芯片從而幫助癱瘓患者控制智能手機或電腦,而未來,它還將用於治療癲癇、帕金森等疾病,甚至爲盲人提供“豐富的視力反饋”。但這仍然不是最終目的,馬斯克表示,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用於改善人類思考和交流的方式。
應該說,在腦機接口研究領域,馬斯克成爲了“靈魂”性的人物
馬斯克的“敢”源於他對技術的癡狂,而決策則建立在其多年積累的技術實力與資產能力上,而真正開始執行則是因爲看到了足夠強大的技術突破能夠支撐他的“理想”最終走入到大規模應用階段。
馬斯克在12歲就開始銷售自己設計的遊戲軟件,在拿到兩個學位之後的24歲就開始創業,早早就經歷了創業和商業的洗禮,而他身上有着工程師極強的執行力和明星效應,能夠在技術、商業、資本的多重資源上實現快速整合和聚合。
業內投資人對《中國電子報》記者表示,某種意義上看,馬斯克更像是一個“產業代理人”,因爲他,一個產業鏈上的各種資源能夠快速實現商業整合。

可以從馬斯克身上學到什麼?

儘管馬斯克在腦機接口上賺足“全球眼球”,但在腦機接口這條路上,並非他一人在探索,某種意義上看,馬斯克同樣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何暉光表示。
人類對於腦機接口的探索迄今已經有了近100年的歷史。1924年,德國精神科醫生漢斯·貝格爾(Hans Berger)發現了腦電波,人類意識的電子信號轉換形式——腦電波,自此,西方學術界開始了針對BCI技術的研究。
2012年巴西世界盃,身着機器戰甲的截肢殘疾者,憑藉腦機接口和機械外骨骼開出了一球。2016年9月,斯坦福大學神經修復植入體實驗室的研究者們往兩隻猴子大腦內植入了腦機接口,通過訓練,其中一隻猴子創造了新的大腦控制打字的記錄——1分鐘內打出了12個單詞,即莎士比亞的經典臺詞“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2019年7月,馬斯克宣佈已找到高效實現腦機接口的方法:利用一臺神經手術機器人在腦部28平方毫米的面積上,植入96根直徑只有4-6微米的“線”,總共包含3072個電極,然後直接通過USB-C接口讀取大腦信號。由此可見,馬斯克的腦機接口研究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向更高處的勇敢一躍。
記者在採訪時瞭解到,國內開始腦機融合研究相對較晚且側重於非侵入式技術(EEG)的研究,比較有代表性的是清華大學高上凱、高小榕團隊,是國內首屈一指的腦機融合研究團隊,研製出了能夠用思維撥打電話的非侵入式腦機接口系統,目前是世界上腦機接口傳輸率排名前三位的研究組。華南理工大學李遠清團隊聚焦於大腦誘發腦電信息的生理機制,以及混合範式腦機接口系統的研發。中國科學院自動化研究所在腦機接口的核心技術視覺神經信息編解碼方面所做的工作被MIT Technology Review頭條報道,稱該成果爲“腦-機接口領域發展的重要基石”。
李遠清 華南理工大學腦機接口與腦信息處理研究中心主任:
目前國內腦機接口的研發還是以正常人爲主要對象,沒有充分考慮腦損傷殘疾人的需求和特點,以及其與正常人在腦功能、腦信號等方面存在的明顯差異。
餘山表示,近年來國內外湧現了一些基於非植入式腦機接口系統的新興創業公司。比如利用可穿戴的腦電裝置進行疲勞、注意等腦狀態的監測,正在嘗試在醫療、健康、教育、娛樂等領域的應用。比起植入式系統,非植入式腦機接口使用起來非常方便,但是信號的精確度會受很大影響,這兩類系統針對不同的應用場合有各自的優勢。要真正實現人腦和AI的高速互連,需要高精度的信號通過極高帶寬的信道傳輸,所以長遠來看植入式的想象空間會更大。
“國內也有不少企業進入了腦機接口產業,技術路線與國外類似,主要是基於可穿戴的非植入式腦機接口系統,總體而言目前正處於技術與系統的進一步完善以及市場開拓的階段。”餘山說。陳烈進一步印證了餘山的觀點,“目前有不少創業團隊正在腦機接口這條賽道上進行探索,現在腦機接口的創業開始火了起來。”
5月25日,華米科技和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先進技術研究院宣佈,將共建 “腦機智能聯合實驗室”。從介紹來看, 聯合實驗室成立後,按計劃將先後開展非侵入式和侵入式腦機接口研究,重點聚焦在情緒識別、睡眠健康、癲癇檢測、腦語義解析等領域,以腦電信號爲信息載體結合智能可穿戴設備開展系列研究,突出腦機智能特色。雙方將共同完成便攜式非侵入式腦電採集原型系統、侵入式腦機接口實驗,完成檢測設備的軟硬件系統的集成,以及動物模型的全腦應激響應相關神經環路的繪製等工作。
無論是中國還是在全球,目前正有越來越多的創業公司展開關於“腦機接口”研究與創業,就像業內人士對記者所言,事實上在馬斯克之前,無論是新能源汽車還是火箭或是腦機接口,每一個領域都有許多科學家進行了長久的探索和積累,但是馬斯克總能讓這個事業實現成功和商業化,其背後有很多值得我們深思和學習的地方。

敢於不斷挑戰人類極限、敢於克服苦難的精神

創業是一場艱苦而長久的獨行,需要強烈的精神力量支撐。事實上,馬斯克每一個項目的創業也並非一帆風順,同樣經歷過多次的九死一生種種波折,正是因爲打不死,纔有了後來的成功,纔有了資本界都對他的號召力的響應。“馬斯克的偉大之處在於他的精神,其開啓了電動汽車和私人火箭事業的創業征程,把關乎人類命運的兩大事業背於一肩。其現在着手腦機接口的研究,也是在挑戰人類智能的極限。”何暉光對記者表示。

將科學與商業結合的極強執行力

馬斯克是一個目標極其明確的人,他習慣從工程師的視角看世界,他所選擇對世界難題的解題方式,永遠是用最先進的技術來解最大的難題。而在運用技術解題的時候,他又有非常強的的商業思維,這或許是他總能贏得成功的原因。
張輝本源量子公司副總裁:
在運用技術進行創業的時候,投資人某種意義上並不青睞於研究人員,而是更青睞於有創業經驗的人,商業與科學結合的能力,是經歷過創業“死亡谷”之後纔會長出來的。

產業資源的組織能力和號召力

在今天的世界,有的大量的技術專才,也有大量的商人,但是有巨大產業號召力和生態組織能力的人並不都多。而要成就這樣的能力,與個人成長經歷、創業經歷、個人魅力、產業資源等等都有關。今天世界依然有大量的待解難題,而這些難題的破解,大都需要有跨界資源的融合,我們需要並呼喚更多“馬斯克式”的人物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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